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真假
?第六十四章：真假
玉山之前，站著真正的空青。不僅擁有完整的元神，還有曲線流暢優美的肉身。她的肉身乃玉所化，望塵山本來就是最接近仙宗的門派，就連路涯都能為寒水石煉化一個肉身，現在空青擁有肉身也並不奇怪。
寒水石盯著她看，良久，他突然將手裡的路涯擲出去，大步向空青走過來。空青臉上帶著溫暖欣喜的笑意：「寒水石！」
她調皮地沖寒水石眨眨眼睛，看看左右望塵山的人都在，只好低聲說：「你先別衝動哦，等他們都走了，我要單獨跟你說。」
寒水石沒有說話，他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丈余的身體襯得她極其渺小。問水要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的臉，寒水石的雙眼只見纏繞的血色魔氣。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一字一句地說：「你們殺死了問水！」
空青有些急了，說：「你聽我解釋呀！」
寒水石身邊的九尚宮緩緩延展開來，將她隔出丈余，只重複著又說了一句：「你們殺死了問水！」
空青說：「寒水石——」話音未落，寒水石周圍萬魔陣突然開啟，一個妖魔的頭伸出來，尖牙咬住了她雪白的胳膊。那玉質的肉身格外光潔，卻也脆。那妖魔一口就咬了個缺缺！
空青急忙後退一步，避了開去。
玉山的洞府里，望塵山的長老們盡數出來。望塵山長老一共十八位，俱都是女子，雖然有些已經年紀不小，但看上去仍然是風姿綽約。
她們也是早就訂好的人選，由先長老傳授法咒秘訣。望塵山法咒複雜繁多，大多數都用秘藉記載傳承。但是一些非常複雜的步法、指訣、心法，光靠紙上書來，卻還是不能得其精髓。只能師徒口授。
是以這十八位長老個個俱是修為非凡。只因不停地傳功給自己的弟子，這才保證不至於突然飛升。
這時候十八位長老俱都衝上去，擋到空青之前。寒水石身上血腥之氣漸濃，手中極陰之刃一揮，一名門徒被他一斬為二。屍體尚未落下，很快被萬魔陣吮吸一空。
「寒水石，不要傷人！」空青叫了一聲，然而寒水石又哪裡會將她的話聽在耳中，手中刀一揮，已經向這邊殺來。
十八位長老上前結陣抵擋，這是望塵山最精妙的劍陣，由十八位長老共同施展，威力更加不可小視。寒水石被阻在陣中，怒喝了一聲，周圍有修為較淺的弟子已經噴出一口血來。
路涯強撐起身，幾步跑到空青身邊：「宗主，您的修為恢復了？」
空青面色有些怪異，看了他一眼，說：「已然恢復。」
是空青的口吻。路涯便放了心，說：「還請宗主收復這妖魔，為望塵山的門人弟子報仇！」
空青看了一眼劍陣中心的寒水石，他已經癲狂，出招沒有半點留情。哪怕是十八位長老一齊動手，只怕也未必能困他多久。
而正在這時候，天空突然烏雲混聚。空青抬頭一看，頓時面色大變：「這是……劫雲？怎麼會這樣？誰要渡劫？」心裡暗暗驚疑——該不會是我吧？
路涯也抬頭看了一眼，眼中倒有兩分欣喜，說：「是寒水石！他的功法本就已經超出天道對凡人的限制。只要在人間使用的修為稍強，立刻就會引來雷劫。」
空青一聽這話，倒是鬆了一口氣，說：「這點雷劫才對付不了他！」
路涯一怔，只覺得這語氣有點奇怪。空青乃第四代宗主，不至於用這樣帶一絲頑皮的語氣說話吧？
他一轉頭，只見身邊的空青又是一臉嚴肅，說：「他以前抵擋過誅仙伏魔雷劫，也沒事。」
路涯說：「宗主忘記了嗎，他那個時候身處何地？那本就不是凡間，天道降下的雷劫並不嚴重。但是如今他身在凡間，那雷劫就不是他能抵受的了。」
空青聞言，吃了一驚，忙不迭衝進劍陣之中。寒水石跟十八位長老正打成一團，萬魔陣不斷吸收靈氣，也正是這樣大量的靈氣吸入，引動了雷劫。
空青大聲說：「寒水石！你看看天上！」
寒水石根本沒有抬頭，他的聲音陰森無比：「你們殺了問水，我會屠盡你們整個望塵山，用你們的元神血肉為她陪葬！」
空青怔住，半晌顫抖著問：「那你呢？你也會死的。」
寒水石一刀斬斷了一個長老的配劍，極陰之焰掃過，該長老噴著血飛了出去。他輕聲說：「如果這世上沒有她，我又何必存活這一場。」
空青一雙眸子里有水光閃亮，她突然撲進了九尚宮，萬千妖魔呼嘯著撲過來。她不管不顧，直接撲到寒水石懷裡。寒水石沒有關閉護體的極陰之焰，那火焰燃燒著她玉石的身體。
空青說：「寒水石，問水沒有死，你低下頭看看我，你看看我！」
寒水石冷笑：「你還要騙你！」他一把抓住她削瘦的雙肩，「你還敢騙我！」話落，舉手一掌，重重地劈在空青身上。
他完全無視了那與問水一模一樣的面孔。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將竹問水和空青完完全全區分開來，那麼便只有他。
只有在那個人眼裡，問水才只是問水，與空青沒有分毫關係。
空青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玉石被極陰之焰燒灼的地方已經開裂，但她還是掙扎著爬起來：「寒水石！我真的是問水，你看看我。」
然而那個魔的眼神是冰冷的，在它身邊，只見猙獰魔影和血色迷霧。他的刀完全破開瞭望塵山的劍陣，十八個長老多多少少全都帶了傷。
有人捂著胸口求救：「空青宗主！」
空青上次兩步，說：「寒水石，我真的是問水，我知道他們不會放了你，所以我下來了。你要怎麼才肯相信我！」
她目光凄哀，寒水石的回應是迎頭一刀。極陰之刃毫不留情的壓下來，空青只好抽出兵刃。她的兵器是水袖。傳言乃千萬年之前天人所遺，其上鑲金銀箔，舞動之時不僅鋒利可斷金，更是光影曼妙，姝麗無比。
寒水石一見這兵器，眼中殺氣就更濃重幾分。極陰之刃魔氣爆漲，瞬間劈至！
空青展開水袖，漫天血霧之中，只聞兵器交接的聲響。當與主魂結合之後，她終於恢復了所有法術修為的記憶。
手中的法寶亦如行雲流水，毫無阻礙。寒水石與她幾番交手，頭頂的烏雲更加濃密了。
空青大急，說：「你真的要跟我們死在這裡嗎！」
寒水石說：「我會給你看，我的決心。」
雷聲漸漸匯聚，整個望塵山都被陰雲籠罩。護山大陣並未關閉，這時候也來不及關閉了。所有門人弟子像無頭的蒼蠅，無人能獨自逃生。
十八名長老都急了：「宗主！」
還是路涯說：「快將萬空鏡入口打開！」
十八位長老如夢初醒，忙不迭打開了萬空鏡。雷聲隆隆作響，降妖伏魔雷來得比普通渡劫的雷劫更快一些，這時候已經有閃電破開雲層。路涯大聲喊：「宗主，將他引起來，先帶回無名之境。只有這樣，才能讓望塵山免遭滅門之災！」
空青轉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身後果然有一條雲層鋪就的小徑。
空青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小徑中奔逃。寒水石怒喝一聲，一刀劈過去，整個萬空境都是一陣晃動！
空青踏階而上，路涯在外面，一見寒水石追著她進了萬空鏡，立刻關閉了出口，然後說：「我先上去，你們誰砸我一下！」
說罷引著萬空鏡的入口往玉山旁邊走了幾步。只見玉山之側有一根巨木，竟然直入雲宵。天邊雲層已經堆積得看不見絲毫光亮，一個長老不顧重傷之軀，拼了命地沿著巨木往上爬。
路涯引了萬空鏡的入口接引法陣，緊隨其後。自古天地之間九萬里，而九萬里之上，又有無數重天。一個不慎，入到其他重天，他修為不夠，後果可是相當嚴重。
而望塵山自古以為最接近仙門，很多法術都是仙法，外面誰都不知道原因。只有門人弟子才清楚——門派里有一根建木。
建木枝椏延展，幾可通天。望塵山門人弟子素來可以在樹冠上修鍊，不僅所獲靈氣非常多，更可以遊走於天地之間的一些縫隙。
然後他們就發現天道對於飛升的規則，天道不允許飛升之後的修士在人間停留。為此一旦他們修為已滿，就必須歷經雷劫而飛升。
但是天分無數重，而靈氣輕盈，魔氣沉濁。修仙者元神之中的靈氣和魔氣會決定他能夠飛升到什麼境地。
許多元神至真至純的修仙前輩是真的飛升了，而更多心有魔障的修士，則是被卡在不人不仙不魔的三界之間。
望塵山弟子曾經沿著建木探索，發現他們這根建木似被什麼東西削斷，無法通往上面真正的飛升之境。然而卻能沿著枝蔓尋找到不少其他被遺忘的秘境。
更多是前輩高人遺棄的洞府，裡面時有仙法秘藉遺留。
望塵山當然對這些秘境都進行了探索，但是代價也是慘重的。這些秘境的時間流逝非常快，凡人的身軀在這裡以三百六十五倍的速度衰老。
最後望塵山第六代宗主耍了個小聰明，把修為已經接近飛升的門人弟子刻意引渡到這些秘境之中躲藏起來，以備門派之需。
路涯就這麼派上了用場。
這時候路涯引著接引法陣，拚命往上爬。他視線有限，根本看不見到了哪裡。好在前面有長老引路，一路直奔寒水石等人先前所呆的無名秘境。
寒水石是從那裡來的，伏魔誅仙的劫雷並不靈光，甚至可以說比雷劫遲鈍。很容易被遮擋視線。它只能追到兩個空間，一個是目標被發現的地方，一個是目標原來所在的地方。
如果未發現目標，它只會依然死板地落在原地。
路涯拚命地奔跑，就如同手上的法陣燙手一樣。然而萬空鏡里，空青也在拚命地跑，身後的寒水石是真的要將她立斬於刀下的架式。她一邊跑一邊喊：「寒水石！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小腰峰下，滌心潭邊，那時候你還在千印真人身體里……」
身後寒水石一聲冷笑：「奪取了她的記憶，就可以變成她嗎？」空青怔住，身後極陰之刃挾風而來，饒是她閃得快，也被斬落一束髮絲。
玉石的肉身禁不住裂焰的焚燒，已經出現裂縫。然而卻並不痛，她只是剛剛聚魂，還沒來得及跟肉身融合。
寒水石緊接著又是一刀，斬斷了她的手：「可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叫我厭惡。」
他又是一刀斬下，地下的空青臉色慘白，極陰之焰不僅燒傷了她的肉身，更灼傷了她的元神。她說：「我真的是問水，你不記得我了？我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你，除非我可以變成空青……只有這樣，才能放你出來……」
寒水石怒喝：「閉嘴！問水對元神一竅不通，你又是本尊，她一縷殘魂，如何跟你相抗？！」他抬手，一刀刺入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