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
京城內城,沒了往日的繁華,路上也沒有行人,家家戶戶閉窗鎖門,帶著詭異的靜寂。
突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想起,有個膽大的護院下人從門縫瞧瞧看了眼,果見是軍隊路過,忙輕手輕腳趕回去,就怕驚動了這些軍老爺。
越往裡去,宅子就越大越繁華,門第也越高,最高自然是幾座王府。
此時,王府外皆被重兵把手,府內人心惶惶,尤其在當家做主的男人不在的情況下,其中兩家要好些,便是明王府和賢王府。
這兩府的女主人顯然早有準備,尤其賢王妃,此時又是興奮又是恐懼的模樣,面容都有些猙獰,使得府中上下皆不敢出聲,就怕撞到槍頭上。
而另一邊的明王府中,也是井井有條,同賢王妃不同的是,明王妃此時很平靜,和外面的騷亂完全不同,平靜的有些詭異。
「母妃。」她邊上三歲大的小姑娘,是府中通房所出的庶長女,明珠郡主,生母產後失調去了,王妃入門后便抱到她院里。
左不過是個郡主,王妃樂得裝賢惠,便養在身邊,不過卻沒記到自己名下。
笑話,她早晚會有自己的孩子,也許就會有小郡主,為何要一個庶出女壓在自己孩子的頭上。
不過如今王府就這麼一個孩子,對著明珠郡主,王妃還算疼愛,此時外邊打亂,便讓人帶到自己身邊,免得出了岔子,她不好向王爺交代。
至於這些爺們,此時都在皇宮大殿之中,除了幾個年紀尚小的皇子和明王,其餘皇子皆在此,而最上邊的正是當今聖上。
「你們……很好,很好……」老聖人指著所有皇子和大臣,聲音因為過於憤怒而顫抖。
「父皇,兒臣是覺著您身子不好,該多多休息,這才同廖將軍一起來。」賢王聲音溫和,一副孝子模樣。
老聖人穩穩的坐在龍椅上,面色平靜,略帶威嚴的目光掃過大殿上所有的官員和皇子,雙眼微微一眯,「你們也打算同這不孝子一起造反?」
不錯,現在這場面,就是賢王造反,或者說賢王帶著平郡王一起逼宮。
「願聖人好生休養身體。」其中一部分臣子跪倒在地。
今天是大朝,文武百官都在上朝,賢王突然逼宮,如今看來,這些跪倒的臣子之前就已經知道,並且都通過氣。
賢王掃了眼那些站著的臣子,目光深冷,這些人大部分是當今老臣,也有一部分是老三的人,先前花了不少功夫收買,卻一直沒能成功,如今還是冥頑不靈,日後他自會一個一個的清算。
「父皇,我定能治理好大雍,讓大雍千秋萬代。」
「還請皇上降旨傳位於賢王,讓大雍千秋萬代。」右相跪倒在地。
「還請皇上降旨傳位於賢王,讓大雍千秋萬代。」身後那批跪著的大臣跟著一塊說道。
「好,你們都很好。」聖人聲音低沉,「還等什麼。」
話落才落,圍著所有大臣的侍衛突然轉身,啪的一聲抽出劍,指向跪在地上的大臣還有賢王等人。
把手在大殿外的侍衛突然被一刀斃命,一隊人進到大殿,同樣拔劍指向賢王一伙人,而一直沒出面的明王,帶著一隊人緩步進入大殿,跪在正中央。
「兒臣參見父皇。」明王一身盔甲,利落英俊,衣擺沾著不少已經幹了的血,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恩,都已經控制住了?」聖人的目光充滿心痛和憤怒。
如果說他最看中明王,那麼最疼愛的絕對是次子賢王,最開始不是沒想過將皇位傳給他,只是多番考量,還是選了明王,賢王太過陰狠,若是登上皇位,他其他的孩子怕是不得善終。
他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可也是人父,其他兒子也是他的孩子,不能不為他們想一想。
正德三十七年,賢王逼宮失敗,貶為庶人,關押宗人府,至於平郡王,革去君王爵,圈禁府中,正德帝病倒在床,一度昏迷不醒。
因為明王早前便幫著處理政務,倒是並沒有手忙腳亂,一時間,朝政比之前還要平靜,京中一片祥和。
同年十二月,老聖人的身體已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彌留之際,將皇位傳給了明王,翌日駕崩,全國大喪。
聽到正德帝駕崩的時候,趙家正一片喜色。
事情得追溯到三天前,楊嬋照往常一樣和趙遠山一塊去鎮上接楊平回來,順道買些東西。
這時候新鮮的蔬菜慢慢的少了,只剩青菜,楊嬋打算去菜場瞧瞧有沒有別的蔬菜,路過賣海鮮的攤子之前,想著買些蝦子和魚,結果聞到一股濃郁的腥味,一下吐得稀里嘩啦,把趙遠山還有小草嚇得不行,哪還想到買菜,趕緊送去醫館看大夫了。
楊嬋想攔都不成,實在噁心的不行,肚裡一直反胃。
其實先前在家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一直沒正視,沒想到這次這麼嚴重。
大夫神色嚴肅,把趙遠山嚇得不行,就是楊嬋都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麼大病,須知在這古代,風寒都能要了人老命。
許久,大夫又讓她換了只收把脈,然後笑道:「恭喜,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胎很穩,也不必吃安胎藥,回家好好養著就是,要是很想吐,就吃點酸的,能夠止吐。」
喜脈?楊嬋先是一愣,隨即整個人都僵住了,她懷孕了?
目光轉移到趙遠山身上,就見他比自己還要呆愣,不禁噗呲一聲笑出來,「你那是什麼表情?」
「坐著別動,哪能這麼搖搖晃晃的,摔著怎麼辦?」趙遠山一回身,就見楊嬋坐在椅子上探過身子來,萬一那椅子一打翹,可就得摔了。
隨即想到今天還坐了快三十分鐘搖搖晃晃的馬車,連忙問大夫,「我們從鄉下坐牛車來的,之前也不知道懷孕了,連東西都沒墊,沒事吧?」
楊嬋橫了他一眼,剛才大夫才說了胎很穩,這會不是白問嗎。
還好大夫很理解這種初為人父的傻爹,笑著回道:「沒事,回去好好休息就成。」
付了診金,趙遠山就想著去接了楊平,等明日早上就回鄉下。
本來是想著直接在鎮上,搖搖晃晃的牛車實在太危險,可是他二人什麼都不懂,又沒個長輩,師母平日就很忙,實在不好打擾她,只好回鄉下,不說趙小花,就是左鄰右舍也能幫個忙。
得知楊嬋有喜,師母高興的不行,趙遠山也算是她看著長大,如今總算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家總算完整了。
之前還會想自己年紀太小,身體沒發育好,懷孩子太早或是不好之類的,等現在真的有了孩子,那些之前在考慮的東西全都成了雲煙。
摸著自己的肚子,之前一點不覺得,現在總覺得肚子里有東西一樣,而且走路說話也不知覺的變得小心許多。
楊嬋眼角眉梢帶著笑,路過哪家店鋪都想著是不是孩子能用上,都想買些回家備上。
又讓趙遠山去了趟菜場,打算買些肉和蔬菜,得多吃著東西,不然孩子營養跟不上。
翌日一早,正巧趕上集日,楊嬋本想出去逛逛,可是趙遠山死活不讓,外邊人多,擠來擠去的,萬一傷著怎麼辦。
因著這個,兩人又只得休息一日,等到集日過去的第二天再回去,趁著集日,趙遠山買了不少東西,有家裡用的上的,也有家裡用不上的小玩具,知道他是為著肚子里的孩子備上的。
楊嬋不禁好笑,孩子都還要七八個月才能出生,這時候準備玩具做什麼。
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在古代按著他這年紀,都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到這會才有孩子,難怪會這麼興奮。
好容易回了鄉下,趙遠山便壓著楊嬋不讓她忙活,家裡家外都是他和小草弄好的。
「我就是懷了孩子,又不是不能動,哪就這麼金貴了。」楊嬋橫了他一眼,她見著村裡不少女子,挺著大肚子下地的比比皆是,哪有像她這樣連只碗都不能洗了。
趙遠山也是高興壞了,聽了她的話,不禁摸了摸鼻子,總算讓她做些輕便的活,但是像往常那樣去溪邊洗衣服什麼的,是說什麼都不讓她做了。
吃過午飯,小草才從劉家村歸來,同來的還要一臉喜氣的趙小花和劉嬸,手裡提著一籃滿滿的雞蛋,進門就死盯著楊嬋的肚子,高興的不行。
趙小花就不必說了,趙遠山的親姐,日夜想著楊嬋能懷上孩子,傳承趙家香火,而劉嬸算是趙遠山和楊嬋的媒人,又是生死過來的,聽到她懷孕了,便跟著過來粘粘喜氣。
楊嬋正是想找人傳授經驗呢,劉嬸和趙小花都是生養過好幾個孩子的人,楊嬋自然逮人問個明白。
一說到孩子,已經生養過的兩人,立馬就來勁了,說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不過一個時辰光景,整個村都知道楊嬋懷孕的事,一時間,什麼二嬸三嬸,二姨三姨全都過來看她,這家幾個雞蛋,那家幾個鴨蛋,還有送一尺布,也有送自家孩子穿過的衣服,按照鄉里的說法,剛出生的孩子穿只之前孩子穿過的衣服,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當然,能送到楊嬋跟前的衣服,肯定不會太差,起碼是細棉做的,而且也沒有補過,算是較為難得了,楊嬋真誠感激接過,全都記在心上。
這些人送東西來,可能是因為趙遠山是秀才的原因,但是楊嬋還是挺感激的,收了禮,往後都是要還的。
畢竟像雞蛋鴨蛋算的上家中的貴重東西,都是攢著拿去鎮上換錢,貼補家用的。
東西不少,不過大多都是雞蛋,還好這時候天氣涼,能放的住,不然楊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家中雞蛋多了,楊嬋乾脆直接煮了茶葉蛋,家裡人都能吃上。
「你懷著孩子,要多補補才行,我哪裡需要這個。」趙遠山不肯吃蛋,這些都是給楊嬋補身子用的。
「雞蛋吃了是補身子,但是吃多了也不好,我一日一隻就夠了,多吃不見得好,這隻你趕緊吃了。」楊嬋把蛋殼剝了放到趙遠山碗里。
本來打算找幾個人吃一下飯,沒想到就聽里正傳來皇上駕崩的消息,這時候連穿紅都不行,哪裡還能擺酒。
楊嬋鬆口氣,還好孩子之前懷上的,不然這一年裡起碼不能懷孕身子。
這時候,她最擔心的就是楊錦,之前說要回京,真的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
此時的楊錦,身處楊嬋意想不到的地方,正是定國公府,正是楊家在京城中的家,當時因為抄家,這裡就被封了,如今,楊家的嫡孫再次站在這宅子當中。
「楊公子,這地兒您最是熟悉,不用咱家介紹吧?」一個內侍打扮的公公笑眯眯說道。
「自然,多謝王公公,皇上可還有別的吩咐?」楊錦笑問道。
「旁的倒是沒了,哦!我聽聖上說,您家的事,可能還得等等。」王公公漫不經心道。
楊錦點頭,白朮忙遞上一個荷包,王公公嫻熟的接過,不動聲色一捏,並未感覺到什麼東西,反倒滿意。
這要是裝了金子銀子,反倒沒什麼,這要是沒感覺到東西,那定是銀票之類的,自然不一樣。
禮物滿意,話自然就多了,「聖人也是沒法子,如今樣樣讓他得親自把關,不過公子放心,楊家的功勞他老人家都記在心裡,不日就會給楊家一個清白。」
有他這句話,楊錦總算放下大半的心。
等人不見了,白朮才出口道:「這些閹狗,就知道銀子,這下又沒了三千兩。」
「能用銀子打發都算不得事,下回再亂說話,就自家到莊子去。」楊錦掃了白朮一眼,楊家如今還沒有翻案,他步步都需小心謹慎。
誰知道皇上會不會翻臉不認人,亦或是直接剷除他,徹底將往事給埋了。
按著他對皇上的了解,這事他完全有可能做得出來,所以他半點不敢透出楊嬋還有楊銘消息,等一定都穩定之後才再告訴他們。
想到這,也不知姐夫收到他的信沒?有沒有按照他的想法沒去下場。
算算時間,從南邊到這寄信肯定也該到了,如果姐夫真的下場並且中了,姐姐不可能不告訴他,所以應該是沒下場或是沒中。
稍稍鬆口氣,這時候姐姐和弟弟絕對不能露頭,想了想,還是覺得不保險,楊錦又對白朮警告了一遍,甚至不打算再和姐姐聯繫,一切都等風平浪靜之後再說。
楊嬋不知道京城怎樣,現在她只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懷孕會有些反應很正常,她先前也有點噁心,但是絕對沒有這麼嚴重,吃什麼吐什麼,稍微腥點或是臭點就噁心,感覺心肝都要吐出來了。
「嘔!」楊嬋扶著趙遠山,在後院的樹邊上不段乾嘔,剛才不過是去了廁所,就成了這樣。
「我給你拿顆酸梅。」趙遠山心疼的摸著她的背,希望她能舒服些。
「不要,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楊嬋搖頭,她的身體算是不錯的,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大。
緩了許久,楊嬋才回到屋裡,外邊實在太冷,但是屋裡又感覺悶了,總覺得哪哪都不對。
晚上的時候,趙遠山單獨熬了一小鍋米粥,自己和小草吃的飯,這粥不稠不稀,加了點酸酸辣辣的小菜,是楊嬋現在唯一能吃下的東西。
喝了一小碗,楊嬋就已經吃不下,讓趙遠山放在一旁的小火爐煨著,等會餓了再吃。
她這麼一副樣子,加之正德帝駕崩,家中過年比之去年冷清了不少,其實別家也不敢太熱鬧。
想著楊錦一個人在京里,楊嬋很不是滋味,偏偏離得那麼遠,讓他過來到這邊過年也不現實,所以她送了許多年貨過去。
下午,趙遠山接了楊平回家,這次回來就不去學堂,不過同回來的還要她為楊錦準備的年貨。
「怎麼了?快過年了他不送嗎?」送東西的人是楊錦安排的,說是比較可靠。
「我沒找到那人,他邊上的人說他前些日子出了遠門,具體也不清楚。」趙遠山搖頭,心裡有些擔心。
果不其然,楊錦站起身,不停道:「會不會是錦哥兒那邊出事了,不然怎麼突然人就不見了呢?」
「放心,錦哥兒出事也不是他出遠門,估計錦哥兒有什麼事讓他去做。」趙遠山心裡也有些擔心,但是楊嬋正懷著孕,絕對不能想太多,安慰道。
楊嬋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心裡還是隱隱擔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