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笑問客從何處來

李明華的父親當初可是村裡的最有學問的人，人家那可是二十三歲就中過舉的舉人老爺！可惜，他中舉的時候已經到了清朝末年。

等到辛亥革命爆發，這老爺子也是懷揣著一腔熱血的就投身了革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老袁當了大總統之後，他就突然回到了王家莊這個偏僻的小村子，再也沒有出去過。

回來沒多久，他就在自家辦了一個私塾，教村裡的孩子們看書識字，生活一直很平靜，村裡人也沒人知道他竟然還是革命的元老。

等到李明華出生的時候，這位老爺子已經四十多歲了。四十多歲才有了這麼一個孩子，老倆口當然要當成寶貝好好疼愛了。

所以，李明華小時候過的很是滋潤。雖然那個時代生活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好，但是他們家原本底子就不錯，加上老爺子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所以生活上比一般村裡人還是要強不少的。

也正因為二老的溺愛，他們突然下落不明之後，根本毫無生存技能的李明華敗光了家產之後，只能是在村裡到處吃百家飯。

至於他和老趙書記的恩怨，據老人們說，當時老趙的二叔闖關東掙了一筆錢，回家準備娶媳婦蓋房的大洋被這小子偷了二十多塊！

二十多塊大洋，在那個時代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啊！這都是老趙的二叔冒著被人砍腦袋的風險，用在金礦淘金的時候偷偷留下來的金子換來了。

因為這事，老趙書記的二叔又氣又急的生了一場病，加上闖關東落下的病根，就一病不起，沒過半年就去了地府找閻王爺告狀去了。

不管村裡人怎麼小聲的議論，李明華在孫女和助理的陪同下，下了車，打量著完全的陌生的家鄉，不禁有些老淚縱橫。

如今將近八十歲高齡的他，在離開家鄉幾十載之後，第一次回來，看到的卻是這完全陌生的一切，他明白，記憶里熟悉的場景可能再也看不到。

想到這裡，他不由悲從心來，留下了幾滴渾濁的淚水。

「這位老人家，您這是打哪來啊？來我們村是買牲口還是想買大棚蔬菜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同樣白髮蒼蒼，但是腿腳很利落的老人站了出來，笑呵呵地看著李明華問道。

人群里幾個年輕人頓時臉色一變，變得十分難看起來。

「怎麼辦？老趙叔交代的事怕是幹不成了！」

「你不是廢話嗎？三太爺都出面了，你要是敢炸刺，回家不被你爹給剮了才怪？」

「你說這三爺今天是怎麼啦？他老人家平時可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主！怎麼今天這個跟老趙叔有仇的傢伙一來，他老人家就站出來啦？」

「按理說，三爺應該認識這個人啊？也應該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怎麼還上杆子過去打招呼啊？」

「也許是三爺沒認出來唄！」

「哎，我說你們說老趙叔說的是真的嗎？這老人真偷了老趙二叔的大洋？會不會是老趙叔瞎編出來的啊？」

「就是，我聽著也感覺不像是真事，倒像是電視里的雷人電視劇情節！」

「沒聽村裡人提起過這事啊？我說，老八，你聽說過這事沒？」

「嘿！我跟你們說，這事我還真聽說過。」

「是嗎？趕緊的，給我們好好講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事他是這樣的。」

聽說眼前這個咱們這一輩都得叫爺爺的傢伙，當初離家出走的時候，是和村裡的一個人打過招呼的，那個人就是老趙叔的二叔。

據說，那二十多塊大洋原本就是他禽獸送給這老爺子的，根本不是像老趙叔說的那樣，是人家偷去的。

不過想想也是，當初那個年代，兵荒馬亂的，誰家有點錢不時恨不得藏到炕洞里啊！就怕被別人發現，偷或者搶了去了。

李明華他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富家子」怎麼就那麼大本事輕而易舉地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偷到手呢？

「不是吧，還有這回事？那老趙叔怎麼還讓咱們……」

剩下的話不用再多說，大家都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不過瞬間，大家想到老趙叔平時的為人，又都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大家都不知道誤會。

「你，你是柱子？」

李明華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對面的老人很久，滿臉激動，卻又不敢相信地反問了一句。

「啊？你是誰呀？怎麼知道我的小名的？」

想想也是，不怪老人家疑惑。以他如今年近八十歲的年紀，村裡老早以前就根本沒幾個人再有資格稱呼他的小名了。

「柱子！你真是柱子！」

李明華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熱淚盈眶，渾身顫抖著一把抓住了對面老人的胳膊，抓的死死，生怕一鬆開，這個叫柱子的老人就突然不見了。

這個叫柱子的老人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任由李明華抓著自己的胳膊，他腦子裡也在快速的搜索者早就塵封起來的童年的記憶。

「啊？你，你是明華？」

「對，對，我是明華啊柱子哥！」

「哎呀！是你小子啊！你個小兔崽子，當初你倒好，一走了之了，可是把二叔給坑苦了！你真是作孽啊！」

「啊？」

李明華明顯的一愣，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他的柱子哥。老人看著他搖搖頭，嘆了一口，才給他解釋了一句，就再也沒有說什麼。

「二叔因為那二十塊大洋，本來說好的媳婦吹了，女方還打上門來說他騙人。之後，就把小花姐嫁給了外鄉的一個地主家的二少爺了。二叔因為這事，生了一肚子氣，加上闖關東落下的病根，一病不起，就過去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李明華老人這麼大的年紀，早就看透了世間百態，紅塵往事，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擾亂的他的情緒了。

但是，當聽到兒時的夥伴告訴自己讓自己牽挂了一輩子的人竟然最後落到了如此下場之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

這下子，他身邊的助理還有他的孫女，以及被領導們嚴令一定要照顧好老人的司機都慌了神，趕忙圍上來，你一言他一語的就勸開了。

李明華老人的雙眼很快就被淚水模糊了，依稀之間，他似乎見到了那個比他大了整整十歲，十六歲就跟人出去闖關東的二叔正在向他微笑著招手。

「二叔？」

老人哽咽著呢喃了一句，然後兩眼一閉，身子往後一仰，頓時就昏了過去。幸好，他身邊的司機小郭眼疾手快，疾走一步竄上來扶住了老人。

「啊！李老昏過去了！趕緊的搭把手，馬上送醫院！」

「明華，明華！你怎麼啦？」柱子老人也去急切地呼喚著兒時的玩伴，同時雙眼四下一掃，怒瞪著周圍看熱鬧的王家莊的晚輩們，「還看個屁啊看，好不過來搭把手！」

老爺子發怒了，村裡這些圍觀的人趕緊圍上來，七手八腳的幫著司機小郭把老李明華老人抬到汽車裡，然後站在柱子老人身後，人人都是一臉好奇八卦的看著奧迪小轎車掀起一路塵土，快速遠去。

「三爺，這就是那個偷了我趙二爺大洋，把我趙二爺給氣死的那個李明華啊？」

人群里一個站在柱子老人身邊的中年人一臉好奇得問道，頓時引得眾人都把目光偷了過來，緊緊地盯著柱子老人的臉，等待著他開口解開這段已經被大多數人遺忘的歷史。

「哎！」

柱子老人嘆了一口，缺什麼也沒有說，一臉悲傷地轉身，穿過人群，背著雙手，走了。老人的背影顯得是那麼的落寞，凄涼，看的很多村裡人都十分的疑惑。

難道這裡面還有咱們不知道的隱情不是？要不然三爺怎麼會是這麼一副樣子啊？而且，想來嫉惡如仇的三爺，也不應該對這個敗家子，害死了趙家二叔的傢伙有好臉色才對啊？

很快，這件早就被人遺忘的往事就又被村裡人從記憶深處翻了出來。有些人是想起一些聽村裡老人曾經說起的細節，還有一些乾脆去找村裡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去打聽這事的詳細內情。

但是沒人敢去打擾柱子老人這個脾氣不好的老爺子，只是在經過他老人家大門口的時候，村裡人都會好奇地看一眼老人家緊閉的大門，同時心裡的疑惑更重了。

王勇是在晚上吃飯的時候，聽同樣一臉八卦的老媽說起這事的。翻找了一番記憶之後，終於從角落裡翻出了這件事的記憶。

李明華老人昏迷之後，被送到縣醫院緊急搶救之後，因為病情嚴重，又被送到了市裡救治。後來，市裡陪同他的一個兒子來村裡接走了柱子老人。

兩天後,柱子老人被送回來了，而李明華老人卻再也沒有回來過。有人問起柱子老人這件事的時候，總是會惹得他大發脾氣。時間一長，就再也沒有人趕去問他了。

後來過了很久，村裡人提起這事的時候，還都是一臉的後悔。能讓市長派司機親自送過來的人，那來頭能小的了嗎？人家手指縫裡**出來，就足夠村裡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了。

狗血！太狗血了！

王勇一邊搖著腦袋，一邊喃喃自語。這種事情，他不用腦子想，一猜也能猜到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李明華老人的表現，特別是三太爺的表現太令人起疑了。這裡面要是沒有什麼故事那才是真怪了。

好奇心成功被勾起來的王勇，心癢難耐之下，急的抓耳撓腮。去問三太爺？雖然他在老人家面前比較受寵，但是在已經有好幾個人挨了一頓訓斥的情況下，他可不敢肯定，這老爺子真能對自己另眼相看。

不過,他眼珠一轉，頓時就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