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傷害
團圓飯結束，左勁趁童悅接電話的功夫拉宋立琛到院里說話。
「二哥，你來真的！」
宋立琛點一根煙，青煙沉沉，「有問題嗎？」
「你明知她是……」左勁壓低聲音，「你明知她是宋立琛刻意安排。」似乎宋立宇這個名字在宋家是個禁忌。
宋立琛一笑，「那又怎麼樣？」
「你很清楚他是想重導當年的事讓你繼續痛苦，當年那件事他被趕出家門一定是懷恨在心的。」
「我知道。」
左勁有些頭疼，「知道你還……」
「把敵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比讓他躲在暗處好，不是嗎？」
左勁有點兒轉不過彎了，「所以童悅只是你迷惑宋立宇的一顆棋子。」
宋立琛皺眉，覺得他這樣說很不舒服，他說想跟童悅試試的時候，是真心想試試。
兩兄弟還沒談完就被宋伯遠叫進書房，一年一訓，宋立琛不受宋伯遠寵愛，有左勁插科打諢倒也不會太難過。這時候倒是看出打仗親兄弟了。
童悅接完電話不見宋立琛，秦淑蘭陪著許家母女，童悅也不會笨到自討沒趣，默默退出偏廳透口氣。信步走過迴廊，直接通往後院，入目的是一片俊秀翠竹。
「汪、汪……」竹林里雪團似的薩摩耶警戒叫了兩聲，童悅才發現它。
「噓——我不是壞人，乖。」童悅試圖靠近安撫，狗狗叫得更大聲。
到底是招來了人，阿姨端著狗食出來訓小孩似的，「團絨，不能對客人亂叫不禮貌！」阿姨不好意思望童悅，「不好意思童小姐，團絨見了生人就這樣，你多來兩次它就熟了。」
童悅笑著搖頭，「沒事。」
阿姨原地放下狗食盒，「來，團絨吃點心了。」
童悅一低眼就認出那食盒裡裝的是媽媽連夜做的點心，媽媽剛才還打電話來緊張問宋家人喜不喜歡她的點心。
「你們用這個喂狗？」
阿姨被童悅突變的臉色嚇到，「……夫人讓我扔掉，我覺得太可惜就揀了幾塊給團絨當零食。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不疾不徐的聲音自童悅身後傳來。她一回頭就看見吳玉珍笑容優雅對阿姨說：「團絨是我送給你家夫人解悶，狗糧和甜心都必須是進口的，不是什麼東西都能亂喂，所以才叫你扔掉。」意思再明確不過，童悅的點心狗都不吃。
「去拿進口點心來吧。」吳玉珍打發走阿姨微笑看童悅，「不好意思童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聰明女人懂得微笑戰鬥，童悅自認不笨，笑容相對，「當然介意，只是，人跟狗實在是沒辦法計較。狗咬人一口人總不能咬狗一口。」
吳玉珍被嗆得笑容僵在臉上，因為憤怒臉部肌肉微微抽搐硬壓下火，她一發作就是對號入座了。她一聲冷哼呼出那口氣，依舊笑，「團絨是薩摩耶中名貴純種狗，狗都分三六九等，何況是人。」
童悅靜靜聽著吳玉珍進入正題。
吳玉珍轉為軟化策略，「其實我們並沒有門第之見，只是作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好，婚姻幸福白頭到老。灰姑娘的故事騙騙小姑娘還可以，真放到現實中……你不擔心你和阿琛存在溝通障礙嗎？你們生活的環境，受到的教育，人生經歷都相差太遠。阿琛現在可能貪新鮮，覺得有意思，但是日子久了，他從新鮮勁兒中清醒過來就會發現你們的差距。你身上以前他認為不傷大雅的缺點會變成低俗，你的無知會無限倍放大。最後就是無休止的爭吵、猜忌到相看兩生厭。這樣的例子我見得太多，既然一早就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何不早點放手。如果你對阿琛是真心就要多替他想想，他爸爸對他期望非常高。老爺子對你是什麼態度我想你心裡也清楚，真要弄得父子兩因為你起衝突？」
看樣子吳玉珍為了今天的見面準備了許久，童悅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只是，她的女兒是寶貝，別人的女兒就可以隨意踐踏？
「吳夫人，像您這樣年紀有這種陳舊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人類之所以進步就是堅信自己能創造奇迹。而我和立琛就是您能親眼見到的奇迹。」
吳玉珍笑，極不以為意，「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足見你的無知。先不管你能不能創造奇迹，單一個惠欣你就住不到他心裡。」這一句刺到童悅痛處。
童悅臉上的笑也撐不住了，「回憶再刻骨銘心，也只是回憶，沒有任何力量。時間是往前走，人也是往前走。也許偶爾會停下來，回過頭看看，也只剩看看。」
吳玉珍搖頭，笑容篤定，「敢跟我打個賭嗎？許惠欣會在宋立琛心裡待一輩子，根深蒂固，動一動都是撕心之痛！」
童悅竟然不敢接話。
「我沒必要跟你打一個這麼荒謬的賭。」她轉身要走，被吳玉珍攔下，優雅全無，咄咄逼人「怎麼，心虛了？我現在好生跟你談是給你留臉面，你以為你真的進得了宋家的門？」
「吳夫人，我們在別人家作客，這個樣子怎麼都不好看，請您自重。」她想繞開吳玉珍走。吳玉珍一把就抓住她，「你這種女人我見得最多，貪慕虛榮，使盡手段也要攀住男人哪怕害得別人父子決裂。我怎麼能容忍我女兒最愛的人跟你這種女人在一起！」
童悅跟她真的無法可說，耐著性著，「吳夫人，請你放手。」
吳玉珍抓緊，五指幾乎要透過羽絨服掐傷她，「這種程度就受不了？我告訴你，你想要攀上立琛不僅要過宋家那一關，還要過我這一關。立琛再忙每年一定會抽時間去加拿大看望我，記住是每一年！你根本就避不開，今年才第一次，第一次你就受不了，以後，有得你受。」
加拿大，原來他出差是為了去加拿大看望愛人的親人，難怪回來也不通知她，當然是第一時間去見許惠珊。他大可以跟她直說，為什麼要用隱瞞的方式欺騙她。她不怕許惠珊的羞辱，也不怕吳玉珍的軟刀子，她怕他心裡的位置永遠都空不出來。她進不去，他也出不來，最後折磨的是他們活著的兩個人。
心被酸澀氣泡脹滿，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吳夫人，請你放……」
「啊——」吳玉珍驚叫著整個人直直倒下去額頭撞上竹邊的青苔石頭，手捂額頭，有血漬。
原來兩人拉扯的時候，團絨護主心切本來是衝過來想撞童悅，哪想絆倒了吳玉珍。
「怎麼了？」最先聞聲出來的是秦淑蘭和許惠珊。
「媽！」許惠珊直接嚇哭，跑過去扶起吳玉珍，「媽你怎麼樣？」
秦淑蘭怒向童悅，「到底是怎麼回事？」後院只有吳玉珍和童悅兩個人，吳玉珍摔倒罪魁禍首也只有是童悅。
「我，我沒有……」童悅有口難辯。
吳玉珍緩過氣，虛弱出聲，「童小姐，她……看見阿姨拿她的點心喂狗，所以惱怒衝撞……這是個意外，你們別怪她。」
秦淑蘭不聽這話倒好，一聽立馬火沖腦門，「那點心我家狗都不會吃，趕情你動手是沖我，好，很好，我倒要看看阿琛今天怎麼護你！」
宋立琛和宋伯遠還有左勁已經聽著動靜出來了。
「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出什麼事了？」宋伯遠自有威嚴。
父子三人一看後院情景都怔了一下。
宋立琛幾步到童悅身邊，「發生什麼事？」
「我……」童悅剛要分辯。
「阿琛你來得正好。」秦淑蘭已經搶白，「她以為我讓阿姨拿她送的點心喂狗，要找我理論，你吳姨好心勸陰，她居然推倒你吳姨至傷。」秦淑蘭沖廚房喊了一聲，「趙阿姨你出來一下。」
去找狗糧的阿姨趕緊出來，「夫人找我。」
「你倒是說說，我有叫你拿這點心喂狗嗎？」秦淑蘭氣勢沖沖。
阿姨是老實人，揪著圍裙答:「沒有，是我……自作主張拿來喂狗。」
「你聽到了嗎？」秦淑蘭直直望著宋立琛，「今天這事兒，要不是你吳姨，受傷的就是你媽我！」她越說越氣，「你吳姨也不能白白受傷，惠珊，報警！」
「媽。」宋立琛終於開腔，眼睛轉向吳玉珍，「吳姨，這是個誤會，我想童悅也不是有意，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她衝動不懂事。」他拉童悅上前，也不管她願不願意，「道歉。」
童悅無法形容當時的委屈，盯著他，「我沒有錯，你不能只聽信一面之言，你根本就不知是怎麼回事。」她轉頭望秦淑蘭，「好，報警，我們就讓警察來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胡鬧什麼！」宋伯遠終於發怒，「弟妹傷勢要緊，阿琛還不快送醫院。大過年鬧到警局，你們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
宋立琛只對左勁說了一句，「幫我看著她。」沒看童悅一眼，扶上吳玉珍同許惠珊還有秦淑蘭一起去醫院。
一會兒功夫，擠滿人的後院只剩下童悅和左勁。童悅一個人怔怔站在原地，努力的壓抑憤怒，壓抑委屈。剛才被宋立琛強硬拉上前道歉的那隻手還在疼，「為什麼他不相信我？」
左勁雙手插兜靠著迴廊石柱，皺眉開口，「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幫你。」
童悅苦笑，「他真心想幫我，不會用這種迂迴的方式。」就像許惠珊設計她假孕，他是幫她圓了謊，有用嗎？是不是有關許惠欣的人他都會給出最大限度的寬容，絲毫不顧忌她的感受甚至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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