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對不起，我想我不夠愛你

送走了誰勸都沒用，仍然哭的傷心欲絕的小妞妞，王勇跟沒了魂似的，呆立在院子里，一動不動地瞪大了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天空，盡量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葉老太太眼圈發紅地拍拍大外孫的肩膀，說出了一番看似安慰卻帶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味道地話語。

「現在還算是好的，你大舅生下來的時候，差點就沒被送給老鄉撫養。跟我們那個時候一比，現在好太多了！」

「唉！」

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老太太眼中帶著濃濃的回憶和傷心的回了屋子，留下王勇自己在院子里不停地思考著一連串的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大家都這麼有錢了，還要忙死忙活的繼續賺錢？為什麼要忙到連照看孩子，陪自己的孩子玩一會兒都會被孩子當成奢望的程度？

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孩子重要？這就是人性的自私嗎？

也許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人想過，也許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賺錢重要。現在社會上的很多人單純的以為有錢就有了一切，他們會很理直氣壯地跟任何人講：我們累死累活的這麼干是為什麼？

對呀！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遠方家裡已經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高堂嗎？還是為了剛學會走路，連爸爸媽媽都說的磕磕巴巴的稚童？或者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掩蓋某些自私心理的一個借口？

當天晚上，妞妞種菜想要換的父母陪伴的事就被當做是趣事在大家閑聊之間傳遍了整個村子。說說笑笑之間，沒人當一回事，對於此類的事情，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

為了多賺點錢，誰家不是這樣啊？孩子受點委屈怕什麼？再說了，不是還有家裡老人看著嗎？等啥時候閑下來，好好帶孩子去玩兩天好好補償他一下就好了嗎！

可王勇不這麼認為！

於是，第二天，王勇又逃課了！

王家莊村民活動中心難得的第一次關上了大門，沒有任何理由的禁止任何人入內。

所有不滿的村民想要吵鬧幾句的時候，看門人劉潔只是告訴他：這是老書記和王勇吩咐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在裡面研究什麼呢！

聽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沒有任何人再多嘴了。

這天中午，王勇並沒有出來回家吃飯，讓很多等著這個機會好趁機到裡面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麼的人很失望。

等到天空中升起了啟明星，黑暗已經漸漸降臨人間，一些人家已經點亮了家裡的點燈的時候，村民活動中心緊閉了一天的大門終於打開。

老趙書記，村裡劉鐵生剛娶過門還沒一個月的媳婦，畢業於省師範大學繪畫專業，現在到鄉中教美術的羅玉蓮，還有村裡字寫的最好的王勇大伯，在鄉里信用社當主任的王慶三個人魚貫而出。

「老書記，你們到底在幹啥啊？」

「侄媳婦兒，是不是你們在裡面畫什麼宣傳畫啊？」

「我說王主任，怎麼把您也給請來了？還是得說咱老書記面子大啊？」

「廢話，你也不看看，當初要是沒有老書記大力推薦，能有他今天嗎？」

最後走出來的就是王勇，面無表情，沒精打采。其他人那幾個人都是同樣的表情，對於村民們的問題和議論一概不回答，出來之後全都是直接走開，回家去了。

所有在場的村民都愣住了！這是什麼節奏？這都是怎麼啦？不對啊？難道發生什麼大事件了？下意識地大家都把探尋的目光看向了村民活動中心院里。

透過敞開的大門，在院里一盞一百瓦的燈泡發出的巨大光亮中，人們清晰地看到院子里多出了一樣東西。

「啊？真是宣傳畫啊？」

「廢話！老娘早跟你說的，你還不信。這會相信了吧？」

妞妞媽仰著腦袋，一臉自得的斜瞪老公，眼裡滿是自豪的神色。哼，這回看你還說啥？那麼大的畫都畫在那裡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清楚了！

「咦？」

一個眼神好的年輕人似乎看清楚了那副畫在東牆上的宣傳畫的內容，忍不住失聲叫了一聲，然後不理會周圍人的詫異目光，邁開大步急匆匆地小跑著進了院子。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間清醒過來，你推我搡的跟著就湧進了村民活動中心的大院子，聚集到了那副明顯是剛弄好的宣傳畫跟前，仔細觀看上面的文字和圖畫！

看著你熟睡的面容，眼角還帶著清晰的淚痕，我的心底泛起深深的內疚。對不起孩子，我想我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那麼深！

文字下面是一幅畫，一個小孩子正在害怕躲避著，地上擺滿了凌亂的玩具，一個人影正嘴裡噴著火焰，對著孩子說著什麼。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對你發脾氣，甚至會躲避你。

而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卻阻止你對我發脾氣，還會大聲批評你。

而你，不但不討厭我，還要想法設法討好我。

我想我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一樣。

下面又是一副簡筆畫，一個小孩子正一臉討好的跟著一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說著什麼。

當我累了的時候，我就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不許你來打擾。

而當你累了的時候，我卻還希望你不吵不鬧，能夠自己入睡，無視你對於黑暗的恐懼。即便你不情願，也照做了，只是睡夢中不聽抖動的睫毛在無聲的訴說著，你多麼希望投入我的懷抱！

我想我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

緊接著，一個女性的形象出現在畫面里，正對著一個害怕的低頭抹眼淚的小孩子大聲喊叫著什麼。

我總喜歡對你指手畫腳，一旦我的要求你做不到就大聲的斥責，還美名其曰批評教育。

而你不但不敢對我指手畫腳，還努力地憋回眼角的淚珠，剋制著自己的恐懼來討好我。

我想不我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

這一幅畫里，一個小女孩踩在凳子上，翹著腳親吻著一個抱著一個巨大玩具熊玩具的父親，臉上寫滿了快樂和幸福。

我總喜歡用哄騙，恐嚇的手段讓你來做一些事情，而你依然對我信任有加。

多少次聽你說「我不理你了」，而你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我，連視線都沒有脫離過。

多少次我把你從身邊推開，而你依然緊抱著我的大腿，眼神可憐的望著我。

我想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

下一副畫面里，一個小孩子手裡拿著勺子，努力的裝出很好吃的樣子在大口吃飯，只是他偷偷看向媽媽的眼神出賣了他。

有的時候，我不想吃飯就不吃飯，或者想辦法換換口味。

你也有不想吃飯的時候，可是我讓你必須吃。雖然你很不情願，還是聽話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著。

我想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

最後一幅畫面，一個小女孩伸出雙手看著坐在沙發里的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的媽媽，不停地喊著：媽媽，媽媽，我要抱抱！

我總是很忙，不是忙家務，就是忙工作。空閑下來的時候，忍不住拿起遙控器，卻忽略了其實更應該抱抱你，給你講個好聽的故事。

但你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來找我，甚至願意跟我一起看你跟不懂的電視劇，只要在我的懷抱里，你就很滿足了！

我想我真的不夠愛你，至少不如你愛我一樣！

結束了，沒有了！

可是，所有看完了這些畫面和文字的村民們內心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所有人都不由地開始反思著自己的過往。

一時間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天空中越來越多的星星眨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卻是同樣的沉默不說。

過了不知道多久，妞妞媽媽第一個抹著眼淚，哽咽著跑了出去。

緊接著，院里所有的年輕的父母們都懷著各種表情急匆匆離開了，只剩下一群老人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這天的王家莊比往常多出了很多來自孩子們的笑聲，很多孩子都是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蹦蹦跳跳的走在村裡，小臉上寫滿了幸福的表情。

而始作俑者王勇這個時候則低著頭，一臉悲哀的站立在自家屋裡，聽著老媽的一句又一句數落，心裡感嘆著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好學生算是白裝了。

「你有事就有事唄，怎麼不請假？不說讓高貴幫你捎個請假條至少你自己也應該給學校打個電話吧？又不是沒有你們學校的電話？別想騙我，我早知道了，那個號碼是你們校長親自給你存到手機里的。」

「不跟學校說一聲也就罷了，連我你都不告訴一聲！你這是要幹嗎？是要造反嗎？」

「是不是你以為上了初中了，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把你媽看在眼裡了？覺得你媽我什麼地方都比不上你這個大名鼎鼎的小財神，看不起你媽我啊？」

老媽越說越厲害，越說眼圈越紅，嚇得原本想看熱鬧的王亮嗖地一下就從炕上蹦下來，提拉著鞋就跑了出去。

沒過一分鐘，他就拉著急匆匆地過來的葉老太太進了屋。這個救兵來的實在是太及時了，就猶如積雪遇到的熱水，瞬間消融。

「媽，您怎麼來了？」

「哼！我要不來，你指不定得把我大外孫冤枉到什麼時候呢？」老太太一點好臉色都不給她，拉著臉瞪了田秀華一眼，回身就把王勇摟在懷裡，安慰起來。

「自己去村民活動中心看看我大外孫今天一天都幹了些什麼？真是的，學校的老師也是，怎麼能啥都不知道就跟家長告狀呢？看把我大外孫給冤枉的，真想找他們好好理論理論，他們到底懂不懂怎麼教育孩子啊？」

老太太的想法如果被學校的躺著中槍的老師知道了，不知道是何種心情？反正王勇這會兒那是心情愉悅啊！心裡不由地佩服自己把姥姥鼓動來自己村裡住的英明決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