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連敗
聽到掌柜說三樣寶貝竟要三千兩,我一陣肉痛,但還是無奈準備付錢。秦風走過來抓住我握著銀票的手,真摯的道:「周兄,雖我與你初次見面,但我知道周兄絕對是個值得深交之人,周兄家境普通,這點小錢還是我來出,周兄萬不可推辭。」
我本想拒絕,見他不悅的瞪著我又死死的抓著我的手不放,也就釋然了,畢竟人家一番誠意。他在懷中掏了良久,最後尷尬的把目光掃向曹玉潔。
曹玉潔撅著小嘴,把頭轉向他處。看著他的窘樣,我連忙道:「秦兄好意,在下心領。在下雖家境貧寒,但手頭還算寬鬆,秦兄還是多買點胭脂水粉於曹小姐吧。」
他又看了一眼曹玉潔,無奈的道。「這,愧煞我也愧煞我也。等下飲茶之資周兄定要讓於我出才是。」「這是自然。」
在對面酒樓找了個雅間,點了壺好茶就各自落坐。小二進來時,秦風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水壺為我倒滿,讓我再次有點受寵若驚,慌忙施禮感謝。
「周兄,此乃名茶瑞草魁,因品種奇特葉脈橫生,故又稱橫紋茶。杜牧《題茶山》一詩曰:山實東吳秀,茶稱瑞草魁。周兄需好好品嘗才是。」接著他又為曹玉潔的茶杯倒滿,曹玉潔應是習慣他的服侍,竟沒有表示感謝就大大咧咧的品茶。秦風的人品真是好的沒話說,不愧完美二字。
茶水色清,滋味甘甜,與以前品過的茶各有千秋。「確是好茶,多謝秦兄。」
他輕掇了一口茶水,閉上眼睛沉醉片刻,微笑道:「周兄,閑來無事,不如叫小二取副棋來,我倆對弈一局如何?」「我亦有此心,如此甚好,等下還請秦兄手下留情。」
「好啊好啊,在年輕一輩人物中,我還沒見過有人棋藝勝過表哥的,周公子你可要小心,等下不要輸的太難看才是。」
曹玉潔的話讓我難分辨是在幫我還是在損我,但對秦風的棋藝看來是非常肯定的。「多謝小姐關心,在下不才,但對棋藝還是有幾分自信。」
「哼,誰關心你。我只是不想讓表哥贏的太容易,他每次和我下棋都不讓著我點,害我老是被家裡人取笑說不自量力。」她憋著眉憤憤不平的道。
「舍妹又在胡言亂語了,周兄不需理會她。」把小二剛取來盛白子的匣子推到我面前道:「周兄請。」我又把匣子推回去道:「還是秦兄先請。」「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自我棋藝長進以來,在同輩中又何嘗不是鮮無敵手。秦風的棋藝正如曹玉潔說所的非常高,竟不在我之下。但我倆的棋路卻是兩種極端,我擅戰,他重防,我好殺好鬥,他好穩好實。棋下到中路還是難分難解。曹玉潔也是好棋之人,只是靜靜的在邊上觀斗,偶然也會給我一個驚訝的眼神。
棋逢對手最耗心力,若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如此幾手過後,我已開始感到疲憊,背後的冷汗早已濕透衣衫。秦風也不比我好過,臉上不斷有豆大的汗珠冒出。他又重重地下了一步,收回手拭去額頭的汗水,吁出口氣道:「周兄,恕在下交淺言深,當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知道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對手,現在我更加肯定了。」
我沒有落子,抬起頭疑惑的問道:「秦兄為何如此說。」他的眼睛變的深邃,甚至可以說是陰沉,充滿**,充滿邪意。見我古怪的盯著他,他臉色微微一變瞬間又恢復了那份從容,那份懶洋洋的笑意。
剛才是看錯了吧,他待人如此誠懇,應該不是陰險小人吧。我甩了甩頭,把對他的負面觀感排出腦海,判斷了片刻棋局形勢準備落子。
「周兄,我對你的來歷其實一清二楚,周兄想不想聽?」
我又收回手,再次詢問道:「秦兄知道些什麼?」「本來我還不敢確定,但見周兄棋藝如此高,與我心中判斷之人吻合。周兄可認識胡渡胡兄?」
我心中驚疑不定,難道他對我的事全部知道?不然也不會提起胡渡此人。「這,我與胡兄倒是有數面之緣,秦兄如何得知?」
「那就對了。潔兒,我現在向你好好介紹周兄的來歷與成就。周兄乃是青龍書院四年學員,書院稱其為第一才子。而周兄本身是姑蘇人,在家兩個月就得姑蘇第一才子的美名。前些日子在兩浙鬧的沸沸揚揚的畫仙就是周兄,你看過補遺錄應知此事。潔兒,我說過我的眼光一向很准,你現在信了吧。」
曹玉潔饒著我走了幾圈打量,不冷不熱道:「表哥,你不會看錯了吧,我怎麼覺得他一點氣質都沒有,倒象個窮書生。就算他是,和表哥也不在一個層次,表哥你可是大唐百年來的第一才子啊。」
「潔兒不得無禮,事實如此,真正有才華的人不會顯露於外。」他責備曹玉潔道。
「秦兄從何處得知這些事?」我心裡更加不安,既然有人知道我這麼多事,也許還有更多人知道,這樣不知是好是壞。
「這些都是從胡兄口中掏出來的。盛名之下無虛士,以你的才華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冒出,胡兄身份想必你也知曉,他要調查你來歷還不輕而易舉,而且周兄又是值得他注意的人。他也把你倆的摩擦都對我說過,大家都是文人,不可意氣用事,日後我自當儘力幫你倆緩和關係。恩,先把此局下完,我們等下再好好攀談。」
我的心思早已不在對弈上雖然竭力想集中思考,卻仍沒多大效果,結果自不言而喻。我不斷安慰自己是因為揮發不好,是因為自己顧慮多。可輸了就是輸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安慰自己也同樣是在欺騙自己。
「秦兄棋藝極高,在下自認不是對手,不知秦兄師承何處?」我的沮喪與他的得意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兄棋藝絕對在我之上,只是不夠仔細而有失誤。洛陽王家家主王獻乃是我親舅,棋藝也是舅舅親傳,前幾日我已拜與七王爺門下學習。」他自豪的道。
「秦兄得兩家之長,難怪棋藝如此出眾。在下經長途跋涉,下棋后更是身心疲憊,這便告辭,明年入國子監后還會向秦兄請教。」「周兄,周兄……」
我已有些心灰意冷,留著也徒遭曹玉潔恥笑,於是不顧秦風的挽留狼狽出門。
隨便找了家客棧安頓,我靠在床頭思考。對秦風此人總有些難以把握,人真的可以完美?他處處遷就他人照顧他人,時刻為他人著想。他謙虛有禮,每個動作都高雅寧靜,彷彿天生就是貴族。可這樣的人怎麼會與胡渡坑瀣一氣。他既然早就猜出我來歷,為何不事先言明,偏偏要在對弈時?難道……
我拍著大腿站起身,大罵道:好你個秦風,竟然如此虛偽。難怪在我兩次想落子時都故意扯出話題,打擾我思路又打擊我心理。那麼剛才他眼中閃現的邪念是真的,他所做所謂也就那時候是真正的他。你想為我付錢也不過是做做樣子,也許你身上的錢比我多的多。既然是陪女孩出門,不多帶錢是不可能的。如此人物,如此狡猾,真是聞所未聞。
秦風啊秦風,你騙得了天下人,卻沒有騙過我。你勝負心太強,因為一盤棋而讓我識破你的真面目。
你既然拜入七王爺門下,那麼註定是我的對手。你說的沒錯,我將是你此生最大的對手,這是宿命,我要在天下人面前撕破你的偽君子的嘴臉來洗去恥辱。
揚州,秦一統后稱廣陵,隋開皇九年始稱揚州,隨後幾經更名江都、邗州、淮海府、維揚府等,直到建國四九年又正式名命。隋煬帝流連於揚州而痛失江山,李白『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千古絕唱平添了揚州這座古城名邑的無限風韻。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揚州亦人傑地靈,張若虛、秦少游、鄭板橋、鑒真、朱自清都乃揚州人,揚州著名景點有瘦西湖,唐城遺址、漢廣陵王墓、鑒真紀念堂等。
書院是最靜謐的地方,這裡少政治鬥爭,這裡少勾心鬥角,在這你只要有真才實學就會得到別人尊重,你只要真心對人,別人也會真心對你。書院那熟悉的大門,那熟悉的樹木,熟悉的花香,都讓我感到平靜與愜意。還有那熟悉的同窗,一個個朝氣……等等,怎麼會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這位兄台,在下有禮了。」我拉住一個低著頭前進卻不知道馬上要撞上樹的學子詢問道:「不知書院內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象情緒都非常低落。」
他見我風塵僕僕,點了點頭道:「你是剛出外回來所以才不知道吧。書院發生大事了,兩天前有人來切磋棋藝,可那人棋藝實在太高,書院里的學子與先生都被其打敗,現在院長親自上場,可聽人說局勢也不樂觀。書院這回的臉是丟盡了,現在我們都在等一個人回來,只有他還有機會一試。」
「不知何人竟讓書院所有人都期待?若實在無人可出,在下畢竟也是書院學子,當厚顏勉力一試。」他對我搖了搖頭道:「學子中的第一棋手昨天輸的非常難看,這,我真不知該怎麼說。現在誰上誰就丟臉,兄台還是不要去湊這熱鬧的好。此刻只有等周成湊巧回來了,聽說他已把白鹿的先生打敗了,只有他才有勝算。」
「誰?」「青龍第一才子周成,你竟然連他都不知道,你真的是青龍學子?」他鄙夷的質疑道。「在下就是周成,多謝大家抬愛,眾人應該都在辯論堂吧,我這便前去。」
「啊,周兄,改日我會向你請教課業,周兄萬不可推辭啊。」他在我背後大喊道。我沒有轉身,只是向後揮了下手表示答應。
辯論堂外草地依舊豎著副大棋盤,學子都臉色難看的盯著棋盤。辯論堂內氣氛更加沉重,大家都屏著呼吸看著台上的對弈的兩人。我儘力在人群的縫隙中向前擠,不一會就有人認出了我,竟不顧周圍的安靜大嚷道:「周成回來了。」
這聲音一出,就如連鎖反映,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眼中帶著驚訝,帶著欣喜,帶著佩服。「周兄,你可回來了。」「周兄,快上台去,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前方自行空出一條路來,我一邊施禮一邊前進。院長走到台前,拉著我的手向對手道道:「這位乃是我青龍第一才子周成,先生棋藝實在勝我良多,剛才那局我認輸。若先生能勝周成,那我書院已無人可出了,也就贏了整個書院的人。」
那人年紀難以判斷,四十到六十之間都有可能。他身材偏高,其貌不揚,穿著儒衫髮型卻是道士裝扮,讓人看著有幾份怪異。但他的總體氣質讓我難以形容,對,是一種脫世,是一種仙風俠骨。
他點點頭,伸出手示意我坐下開局。既然他棋藝很高,那我又何必客氣,坐下后就拿起白子先行。
和秦風的對局我可以勸說自己是因為他卑鄙,可和面前之人的對局,讓我又再次大受打擊。他的棋路和我很相似,也是以斗而見長,但很多時候我都是被迫的應戰,少有機會取得主動。天下難道有這麼多棋道高手,我以前的自信難道就只是坐井觀天嗎?
棋下到快收盤時,他伸手抓起一把棋盤上的棋子,微笑著道:「不用下了,你已經很不錯了。」他這是何意?他不是想讓書院丟臉嗎?若再繼續下去,輸的肯定是我,雖然差距不一定很大,但還是有的。「先生,這……」
「不用多說,我現在問你,你想不想跟我學棋?」「這,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多謝先生。」秦風已有兩家之長,日後不知會有多大進步,我要敗他,也要采他人之長集於一身。
「好,明日你到醉仙樓找我。」他說完就起身離開。
我根本不清楚他姓名,到時候難道要在醉仙樓一個個問,於是對著他身影大喊道:「還未請教先生名號。」
「山野村夫,獨好留戀于山川,你叫我山嶽居士便可。」
竟然是他,天下四大國手之一。難怪會輸難怪會輸啊。我現在更加相信宿命之說,皇家花園的那位居士就可憑計算斷言我與她日後瓜葛。而我與秦風的摩擦,也許是天意早就安排好的。我與他同樣都會得兩家傳授,以後天下國手必然只能有一個,而且那個肯定是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人推醒,擦了下朦朧的睡眼,對坐於床頭趙明道:「趙兄,有什麼事嗎?」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周兄快起來快起來。」他搖晃著我的肩膀焦急的道。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又有人來挑戰不成。」
「周兄說對了一半,是有人來挑戰,但不是外人,是書院里的人。上次派出去挑戰嵩陽的四位學子都在院里,他們對你得青龍第一才子的名號非常不服,說你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已,要求今天再次比過。周兄快起來準備應戰吧。」
「讓他們去吧。這名號誰要誰拿去,我還需小睡片刻,養足精神后得去學棋。」打了個哈欠,就繼續睡覺。
趙明走來走去的聲音我還是能隱約聽到,後來他湊到我耳朵前說了些扇子什麼的我也沒仔細聽,以他老成的為人應該不會鬧出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