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囑託
醉仙樓,聽名字就能明白是家酒樓。到酒樓門口時,剛好午時,正是生意最旺的時刻。濃郁的酒香差點讓我忘了此行所為。風來隔壁三家醉,雨過開瓶萬里香。
小二把我帶入一個雅間,房間內居士早已叫了一桌酒菜正在小飲。站在他邊上,我很明顯能感覺到他體內發出的泥土的味道,一種山水的味道,一種不帶塵世的靈氣。「先生,學生來了。」我施禮道。他伸出手示意我坐下,茗了一口酒,冷淡著道:「你來晚了。」「先生,這是何解?」
他掃視了我一眼,把頭轉向別處,似乎自言自語著:「我本以為你會一大早就來,以證明你的誠意。可現在是何時辰?你還真是有心啊。」
「先生,學生幾日前從宣城趕回,路上不曾停留,到書院時早已疲憊,所以今早才貪睡片刻而耽誤了時辰。望先生往開一面,學生是真的想學棋。」他說的很有道理,我以為此事早已定下所以沒把時間放在心上,但我至少也得為自己辯解一下吧。
「你的才華我也知道,可就是因為有才所以養成了你驕橫的品行。也許你自己都沒發覺,你潛意中早以認定他人會饒著你轉,會處處遷就你。既然你還想學棋,那我問你,你學棋所謂何事?別和我說想成就大道,這樣更讓我厭惡。你沾惹太多情債,要超脫凡塵還需歷練。」
我有自以為是嗎?我非常自滿嗎?「多謝先生指點。但既然是無意識中發生,也就不能受我自身控制,學生日後定會收斂,盡量改正。至於學棋,若是以前我定會說是為自己棋藝長進,而現在我只為打敗秦風,此人實在太卑鄙……」
他抬起頭望著上方,眼中有些迷茫。良久良久,他滿飲一杯后對著我道:「我只剩幾個月的壽命,可還是被天意擺布。前幾日遊歷此地,總有些心緒不定,開始以為是自己手癢就入書院找對手使我遇上了你。我此生最大遺憾就是少了一弟子接我衣缽,此生最大恥辱就是年輕時被王獻所敗。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不敢隨便說話,怕一個不小心就得罪於他。對天意之說我早已相信,對他的遭遇雖然驚訝倒也見怪不怪。。」
「你也不要高興太早,我對你為人還是不夠滿意,所以不會讓你做我弟子,這也算是我對上天的反抗。既然是我叫你來的,也不會讓你空手而歸,再與你對弈三局,了當解決一段緣分。」
開始兩局時他都一句話也沒說,其結果當然是我敗。他的棋力和師傅應相差不多,而且我也熟悉他的棋路,所以差距不是很大,倒讓我撿回幾分自信。
第三局,進入撕殺最慘烈時,我一直猶豫著是否要與他正面接觸,幾次出手后又收回。
「哼,你在顧忌什麼?還不快下?」他冷冷的道。「先生,我這手下去,怕是要兩敗俱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些得不償失。」
「無知。沒下怎可判斷結果。我等風格最重一鼓作氣,向你這般萎萎縮縮,鋒芒已失,如何能戰勝對手。你下了這手,就把難題拋給了對手,讓對手去衡量其中得失。我若敢拼,早已在你預料之中,我若不敢,那更是佔盡先機。不要讓自己被動,要讓對手去承擔負面的結果。懂嗎?」
對啊。我因為怕損失大而不敢下,對手有何嘗不是如此。我端正心態準備拼搏,不管他如何做我都早已做好準備。我的風格就是擅殺,難道我會怕斗。
第三局我還是輸了,但輸的舒暢,因為我學到了東西,就這一局讓我對自己的棋路有了全新的領會,棋藝當然是更上一層。
辭別時,他幾次伸手入懷,最後還是掏出幾張紙遞給我道:「雖然我不承認師徒關係,但這層關係怕是已經定下了。你的棋藝應是受過名家指點,從我這不能再學到東西了。這是多年心得你好好研究。」
恭敬的平伸出手雙接過,道:「先生大恩,學生此生銘記於心。學生一定會幫你打敗王獻,當然還有得王家真傳的秦風。」他搖了搖頭道:「幾年前我已無勝負之心,對王家也不放心上。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幫我照顧一下我的外孫女。在這世上,也只有你和她與我有些關係了。我女兒離世好些年了,我馬上就可以去見她了。我外孫女名周冉,在京城開著家綉庄,我不敢去見她,望你日後幫忙照顧。」
他的神情非常痛苦,似乎有很多難言之隱。「明年學生就會去京城,請先生放寬心,周小姐的事學生一肩承擔。」
回到學院門口,就見到趙明正焦急的撮著手走來走去。見到我后,他眼睛就亮了起來,匆匆走到面前,拉起我的手往裡走,回頭道:「周兄,很多同窗在辯論堂內等你呢。」
「趙兄,所謂何事?」
「早上我把你年初在比試時作的字,畫,還有包袱里的一把扇子都拿給想來挑戰你的四人看了,字畫上的第一名當場就啞口無言,隨後第一國手也羞愧的承認不及你,他說昨天與那位居士的對弈就能證明。現在只要周兄在琴技上勝出,那就是名副其實的青龍第一才子了。」
我的胸口又隱隱作痛,停下腳步道:「趙兄,此生我怕是再也不會彈琴了,你去告訴他們,琴技這項,我比不上別人,也不想比。」見我傷感,他欲言又止,嘆息著道:「你還是自己與他們說吧,我的話用處不大。」學院我也呆不了幾日了,是該也有個了斷了。
站在辯論堂最中央,我一一掃視著眾人。「各位同窗,在下不才竟被冠上第一才子稱號。我馬上就要結業了,出了書院就不是學員了,這稱號也就不屬於我了。現在我宣布把這名號讓於三年以下的學子,請有自信的學員相互之間比試吧,我會見證新的第一才出現。」
也許把書院想象的太單純了,只要有嫉妒就有鬥爭。我這樣把其他人的目光從我身上轉移,讓他們自己去斗。而且我說的也是實話,他們不動心才怪。相信在書院以後的日子裡可以清閑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