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文檀（入V第一更）
?第二十二章：文檀
「空青？」所有人都看向千霜，祝瑤先問：「空青是誰？」
溫屠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問水。問水沒有半點反應，拿著小本本就回了自己的木窩。
千霜臉色有些難看，雙手握緊又鬆開，良久說：「沒什麼。」
寒水石當然察覺了，有些話畢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說，大家心照不宣，繼續服食靈沙。
然而千霜似乎連偽裝也不願意了，他匆匆收拾了靈沙，直接去了問水的木窩。
問水還在算賬，賬本上今的收支已經快要算完了。等到奶果和牧草可以收割了，萬獸谷的盈餘會十分充足。
最近捕獸人也越來越猖狂，獸類絕大多數不會解捕獸索，遇到專業的捕獸人很難逃脫。以後等到盈餘充足了，萬獸谷就可以僱人反殺捕獸人。
她趴在羽毛軟墊上，正翹著小腿思考問題，突然意識到背後有人走近，一轉頭，看見千霜真人走進來。
千霜真人突然進來，也沒想到她就這麼光裸著小腿晃啊晃的。畢竟是長輩，當下咳了一聲。
問水歪著腦袋：「千霜真人？」
她坐在地上，黑色的裙擺鋪開，卻沒遮住那雙修長光潔的小腿、溫潤如玉的小腳。
千霜真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半天，側過臉，目不斜視地望著窗外：「問水。」
「昂？」問水認真地看著他，等著他發問。
千霜想了想，問：「你爹娘是誰？」
問水說：「不知道呀，狗吧。」
千霜說：「還記得你出生在哪裡嗎？」
問水說：「我出生的時候還沒睜眼呀。」
千霜真人一想，也是。就算她睜眼，小奶狗一個，能指望她記得什麼？
可是……為什麼會如此相似？！
他突然上前兩步，問水嚇得一下子站起來。千霜將要握住她手腕的時候，一隻手格住了他。
他微怔，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寒水石。師徒二人相對而立，千霜問：「你幹什麼？」
寒水石說：「師父要幹什麼？」
千霜推開他的手，以長袖覆在問水腕間，隔著衣袖觸及她的靈根。原形確實是犬，修行兩百九十幾年。
她不是空青。
千霜緩緩放開手，轉頭看見寒水石，說：「不過是太像一個故人。」然後突然有些懷疑，「難得看到你也有這麼緊張的時候。」
寒水石問：「空青是誰？」
問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千霜說：「我不想說。」
調頭而去。
夜間，千霜安排紫蘇暫時跟祝瑤一個房間。寒水石正在打坐，問水在木窩上下不停地向他房間里張望。想下來，又怕擾他。
兩隻前爪試探了又試探，最後乖乖地蹲坐在窗戶旁邊，等他醒來。未幾，突然有人敲門，寒水石睜開眼睛，抬眼先看了月亮窗面前的問水一眼。
月光照著她雪白的皮毛，晚風悠悠，她明明等了很久，一看見寒水石在看她，立刻抬頭裝作在看月亮。
寒水石起身去開門，然後就是一怔。
門外站著紫蘇，她穿著紫色的長裙，月色流轉，紫氣隱隱。寒水石眉頭緊皺：「有事？」
紫蘇輕聲說：「你想讓我站在門口跟你說？」
寒水石如芒在背，說：「嗯。」
紫蘇一怔，輕聲一笑：「最近怎麼了，這麼冷淡？」說話間手就要搭上他的肩。
問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氣，好嘛，人家等了半天了，他眼睛也不睜一下！外面有女修來了，他嗖地一聲就起來了！
哼！不下去了！
她轉過身，見靈僵已經睡下了，順著窗戶爬到靈僵榻上。搖著尾巴就鑽進他被窩裡。
靈僵都快睡著了，冷不防摸著她的嘴筒子，這在以往也不是什麼奇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夜裡就是沒有了睡意。
問水把嘴筒子擠到他胳膊下面，呼地長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睡著了。
靈僵一動也不敢動，好不容易入了夢，眼前又晃過那一道身影。思緒如潮水，漲漲落落，他居然做了一個春|夢！
半夜驚醒，褲子里濕濕涼涼的……他居然還夢遺了！！
靈僵再也忍不住，把問水抱將起來，從窗戶里又塞回了她的木窩，把她放在羽毛墊子上。
問水睡得死，一直也沒發現。
靈僵一邊換褲子，一邊羞惱。
第二天，就把卧室和問水木窩之間的月亮窗貼了一層木質的窗花。上面還貼了精巧的窗紙。
於是問水就再不能從木窩自由爬行到他的卧室了。平時連看一眼也不成了。
早上，問水要去萬獸谷，臨出門前，寒水石突然說：「帶我去個地方。」
問水跟他一起出門，待出了洞府，周圍沒人了，他才說：「你昨夜去靈僵房裡了？」
問水埋頭往前走，像是出門沒帶耳朵。寒水石几步趕上她：「以後夜裡不許到別人房間睡！男女之防你懂不懂？！」
問水沒好氣：「原來你還懂啊！以前你跟千霜真人亂來，跟川斷真人亂來，我就不說了。你居然還跟別的女修亂來！你不能只有一個男修，難道還不能只有一個女修嗎？！」
寒水石的表情慢慢地凝固，良久，暴跳如雷：「你一條狗能思想單純一點嗎！！我跟川斷是為了給師父催化靈丹，輸送靈力！你……媽的，老子揍死你！」
上前兩步就要攥問水尾巴，問水夾起尾巴就跑！寒水石在後面追，跑著跑著，問水又開心了：「你來追我呀，來呀！」
跑太快，沒收住，一下子撞了文檀一個滿懷。
文檀本來是帶著斬風想來萬獸谷看看，上次的禁制斬風能打開，混沌、饕餮、猙都極為不滿。
文檀便答應再為它們加一層禁制，加個金修的禁制，再送個水修的禁制。正跟斬風說著話，問水一下子撞進他懷裡，長長的鼻筒子還杵在他臉上。
文檀倒是頗有長輩風範，一見是她，兩手接住，把她放地上。一臉和藹地問：「是尨軍師，跑得這麼急，是有什麼事？」
文檀輩分高，平時極少跟小輩說話的。問水搖搖尾巴，說：「文檀老祖早。」
文檀點頭，說：「既然遇到軍師，不妨同行吧。」
問水一看，寒水石不知道為什麼沒跟上來，便搖著尾巴說：「我馱你們走吧。」文檀正要點頭，突然一怔，耳邊有人千里傳音。
他微笑著說：「我還有事，尨軍師先帶斬風一程吧。」
問水便馱著斬風前往萬獸谷，文檀往前幾步，隱入一片樹林。林中有一個清潭，他在潭邊站定，一派仙風道骨：「可是最近千霜有異動？」
小潭中，一個人緩緩化形，竟然是溫屠！
他向文檀老祖施了一禮，說：「回師祖，千霜並無異動。但是昨日發生了一件怪事。」文檀看他，他說，「昨日竹問水……就是尨突然化為人形，竟然是一美貌女子！」
文檀不耐煩：「你特意出現，就是為了說這個？」
溫屠俯首道：「祖師，她所化形的女子，樣貌不僅清麗絕俗，且……」眼看文檀的神色越來越嚴厲，他終於說：「且與師祖房間里掛的那副女子畫像極為相似。」
文檀面色一變，溫屠繼續說：「當時千霜也十分震驚，當即叫了一聲……空青。」
「空……空青。」文檀後退了一步，一向清癯和藹的長者面容突然變得猙獰。他上前一把抓住溫屠的脖子，將他提起來：「你可聽清，他確實是叫空青？！」
溫屠不敢掙扎，快速說：「弟子當然確信無疑！師祖請想，弟子從未聽過此名，如何捏造得出？」
文檀放下他，向斬風和問水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相似，有多相似？
空青她難道還活著嗎？不，絕不可能，自己當初明明親手殺了她……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棄下溫屠，疾行如風，追趕斬風和問水而去。
問水馱著斬風，很快就到了萬獸谷。外面已經有獸類在等著，有些是過來換東西的，有些過來交保護費。還有一些想領點救濟的藥品和牧草。
問水一到就忙開了，斬風也不耽擱，去看萬獸穀穀口大門的禁制。
文檀這才姍姍而來，斬風跟他施禮，他也不回，徑直入了谷。裡面問水面前排著幾十頭等著辦事的獸。
在萬獸谷，極少看見化形的獸。畢竟修士跟獸類，並不絕對友好。
可是問水實在是忙不過來，大家上交的東西需要稱重、分類。現在她的助手舉父還沒有來。舉父有手啊，不用化形就能辦這些事了。
她一著急，自己化了人形，現在化形次數多了，知道化形之前先取法寶里的衣服，沒有走光。不過即使她走光也沒有獸類在意——哪只獸穿衣服啊。一個裸奔的種群，平時還沒看夠啊？
問水也不在意，她要忙著去稱重、換沙。還要寫收據。
文檀站在櫃檯前，身邊一切驟然失色。那個人、那樣的眉眼神情，不是空青又會是誰？！
可是空青的原形，怎麼會變成了一條狗？她神魂俱滅，乃是自己親自下手，親眼所見，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幾百年的分離，原以為一直堅定，從未後悔。然而驟然相見，突然發現原來她還在心上，從未放下。
沉寂數百年的心，一時風雲涌動，竟是百感交集，不知悲喜。
舉父過來的時候，問水就不那麼忙了。
她跑到谷口去看斬風布陣，斬風回頭一看，就是一怔——這個人，怎麼這麼熟悉？！
這樣傾世的容顏，空靈的氣質，就算是只看過一眼的人，也絕不會忘記。
他一怔，是了，確實是見過！
祖師爺文檀老祖的密室里還有一間密室，裡面有一副這樣的美人圖！一直掛在牆上，從未摘下，更不許任何人觸碰。
他就曾親眼見過，文檀祖師用衣袖輕輕撫去畫像上的微塵。
那一舉一動，雖未言語，卻儼然珍若拱璧，生怕傷及一毫一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