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
「根兒,根兒……」
凄厲的叫聲在破廟響起,將所有人全都給驚醒,聞聲望去,就見劉嫂子正抱著她兒子在哀嚎。
楊嬋抿了下唇,壓下楊平好奇的腦袋,低聲喝道:「別看,接著睡。」
「哦!」楊平心中好奇,到底不敢不聽姐姐的話,閉眼裝睡。
這時過去幫忙的趙遠山回來,道:「這孩子餓狠了,沒聽他娘的話,半夜起來偷吃觀音泥,給撐死了。」穿上外套,「我同李哥一起將人抬出去埋了,你帶著孩子別出去。」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楊嬋點頭,心裡沉甸甸的。
這些天她見得死人多了,早沒最初見死人的那種恐懼,只是他們破廟卻無一人死,沒想到最先沒得竟然是根兒。
說起這孩子,先前還過來同楊平玩過,很是可愛,結果說沒就沒了。
感嘆一會,楊嬋便收回心緒,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挨過這次劫難,又有什麼資格悲嘆別人。
根兒被人抬出去隨便給埋了,而劉嫂子,到現在都是木愣愣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過這道坎。
第二日,終於有人帶回好消息,皇上派了皇子下來賑災,同時帶來不少太醫、大夫和藥材,即日起便開始開方治病,每人都可去。
緊接著,揚州城門打開,一隊隊衙役出了城門,在城門外開設粥棚,看病的醫棚和水。
瞬間,幾個棚前排起一條長長的隊伍,這些都是還活著的災民,不下十萬之數。
趙遠山帶了兩碗粥和一個餅子回來,面容柔和不少,「我們總算是有救了。」
「恩。」楊嬋先給楊平餵了大半碗粥,自己則喝剩下的,再掰下一小半餅兩人分了,慢慢噘著。
也不知道父親母親如何?楊嬋想了想,就算抄家,這會也還沒被判罪,估計還在大牢裡頭。
「還要喝嗎?」趙遠山先給小草喝了大半粥,剩下的剛想入口,就見楊平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手裡的粥。
不等楊平開口,楊嬋摸摸他的頭,先笑道:「他許久沒吃好,剛才喝下大半碗粥已經夠了,吃太多反倒不好。」
聞言,趙遠山喝下小半碗粥,又將剩下的餅吃了,「咱們要不要也去排隊瞧一瞧大夫,以防萬一。」
看大夫?楊嬋看了眼趙遠山,立馬搖頭,她好容易跑了出來,可不想自投羅網。
雖說就她現在和平哥兒的模樣,就是楊夫人都認不出,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不去的好。
趙遠山不明所以,不過既然楊嬋不打算去,也沒多問什麼,只打算再去拿幾副預防的葯,回來煎了喝了。
病不去看,粥還是要去領的,給多少粥都有定量,他們一共四口人,光趙遠山和小草帶回兩人份的食物,肯定不夠。
好在他們這不遠處就有一個粥棚,發放的並不是衙門中人,而是揚州城裡的富商。
饒是有了太醫和經驗老道的大夫,疫情也在半月之後才得以控制,這期間還是死了不少人,不過相對離破廟不遠的鎮子而言,已經好上不少,那個鎮子,幾乎成了空鎮。
去給得病之人火化時,那濃濃的煙冒起,便是破廟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疫情得到控制,餘下還沒病癒的全都被集中到一個莊子上,破廟這邊,不知是楊嬋的法子起作用了,還是運氣好,倒是沒一人得病,就是劉嫂子,竟也撐了過來。
這天一早,天空慢慢出現一輪太陽,而後慢慢升空,灑落在大地。
水已經完全褪去,可惜快要成熟的莊稼全都被淹死,讓本來能回去家鄉的難民露不出半點笑意。
楊嬋也沒能鬆氣,疫病、水患都過去了,她卻還要問題等著她去解決。
一側的趙遠山見楊嬋低頭沉思,道,「水退了總是好的,你在這照看著小草和平哥兒,我去找吃的。」
「好消息,好消息啊!」一個中年男子奔跑進來,喘著氣說道:「方才衙門貼出告示,明日一早,各城的城門外搭棚子放糧,另外去登基戶名,給銀兩返還老家,等回了家,那邊還會給安家費給分田。」
這話一出,整個破廟都沸騰了,尤其那些老人,更是熱淚盈眶,還有直接跪倒地上口呼萬歲或是說皇子是青天大老爺的,不一而足。
楊嬋聽到這告示,心裡更加著急,她雖然聲稱是富陽的,但是富陽哪有她的戶籍。
別小瞧了這年頭的戶籍,可比現代還要嚴幾十倍,且不說她不知道有沒有她上輩子住過的村莊,便是有?她是不是那個村子里的人,同村的一眼就能瞧出來。
這個年代還講究宗族,一般一個村裡的都是同宗同姓的,若是外姓人落戶,會受到村裡人的排擠,何況楊嬋和楊平如今比黑戶還嚴重的逃犯。
正愁著,楊嬋就見趙遠山同劉叔劉強他們一起回來。
「明日可能就要回去了,你?」他平時也不算是笨嘴笨舌的,此時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誒呦,我說遠山小子,你這樣可不成。」劉嬸將手裡的玉米餅子給兒子,坐到楊嬋的另一邊,笑著說道:「我說楊家侄女,你家裡也沒人了,兄弟又那麼小,回去還能不能找到別的親人還兩說,你瞧我們遠山,長得高高壯壯,種田種地那是一把好手,這些日子你也瞧見了,他對你和平哥兒那是沒話說,不如隨遠山回我們新安縣,新安雖比不得富陽地多肥沃,但是遠山家原就有不少田地,這次回去,官老爺一定會補給他。」
劉嬸這人,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也算不得是壞人,見趙遠山就剩這麼個妹妹,一路上扶持著走來,也是有些感情,就想幫上一把,也算是還了趙遠山前些時日的吃食情。
楊嬋低著頭,仔細的喂著楊平喝水,半響,才說道:「我先想想,明早再說。」這話對著劉嬸說,也是對趙遠山說。
現代雖然講究自由戀愛,但是越來越多的人還是選擇了相親,只要條件合適,兩人性格合得來,就訂婚然後結婚。
趙遠山這個人長得不錯,是她喜歡的類型,人也穩重踏實,勤快又識字,這些日子對她和楊平,那是真的沒話說。
其實,真正的原因就是楊嬋自己也對他上了心,女人本就是感性動物,近兩個人的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人本身又不錯,楊嬋會動心也不難理解。
雖說原身是知府家的小姐,可她卻不是,她前世也是一個地道的鄉下人,自然不會看不起莊稼漢,若是能嫁的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可不比王公貴族來的好,尤其這年頭連小四小五小六都合法的時代。
如果楊家沒出問題,那她嫁給三皇子,不但要操持家務,討好公婆和丈夫,還得管理侍妾,籠絡下人,說不定還要帶別人生的孩子,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再一個,若是嫁給趙遠山,那她和楊平就能名正言順的將戶籍安在新安縣,也算有了身份,可以安安分分的過日子,誰都找不到她。
左思右想了一整晚,到天快亮才眯了會,就被劉嬸叫起來,楊嬋睜眼一看,發現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出發去領銀子。
抬頭看了眼趙遠山,楊嬋抿了抿唇,抱著楊平走到他身後,見他愣著,低頭用手推了推他,「還愣著做什麼,趕緊走吧。」
趙遠山還是有些發愣,盯著楊嬋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說什麼。
「誒呀!我說你這楞木頭,白長那麼大個,人姑娘家都答應了,還傻愣著做什麼。」劉嬸在一旁一拍大腿,笑道。
一直木著臉的趙遠山咧嘴笑著,露出一副平日從未見過的傻樣,「媳婦你同意了。」
「嗤!瞎叫什麼?」楊嬋橫了他一眼,別過頭,突然有些後悔了怎麼辦?
「呦!這就叫上媳婦了。」後頭一位婦人湊趣。
緊接著,破廟裡還沒走的人全都在那起鬨,今日就可以領糧領錢回家,誰都高興,又聽到有人要結對,自然更是開心了。
趙遠山鼓起勇氣抓住楊嬋髒兮兮的手,湊耳說道:「等咱們回家了,就擺酒成婚。」
都是災民,都沒了家,若真遇到合適的,有父母的拜了父母,沒父母的拜了老天就算成婚了,可是趙遠山不願意委屈他媳婦,才說回家擺酒。
楊嬋愣了愣,而後點點頭,有人為想著,她也沒必要往外推。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破廟,卻沒往揚州城方向走,而是朝著永州而去,這個地名楊嬋還是第一次聽說,小心的問了幾句,才知道是揚州往杭州而去的必經之地,說起來,有點像前世的上海,但是比上海大了不知多少。
想想大雍朝她也從沒聽過,便也不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