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下)
大年初三,按照慣例,「京城四少」聚在齊府把酒言談。
齊家一大早,總管就開始關照廚房,關照打掃、看門的家人,不能有一絲閃失。齊老爺和夫人去了平時來往的商家走動,林小羽則送在後園,讓丫環陪著,不讓到花廳內走動。
最先到的總是冷如天,人還在門外,熊吼聲已傳了進來,「齊兄,過年好哦!」他一身簇新的紅色外袍,剃凈了鬍子,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些也精神了許多。
「如天,好象新郎倌哦!」衛識文一見門便打趣道。
冷如天不自然地看看自已,「象嗎?做新郎倌不錯呀,我們幾個裡還沒誰做過新郎倌呢?」
他腦中閃出向似貝任性可愛的面容,不禁呵呵傻笑起來,惹得衛識文和齊頤飛也一起大笑開來。
花廳里早布置了茶點和果品,無不精美而又珍奇。」齊兄,你家可我比我們冷府富多了,這些吃的,我可都沒什麼見過。」冷如天捏起一塊杏黃的糕點,吃得嘖嘖有聲。
「齊家富甲天下,要是不富,不是徒有虛名嗎?」衛識文儒雅地端起茶碗,目光掃視到向斌正隨總管步進花廳。三人一齊起身作輯,向斌回禮。他今日一身銀白色的外袍配一根紫色的絲絛,越發高貴而又溫雅。
「向兄,這身便裝好特別。」走近了看,才發覺這外袍上還綉著同色的竹葉和松柏,袖口還有一朵梅,衛識文撩起衣角,「這還有個『雨』字,向兄?」
向斌謙和地一笑,「是呀,我也發現了。」
衛識文知向斌一向極講究邊幅,很少穿宮外的便服。今日這件再怎麼看也不是宮中的衣衫,可卻又那般的華美合身。他本就是王孫公子,生來氣質超群,讓人覺得謙和可卻又不敢隨意,今日配了這衣衫,把他的氣質更是襯得十分十。
向斌看出大家的疑問,樂了,「這是尋夢坊的衣衫,慕雲過年前送來的,貝兒讓我穿了看看,沒想到很合身,母親也贊了呢。」他沒講,母親當時還說誰嫁了這個尋夢坊主會一生讓人羨慕的,他偷笑,其實娶了這個尋夢坊主,不是更讓人羨慕嗎?
「哦,哦。」冷如天和衛識文瞭然地對視一眼,尋夢坊的衣衫呀,哎,只有看的份沒有穿的份哦,兩人腥腥相惜,誰讓自已沒有那樣的一個義弟呢。一邊的齊頤飛卻象呆了般,臉色緊繃著,「齊兄,齊兄!」冷如天上前推了把,他才回過神來,「對不住,走神了,請座,我讓總管上酒布菜。」慌忙地盡著主人之誼,眼神卻總不由轉向那件衣衫,是錯覺嗎?尋夢坊的衣衫為何要有一個「雨」?
向斌佯裝不知,和衛識文寒喧著,一雙眼時眯時睜,笑意謙謙。
總管早就候在外面,酒熱得燙燙的,菜只一個極大的火鍋,可卻分了四格,各色湯味都有,而配菜更是稀少而又鮮美。四人挑了自已喜愛的放在鍋里煮著,一會兒,室內就熱氣騰騰,瀰漫著肉香和菜鮮味。彼此敬了幾杯灑,身子暖起來,冷如天建議行酒令,衛識文剛想符合。
齊頤飛突然放下筷子,低聲說:「林小羽除夕夜回來了。」
三人對看一眼,一齊轉向齊頤飛,他落寞地一笑,「你們不要講,我什麼都知的。呵呵,想我自信一世,卻栽在一個女子的手裡。」他起身走到窗外,院子里凍得實實的,只幾棵柏樹綠著,假山,玩石蒼白著,顯得很是蕭索。」人哪能時時順利呢,人世間不如意事十有**,我何敢例外,其實蒼天對我已是不錯的,我還沒有走得太遠。」
「對,對。」冷如天站起身,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齊兄是真漢子,拿得起放得下,那個女子不值的。」
「你為何要留她,想拿她怎麼辦?」衛識文不解地問。
齊頤飛回身坐回座位,一仰首,回乾杯中的酒,「我想知道她如何要回來,有什麼目的?」
「無非是覺得你比他人好罷了,俊帥又多金,傻瓜才分辨不出來呢。」冷如天不屑地說。
「哼,」齊頤飛冷笑一聲,「我齊府是別人想來就來想走的地方嗎?不會那麼容易,我們齊家養的人多了去,多一個也無所謂,讓她在這裡看著我結婚生子也不錯。」
三人沉默不言,那女子在京城無依無靠,齊頤飛留下她其實已仁義之極。」何苦呢?把她送回去吧,看著她在只會惹你難過。」衛識文勸慰道。
「我肯送別人還不肯走呢,這世上貪心的人太多了。她要是想走為何還要回,居然還能裝著什麼都沒發生過親近我,呵,林小羽不是普通的貪心哦,她要刺激要享受要追捧,只是我以前沒有覺察到,女子的美有時是個毒瘤啊,會害了很多人。我會做一時的瞎子,但不會一世都瞎的。」
向斌站起身,幫齊頤飛注滿了酒,「頤飛,看透了就好。不要想著報復,很多時報復了別人並不能讓自已快樂,其實讓她欠著你的情份會一輩子愧疚不是更好嗎?送她走吧,留在齊府不見得是好事。」
四人中,向斌最年長,為人溫和有禮,很受其餘三人敬重,講的話一向很有份量。齊頤飛接過灑,搖搖頭,「向兄,如天,識文,這次的事你們不要再問了,我自有分寸。我爹爹常說,人犯了錯就要承擔起錯的後果,不管輕重,她也要這樣。好啦,好啦,我們不講這些沉悶的事,喝酒喝酒。」
聽他堅決的語氣,三人只好作罷,畢竟是情感的事,各人自重吧!
四人又放開喝了一會,聊了些城中趣聞。酒足飯飽,尋思著去哪裡玩玩。
冷如天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兄,去尋夢閣找你義弟吧,那俊小子有趣著呢?上次也沒遇到很遺憾,我後來還獨自去遇了幾回也是沒遇到,那小子好象出遠門,這過年該回了吧!」
向斌心內閃過一絲不悅,臉上卻看不出一點,「街市上商鋪一般都會正月十五后才會開門,早的也要初六,現在去尋夢閣想來也遇不到他。他是大忙人呢!」輕描淡寫帶過,不願再講太多。
冷如天卻不依,「向兄,我們四個可是親如兄弟,你的義弟也是我們的義弟,你不要獨自穿著尋夢坊的衣衫招搖過街,讓我們羨慕死。有福同享嗎,向王爺?何時約了你義弟到你王府聚聚,順便也約了我們幾個,這樣,我也就少吃點閉門羹啦!」
衛識文在一邊樂得哈哈大笑,齊頤飛酷著一張臉,看不出什麼表情,隻眼中寫滿了等待與焦急。向斌含笑點點頭,「有何不可呢。」有些事他也想有個答案,見面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約好慕雲就會告知各位。」
冷如天象個孩子,開心得直跳,齊頤飛緊繃的眼神也鬆懈開了,化作一縷淡淡的微笑。
向斌突地想起今日讓向全去柳園送點燕窩和外邦進貢的雪梨,該回來了吧,不知慕雲這個年過得可好。想起那個秀美而又聰慧的人兒,整個心都溫柔成一汪水,「各位,我王府中還有事,先走一步。」
「這,這,不是講好要出去玩了嗎?真是。」冷如天急得跺腳,那人卻風雅地笑笑,拱手道別,三人無奈,只得送他出門。
看著轎子遠了,三人相互看看,哎,天這麼冷,還是各自回府吧!齊頤飛也不留,他現在要做的事太多了,很多事不能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