第三十三章 北疆戰火(10433字)
第三十三章北疆戰火
寬闊平整的後花園跑馬場上,一匹紅色的小馬正在矯健地賓士著,一個穿著毛絨絨冬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趴在馬背上,戴著手套的小手高揚著馬鞭在身後用力甩動,口中還清脆地喊叫著:「駕!駕!馬兒快跑!」小馬駒口鼻中噴出白色的霧氣,奮力奔跑。小女孩騎過一圈后,帶馬越過一個半人高的欄杆,向我奔來,叫道:「爹爹!我的騎術怎麼樣?」我笑道:「不賴不賴,不愧為爹爹的乖寶貝!」
呂蓉兒小臉因為運動和興奮而紅艷艷的,騰身站在馬背上,縱身嗖地一下向我跳來。我伸手將她軟呼呼的身子抱在懷裡,在額頭上親了一下。呂蓉兒得意洋洋抱著我的脖子,還朝站在旁邊、臉色蒼白的母親眨眨眼睛。嚴氏青綾原本是緊張異常,現在美目中都是惱怒,狠狠瞪了她一眼,向我道:「夫君!你不要再這麼嬌慣她!剛才多危險啊,她跨那個欄杆時我的心都快從腔子里跳出來了。」呂蓉兒插嘴道:「這點危險都克服不了,還談什麼上戰場打仗?」青綾怒道:「自古以來哪有女孩子家上戰場的。不過是練練武藝防身罷了。」呂蓉兒頓時不依了,在我懷裡扭動著身子,道:「爹爹,不嘛,我要上戰場!」我哄她道:「好好!讓你上戰場,只要你長大后武藝能勝過你三姨就行。」
身邊穿著白色大氅、綽約如姑射仙人的貂禪微笑道:「那我豈不是也可以上戰場?」中原會戰結束后,我班師回朝,已經納貂禪為妾。我規定三人身份平等,不得搞什麼妻可以決定妾的生死之類,青綾開頭雖然心中不滿,但在我的強勢下也只得同意。柔嘉和貂禪溫柔賢淑,對她十分尊敬,並無爭寵之事,所以漸漸青綾也和兩人感情交好起來。
我瞪了她一眼道:「你再這裡摻和什麼?你想上戰場可以,在我方天畫戟下能走過三十招我就讓你去。」貂禪白了我一眼,哼道:「你軍中將領水平不如我的還多著呢,憑什麼對我要求這麼高?」我笑道:「你上戰場幹什麼?也想殺敵立功、做個將軍?」貂禪眼珠一轉,笑道:「我才不是那樣的祿蠹呢。我是去看著你,省得再帶什麼大喬、二喬、三喬、四喬回來。」拉著青綾和柔嘉的胳膊道:「兩位姐姐你們說是吧?」
青綾笑道:「說得很是。以後在軍中的時候咱們的夫君大人就全靠你看著了。」曹柔嘉想笑又不敢笑,臉色紅紅的,不過也微微點了點頭,看來她也感覺到了大喬、二喬的巨大威脅。我不接這個話茬,王顧左右而言它,道:「天氣寒冷,我們不要在這裡站著了,還是回屋吧。」青綾等人只得哼了一聲跟在我身後。
走進升著暖暖炭火的室內,我將呂蓉兒放下,道:「自己去玩吧,吃飯時記得回來。」呂蓉兒高興地應了一聲,飛跑出門。專門負責保護她的兩名侍衛連忙快步跟上。室內只剩下我們四個,自然是旖旎風光。青綾等人雖然沒有到達和我大被同眠的程度,但一起打鬧取笑、畫眉弄朱、奏笙吹笛、鶯歌燕舞還是常做的,真是其樂融融的溫柔之鄉。有時我也挑些後世的詩詞或者歌詞比較古典雅緻的情歌唱給她們聽,更加調弄得她們眼神迷離、情動如火。我們擁被坐在一張大床上,中間擺一張小巧的案幾,打我自己指導能工巧匠用玉石雕刻的麻將。三女自然不是我這老手的對手。當然,不能幹打沒有彩頭,輸了的要親我一下。這也算我少有的忙裡偷閒吧。
下午,我帶著赤衛隊騎馬前往城外的赤兔營駐地。寬闊平整的校場上,三千氣勢雄壯的鐵騎列成整齊方陣,宛如銅牆鐵壁。馬上戰士身穿工部新研製出來的「明光鎧」,甲光耀目;頭戴鐵盔,鐵遮臉向上推在額上,露出一張張堅毅冷肅的臉龐、一對對寒光四射的眸子;左臂是一面巨大的盾牌,右手緊握丈八長槍。胯下是高大雄壯的上郡戰馬,都披著鎧甲。高橋馬鞍,雙側馬鐙,鐵馬掌,都一一裝備。這是一支攻無不摧的重裝槍騎兵。
班師回京后,我立即給騎兵配備了馬鞍、馬鐙、馬掌等先進裝備,派太史慈率六千輕騎閃電北上,救援在上郡抵擋於扶羅的劉政;派高順、于禁率一萬步騎混合兵團後續進發;再派皇甫嵩在司隸、兗州、豫州境內補充兵力,湊齊三萬士卒也向北進發。三路後援大軍包括劉政部、耿祉部和張揚部,統一歸皇甫嵩總節制。也就是說皇甫嵩成為朝廷整個北方軍隊的總指揮。這個決策是我力排眾議做出來的。皇甫嵩在第一次中原會戰中已經向我證明了他卓越的軍事指揮能力和高明的大局觀,而且親身犯險也證明了他的忠誠。對這個不問政治、誰代表朝廷就對誰效忠的單純將領,既然我決定用他,那就要真正發揮他的長處。
對於剛剛經過動亂的兗州,提拔朱儁為兗州刺史,只負責政治;兗州各郡都尉進行重新任命,大都是從西部虎豹軍中提拔調任或者是講武館培養出來的軍官,並任命秦宜為「行都督兗州軍事」,即可以暫時指揮兗州各郡的地方軍隊。因為兗州除了大力恢復經濟外,還要嚴密防範泰山之東的曹操軍。
免去皇甫嵩豫州刺史一職,提拔豫州治中杜畿任豫州刺史,全面恢復生產。任命李通兼都督豫州、廬江軍事,防備袁術、陶謙。
其他地方保持不變,仍舊是張遼防備南方的劉表,徐榮防備西邊的韓遂、馬騰。在我與袁紹對峙時,韓遂、馬騰等人已經率五路大軍共計五萬餘人、號稱十萬向扼守長安門戶的戰略要地、徐榮虎豹軍駐守的陳倉進攻。如果不攻下這個據點,韓遂、馬騰向長安進攻時將會腹背受敵。在韓遂、馬騰開始進攻時,徐榮早已探明敵勢,根據我的指示,採取堅壁清野、堅城固守之計。韓遂、馬騰緊緊圍住陳倉猛攻,但一是他們攻城能力奇差,二是徐榮防守嚴密,韓遂、馬騰損兵折將仍舊無法攻克陳倉。在得到我軍打敗袁紹、班師回京的消息后,韓遂、馬騰等人心中都有了退縮之意。尤其是聽聞張韜、岳驃率虎豹軍的騎兵回返、同路的還有數萬步卒后。
實際上,張韜、岳驃的虎豹騎兵早就跟隨太史慈北上,數萬步卒西進也是子虛烏有。對韓遂、馬騰的西涼銳卒我使的是疲兵之計。想那後世諸葛亮十萬大軍進攻幾千人駐守的陳倉仍舊無功之返,韓遂、馬騰難道還比諸葛亮厲害不成?況且韓遂、馬騰五路西涼兵馬心思並不統一,正是乘間用奇之時,何必勞師動眾。這幾千騎兵投入到陳倉包圍戰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還不如投放到北疆對付匈奴。匈奴並不可怕,但鮮卑、烏丸(即烏桓)卻不可不防。
桓帝時,檀石槐立庭於彈汗山(今大青山)歠仇水上,兵馬強盛,東西兩部皆歸其統屬。檀石槐南寇漢地,北拒丁零,東卻夫余,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一萬四千餘里,南北七千餘里,網羅山川水澤鹽池,聲勢一時無兩。靈帝光和中期(公元181年左右)檀石槐死,時年四十五,子和連代立。和連才力不及其父,但也經常南下為寇,性情貪婪,斷法不平,各部落多有反叛者。檀石槐統一鮮卑,各部落大人的廢立都遵從他的意志;他死後,鮮卑重新恢復舊制,各部落自行廢立大人。當然檀石槐留下的部落仍舊是諸部落中最強大的。後來,和連率本部進攻北地郡,被廉縣(今寧夏銀川市附近)人、神射手傅矢射死。和連之子騫曼年幼,各部落立和連侄子魁頭為首領。現在騫曼逐漸長大,性情勇猛,武力不凡,不服魁頭。鮮卑埋伏著分裂的種子。
烏丸也是隨著匈奴的衰落逐漸強盛起來的。靈帝初(公元167年),烏丸大人難樓居上谷,眾九千餘落;丘力居居遼西,眾五千餘落,都自稱王;又有遼東蘇仆延,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皆勇建而多計策。中平四年(公元188年),前中山太守張純叛變,奔入丘力居部落,自號彌天安定王,遂為諸郡烏丸推舉為元帥,寇掠青、徐、幽、冀四州。公元189年,朝廷以劉虞為幽州牧,劉虞向各部鮮卑大人陳述利害關係,並重金購募張純的人頭,各部落率兵退回,張純士卒遂離散,門客王政殺張純,帶著人頭拜見劉虞,北州乃定。公元192年,丘力居死,子樓班年少,侄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三郡,眾皆從其號令。目前塌頓與反抗公孫瓚的鮮於輔、閻柔等友善,共同打擊公孫瓚(劉虞、公孫瓚曾反擊張純、烏丸為寇,有仇);同時也與袁紹暗通款曲,圖謀北疆領土和財富。
從這個方面看,南匈奴處境其實十分惡劣,我不太理解剛剛與我達成和解的於扶羅為什麼又要入寇。如果單純是乘我對付袁紹、無暇北顧,為上次慘敗報復而來,那這個於扶羅對局勢的判斷也實在太差了。大漢朝廷在我的治理下,兵力強盛,遠不是他能佔便宜的。
現在已經是公元194年的春天,我已經決定這個春季要一舉平定北疆。也許鮮卑、烏丸還一時無法對付,但於扶羅這個不安定分子一定要拿下。鮮卑、烏丸都存在著可資利用的隱患,如果抓住機會,也不是沒有重創他們的可能。雖然跟北方游牧民族硬拚,可能損失不小,但在我已經在用馬鐙、馬鞍武裝騎兵的形勢下,獲得大量戰馬,對統一天下的大業意義非同尋常。馬鞍、馬鐙將大幅度增強騎兵的長途奔襲能力和戰鬥力,使得長槍、長矛能夠真正發揮作用(過去的單邊馬鐙只是起上馬的輔助作用,上馬後就不再使用,沒有馬鐙固定,長槍的突刺力量很難發揮,容易被反作用力帶下馬來,有了高橋馬鞍和雙側馬鐙自然就大大不同了。)。一寸長,一寸強,現在流行的刀騎兵遇到槍騎兵,硬拚的下場只有一個:死亡!
因此在這種形勢下,我除了將赤兔營和北伐騎兵配上馬鞍、馬鐙外,還著手對騎兵進行重新改編。原來赤兔營走得是輕騎、硬弓路線,經過一番思索,決定還是走重騎兵路線。赤兔營是我的親衛騎兵,起得主要是一個威懾和攻堅作用,行動力可以適當弱些,但戰鬥力一定要增強上來。全身重鎧后,拉弓射箭已經不方便,因此我決定放棄弓箭,改為配備盾牌、長槍。當然,赤兔營以前選用的都是弓馬嫻熟的士兵,生硬轉變顯然不行。我將赤兔營中弓馬嫻熟但力量稍嫌薄弱的士卒集中在一起,重新成立一營,共計一千六百騎,命名為「方天營」,走輕騎兵路線,披軟甲,挎硬弓,使長矟,強調急行軍能力和閃電突襲能力。我經過考核,提拔原赤兔營曲將、北地人傅石為營司馬,撥付給太史慈統率,已經奔赴北疆。
現在的赤兔營不足數部分,都是我從先鋒營以及其他各軍選拔出來的精兵。經過一個月的訓練,已經初見成果。這三千騎兵站成方陣,黑壓壓的一片,散發著一股凌厲之極的殺氣。我嘿嘿一笑,真的十分期待與曹操狻猊騎的正面對抗,且看看是誰的攻擊力最為強悍!
將各種陣形練得爛熟無比后,下一步就是上戰場檢驗它的威力了。作為這個時期裝備最先進的騎兵,不知會帶來什麼樣的震撼。
公元194年春2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跟二喬姐妹在一起閑聊,卻突然收到了前線戰報。然而卻不是我預料中的大勝消息,而是:軍敗,太史慈重傷!
看完詳細戰報,我不由臉色鐵青,心中火燒:對傅石、淳于通是無名怒火;對騫曼、步度根是熊熊怒火;對太史慈是又痛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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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地一聲,一名舉著木棍拚命死斗的中年漢人被砍掉腦袋,鮮血如噴泉一般標上空中。雄健戰馬上身穿皮袍、扎著髮辮、相貌兇惡的匈奴騎兵哈哈大笑,刺耳的聲音劃破夜空,滴著鮮血的鋥亮馬刀再次將另一名老年漢人斜肩砍死。一名匈奴騎兵殺死一個羸弱漢子后斬掉他兩隻猶在牢牢抱著懷中嬰兒的雙臂,俯身將哇哇大哭的嬰兒拎了起來,凌亂眉毛下深陷的黃眼珠與那嬰兒驚恐、黑亮的眼珠相對,頓時掠起一股殘忍的快意,夜梟般怪叫一聲,將嬰兒高高舉起用力摔在地上,嬰兒的小身子就如一攤軟泥一般,鮮血四流,哭聲頓時停止。
旁邊一名老年漢人目眥欲裂,如瀕死的野獸發出凄厲的悲叫,奮不顧身撲了上來。在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撐下,他孱弱的身子居然騰空而起,猛地抱住馬背上的匈奴騎兵,將他撲下馬來,兩隻瘦骨嶙峋的大手死死卡住匈奴騎兵的脖子。那騎兵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葷八素,剛回過神來就感覺到喉嚨被卡、呼吸困難,慌亂之下凶性大發,手中還在緊緊握著的馬刀用力向老年漢人肋邊亂戳亂捅,鮮血飆射出來。但那老年人就如毫無所覺一般,仍舊死死卡住他的喉嚨,用力收緊。那騎兵頃刻間眼睛翻白,眼看窒息而死。旁邊一個匈奴騎兵碰巧發現他的困境,俯身一刀將那老年漢人的腦袋劈下。落馬騎兵才勉強掙脫仍舊鐵鉗般的雙手,站立起來摸著喉嚨拚命咳嗽,半天才回過勁來,手中馬刀一陣亂砍,將那老人的屍體剁成碎塊。放眼整個塢中,火把映照下無數胡騎縱橫來去,刀光奪目,如一個個嗜血的魔鬼,所到處鮮血噴洒,殘肢橫飛,慘叫聲、怒罵聲、狂笑聲、女人和小孩的哭號聲交織在一起,實是人間煉獄,讓人目不忍睹、耳不忍聞。
幾十名騎兵拱衛下的於扶羅勒馬肅立,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旁邊一名身材魁偉、面貌兇惡的大漢興奮地看著面前的血光、火光,搓著手道:「殺得好!這些漢狗就像烏龜似的躲在城堡里,這次總算把他們的龜殼打破了!大哥,讓我也去衝殺一陣吧!」正是於扶羅之弟呼廚泉,是個勇猛有餘、智謀不足的莽夫。於扶羅看了看他滿面紅光、一臉殺氣的樣子,心中暗嘆一聲,擺擺手道:「去吧!」呼廚泉怪叫一聲,縱馬馳下,撲入四散奔逃的漢人中間,手起刀落,將一名漢人婦女斬為兩段。正自得意間,旁邊一人大叫道:「二叔你好莽撞!怎麼把我要的美人兒給殺了!」呼廚泉轉頭一看,那人身材高瘦、一臉淫邪,正是於扶羅二兒子去卑,現在那張長長的馬臉上儘是不滿。呼廚泉尷尬地撓撓腦袋,縱馬而去,沖向別的方向。去卑用力捏了捏自己馬前橫著女人的屁股,得意大笑中又去尋找女人。
於扶羅見塢中已無可殺之人,遂命吹起號角收隊。匈奴騎兵夾帶著自己搶來的戰利品呼嘯著衝出塢來。那些負責搶劫糧食、布匹的騎兵也趕著馬車滿載而出。近萬匈奴騎兵將殘破不堪的塢壁團團圍住,於扶羅喝道:「舉火!將這塢燒了!」一時間火焰熊熊燃起。有些裝死爬在地上的漢人紛紛沒命地跑出。匈奴騎兵引弓將他們射死在塢壁外,無一倖免。在於扶羅的帶領下,眾騎兵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都督并州軍事、偏將軍劉政在上郡治所膚施城頭上望著東邊的燭天火光,臉色陰沉,道:「戚家塢完了!」并州兵代理營司馬謝添沉聲道:「將軍勿憂,大將軍已經派遣援兵北上,賊寇囂張的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謝添年僅二十六歲,身材修長,面目英俊,西涼人氏,本是張濟麾下,在講武館的一段時間表現優異、成績突出,經過兵部考核,被提拔到并州兵中任曲將。在并州跟隨劉政屢屢挫敗匈奴的突襲。他的頂頭上司、營司馬路重在與匈奴戰鬥中犧牲,大將軍府參軍本部提拔他為代理營司馬。劉政掃視身邊幾員大將一眼,目光閃動,道:「根據通知,首批援兵是太史子義將軍率領的六千騎兵。兵貴神速,如果我所料不差,太史將軍現在應該已經過了黃河,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拖住於扶羅,別讓他引兵遠遁。你們有什麼主意?」身材矮小、一臉精明的營司馬上官玄道:「將軍不用擔心,屬下覺得於扶羅不會這麼輕易退兵。他們去歲歉收所以才進攻長安,大敗之後不得不求和,但糧食之物仍舊匱乏,歲末乘我軍與袁紹對峙之時大舉南侵,主要目的應該是搶掠糧食。現在我們嚴格執行堅壁清野的政策,各地百姓也都在自己塢壁堡壘中堅守,他們遲遲沒有達到目的,怎會輕易退兵?」另一名鷹鼻權腮、相貌醜陋的營司馬周鷹則不同意他的觀點,道:「我看於扶羅不只是沖著糧食而來那麼簡單,如果只是要糧食,現在袁紹新敗,他們何不趁其疲敗引兵向東劫掠冀州?屬下認為匈奴和袁紹必然達成了和約,約定共分我并州。」劉政轉頭問陷入沉思的軍參謀陸央道:「未明怎麼看?」
陸央從入神中驚醒過來,捋著稀疏的鬍子,思索著措詞道:「將軍,屬下基本同意周司馬的看法。我上郡糧食並不豐饒,於扶羅只為糧食而來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歷朝以來,朝廷只要強盛,必然北上對付北方游牧民族。現在大將軍中興漢室,大漢國勢蒸蒸日上。於扶羅心中早懷畏懼,因此與同樣意圖割據的袁紹一拍即合。因此,訂立盟約、共同瓜分我朝北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他頓了頓,又道:「屬下還懷疑,這一切的背後,還有鮮卑與烏丸的影子。東北的烏丸與公孫瓚有仇,支持劉虞舊部與袁紹夾擊公孫瓚。鮮卑見我北疆空虛,可能逼迫於扶羅消耗我方力量,摸清虛實,看看我們是否有在北疆與他們死磕的決心,以便決定是否大舉南下進犯。如果這樣,這次北疆之戰就不好打了。於扶羅不算什麼,可慮的是鮮卑。」陸央滿面憂色。
劉政沉思片刻,道:「鮮卑的問題自有大將軍統籌把握,據我推測,大將軍應該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所以第一撥援軍只有六千騎兵,其餘後續援軍雖然還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不會少。我們當前的任務是拖住於扶羅,以便太史將軍將他擊潰。未明先就這點給我出條計策。」陸央頷首道:「這卻不難。於扶羅雖然粗通謀略,但在各方面壓力下施展不出來,我們可以施展多條計策迷惑他,第一擺出不堪忍受他們屠殺百姓、出城邀戰的架勢,與他們接戰便敗逃回膚施城即可,第二派出士兵到內地去調集糧草,讓他們以為我們缺少糧食無法堅持下去,於扶羅必然率兵劫殺我們的運輸線,並在四處游弋,等待我們疲敝。這樣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拖在膚施城周圍了。」劉政大喜道:「果然妙計!」當下安排下去,命周鷹負責出城邀戰,上官玄負責去調集糧草。
於扶羅一眾向位於皋狼的臨時駐紮地馳去,路上眾人興高采烈,大聲談笑,吹噓著自己剛才的殺人戰績。只有於扶羅一臉陰沉,殊無歡愉之色。呼廚泉疑惑道:「大哥!我們大獲全勝,收穫糧食、女人無數,你怎麼反而皺著眉頭?」於扶羅哼道:「跟你說你也不懂!哼,得意一時又如何?漢人勢大,我等的好日子恐怕很快就要到頭了。」呼廚泉揚起大頭,鼓著眼睛大聲道:「大哥何必說這等喪氣的話!我匈奴鐵騎來去如風,誰還能奈何我們不成?打不下我們還可以走啊!漢寇又追不上我們。」於扶羅一瞪眼:「走?走到哪兒去?橫渡大漠到西極?你敢嗎?我們只有區區十萬人,這一路得死多少?剩下幾萬人在西域能夠立住腳嗎?再說了,現在我們跟漢人相處這麼久,那麼多族人都在種地耕田了,他們願意走嗎?還來去如風?鮮卑人是白痴嗎?會讓我們走?他們可眼巴巴盯著我們那十萬人口呢!」呼廚泉被於扶羅連珠炮般的怒吼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鮮卑人對我們有壞心?大哥你不是和騫曼大人結為兄弟了嗎?」於扶羅氣急反笑:「真是懶得跟你說了!騫曼一個毛頭小子居然要跟我結拜,這是對我的侮辱!他們勢大,我能不同意嗎?這是被迫!你還以為人家是實心實意啊?真是頭腦簡單!」縱馬快行將發獃的呼廚泉丟在後面。呼廚泉猶在撓頭,牛眼中滿是困惑,喃喃道:「可是騫曼大人不像壞人啊。他那麼勇猛!那麼豪爽!」眼前彷彿又現出騫曼與自己摔跤、斗酒的情形。那閃電般的目光、那雷霆般的大笑、那千杯不醉的氣概,實在是一個真正的草原男兒!但大哥總不會騙自己的。呼廚泉搖搖斗大的腦袋,想不明白。不管了!大哥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縱馬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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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4年春,正月。
夜色朦朧,河東郡與西河郡交界的通天山下,一隊軍容整齊的騎兵剛剛停下,搭起簡單的帳篷,準備小憩。帥帳內,燈光搖曳,中間端坐一員大將,劍眉斜飛,目光如電,沾著灰土的臉龐、拉雜的鬍鬚渣子為年少英俊的他平添幾分滄桑和凝重。他不待剛剛進入帥帳的一名中年文士坐穩,便急問道:「公台先生,現在北方形勢如何?」那公台先生一臉憔悴,帽子歪斜,走路時雙腿歪斜,顯然是長久騎馬造成雙腿發麻,他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座位上,再不顧名士風流的形象了,小眼睛一翻,哼道:「著什麼急?等老夫歇口氣再說。」揉著雙腿道:「哼!就知道沒命的趕路,可把老夫累慘了。」兩邊坐著的帳內眾將何時見過他如此狼狽,加上平時經常受他譏刺,頓時都故意瞪大眼睛欣賞他的狼狽相,指指點點,做出或忍俊不禁或捧腹狂笑的樣子。軍令嚴禁大聲喧嘩,他們不敢高聲談笑。
為首將領怕公台先生臉色微紅,忙喝止眾將,微笑著向他賠罪道:「是本人考慮不周,光顧著帶著這些大老粗日夜兼程地趕路,忘了公台先生是文人。讓您受累了!」長身一禮。這兩人正是陳宮和太史慈。陳宮見太史慈如此禮貌,心下舒服許多,向眾將狠狠瞪了一眼,清清嗓子向太史慈道:「將軍!我軍偵騎已經跟劉政將軍取得聯繫,再加上附近百姓傳來的消息,宮已經基本判明了形勢。」剛才他氣憤太史慈趕路厲害,給他吃了很大苦頭,就自稱「老夫」,現在感於太史慈的禮貌便改口稱自己名字。太史慈道:「請先生賜教。」太史慈原本就敬佩君子名士,經過我幾次與他談話后,對待這些儒生文士態度更加謙抑。
陳宮咳嗽一聲,娓娓道來:「據劉政將軍所言,匈奴賊寇約萬騎,首領為於扶羅,手下猛將有其弟呼廚泉、其子去卑等,自美稷南下,一路燒殺搶掠,上郡剛剛開始的屯田,破壞嚴重。一些堅固的大城還能勉強自守,一些小城以及百姓保聚建立的塢堡壁壘很多被攻破,匈奴兵殺光百姓後放火焚燒,雞犬不留。劉政將軍連連設計擊破賊寇對膚施城以及重鎮圜陽、圜陰的攻擊,但由於賊寇都是騎兵,飄忽若風,損失並不大。十日前賊寇接連攻破戚家塢、楊柳堡、西河堡等大堡,斬獲甚重。劉政將軍得知援軍前來的消息,害怕賊寇遠遁,遂示敵以弱,將他們拖住,這對我們實施突襲、將賊寇殲滅甚有幫助……」太史慈以及眾將都是神色一振。陳宮話鋒一轉道:「然而,根據我軍偵騎從西河百姓口中得知的消息,匈奴賊寇攻下西河堡后並未採取以前屠城的方式,而是製作簡單的攻城器械,驅使他們攻城。劉政將軍弄巧成拙,佯攻隊和運輸隊的損失造成城內守兵力量減弱,匈奴沒有攻城器械時還可以,現在投降百姓中有漢奸賣國求榮,製作了相當精密的攻城器械,膚施城損失不小……」
太史慈大驚,不等陳宮說完,就騰地站起道:「形勢如此危急,我們還等什麼?趕快前往救援才是。」眾將也都站起身來,聲音擾攘。陳宮仍舊老神在在地坐著,手瀟洒地一擺,笑道:「諸位將軍且少安毋躁。膚施城損失不小,並不意味著旦夕就破。劉政將軍向來穩重,準備充分,糧草、弓箭等一概不缺,膚施城中數萬百姓危急時也可大用。現在突襲賊寇固然可以打敗他們,但平原決戰,我們除了損兵折將外,並不能給賊寇以殲滅性的打擊。因此,宮以為可暫時將於扶羅的一萬騎兵置之度外,我軍千里奔襲賊寇位於美稷的單于庭。美稷雖然也是一座城池,但匈奴守城素質奇差,而且城中大都是老弱病殘,即便有三五千騎兵也不是我們六千鐵騎的對手,況且他們定然料不到我們會突然出現,驚惶之下軍心必亂,我軍克之必矣!於扶羅的一萬騎兵得知老幼被擒,要麼崩散,要麼投降,別無他途。此外,劉政將軍也提醒說鮮卑態度暗昧,動向不明。我不願意看到我們擊敗於扶羅后、鮮卑打著救援匈奴的旗號、堂而皇之地進駐美稷,這樣我們是殺掉一狼,又來一虎,反而助長了鮮卑力量。鮮卑,這才是我們在北疆的大敵啊。」
太史慈腦中豁然開朗,不由對陳宮佩服萬分,心悅誠服地躬身道:「軍師大才,慈拜服。」眾將也都對這個平時喜歡裝模作樣、風流自賞、脾氣惡劣的傢伙肅然起敬。太史慈遂對眾將道:「一個時辰后開拔,你們都先下去歇息一下吧。」眾將躬身告退。太史慈卻毫無困意,取出一副製作粗糙的北疆地圖,思索著這次千里突襲的路線以及與鮮卑可能的爭鬥。
太史慈軍在西河郡治所離石補足十日糧草后,繞過皋狼,踏過結冰的黃河,日夜兼程,一路向北。路上曾經遇到過幾股游弋的小股匈奴騎兵。如果不是太史慈所帶六千騎兵中夾雜著一千多從赤兔營分過來的方天營,還真不好辦。有些匈奴騎兵十分滑溜,一看不對,撥馬便逃。太史慈軍雖然裝備了新式的高橋馬鞍和雙側馬鐙,騎術大幅度提高,但騎馬速度還是不如這些長年累月在馬背上的民族,胯下的北地馬也沒有匈奴騎兵胯下的河曲馬優良,單靠追是追不上的。幸虧方天營以及太史慈本人都有一手好箭術,引弓搭箭,將這些逃跑的匈奴騎兵射死。沒有走脫一人,因此也沒有泄漏風聲。
太史慈在陳宮的建議下命半數偵騎營士兵剝下匈奴騎兵的衣服換上,四齣偵察,成功避免了與幾股大的輜重運輸隊的相撞。這些運輸隊大都有上千人,在平原之上,實在很難全殲。太史慈軍有驚無險地避了開去。陳宮指出這必然是於扶羅搜刮劫掠來的財物。於扶羅一萬騎兵最可憑仗的乃是他的流動性,這些財物無法帶在身邊,只能排出大隊人馬護送。護送隊伍如果太少的話則可能會被沿途漢人城市或者塢壁劫殺。
一路疾行,太史慈軍不到十天就到達目的地,雖然一個個神色憔悴、疲憊不堪。由於這計策是陳宮提出來的,在自尊心的支撐下,他兩條大腿的內側被磨得鮮血淋漓,一聲苦都沒叫。傍晚,六千騎兵悄悄地埋伏在美稷城數裡外一處土山後面,喝水、吃飯、休整。太史慈命令穿著匈奴人皮袍、騎著河曲馬的偵騎屯士兵四處偵察。
根據偵騎回報,美稷雖然是西河郡的重鎮,面積寬廣,但城牆並不甚高,而且破敗不堪;窄窄的護城河多年未曾修繕浚通,基本上可以行人。南匈奴部落大約有數十個,平時以美稷為中心,四散在周圍。近年來隨著鮮卑人向南移動,匈奴人的活動範圍被逐漸壓縮。現在於扶羅南侵,臨走時命令全體匈奴人都暫時居住在美稷城,以免為鮮卑人所乘。
陳宮聽了偵騎報來的情況,心中已有定計,向太史慈道:「將軍,我軍並未帶攻城器械,因此這美稷城只能智取,不能強攻。我們可以利用鮮卑人和匈奴人的矛盾,聲東擊西,給城上人造成錯覺,然後化裝詐城。」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些細節。眾將都擊掌叫好。
鎮守美稷城的左賢王須卜師近幾日直覺得心驚肉跳,晚上連做惡夢,彷彿有大禍臨頭似的。須卜師五十來歲,身體肥胖,鬍鬚花白,眼睛細長,乃是須卜部落的首領。於扶羅殺須卜骨都侯后,為免須卜部落分裂,推舉須卜師為須卜部落首領,並破格任命為左賢王,進行拉攏。匈奴以左為尊,左賢王實際上是單于的副貳,一般由單于王太子擔任。須卜師見於扶羅如此誠懇和信任,也十分感動,表示願意為於扶羅肝腦塗地。因此,於扶羅南侵留下他鎮守後方。於扶羅走時將匈奴精銳帶走,也不怕他造反,況且於扶羅相信須卜師還是會以整個匈奴民族的利益為重,不會搞分裂。現在搞分裂就是滅亡,任何有識之士都看的出來。
前幾日從城中派出的游騎久久不見回來,更增加了須卜師的憂慮。今日須卜師再也無法承受下去,憂心忡忡地命人將大薩滿蘭骨盧請來,向他詢問吉凶。在匈奴未分裂時期,薩滿的權力很大,在政治軍事上都有一定的發言權,凡戰爭或其他處於猶豫狀態的事件,最後要取決於薩滿。但是隨著匈奴的分裂,南匈奴逐漸衰落,受漢民族的影響日深,薩滿的地位逐漸下降,成為了巫師類的角色。蘭骨盧身披狼皮袍,內穿花里鬍梢的衣服,上面墜著各類雕刻著蛇、鷹、鳥、兔等物的掛件,手執一個木杖,上面鑲嵌著牛骨、狼牙,臉龐枯瘦,三角眼裡射出幽冷的光芒,出場氣勢十分不凡。他倨傲地走到須卜師面前,一言不發。須卜師一向對薩滿們愛理不理,大薩滿蘭骨盧對他十分有氣,現在估計他遇到難題了,自然要拿捏一下須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