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戚悅忍不住感嘆，盛琪琪也是一個人才，這自說自話的能力，實在是個中翹楚。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盛琪琪也覺得自己專程跑來跟戚悅說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行為很奇怪，可她那麼愛面子的人，又怎麼會因此就示弱呢？

戚悅沒理盛琪琪，停下腳步轉頭去看後方，孫曉暉見她看向自己，便加快了腳步。

誰知盛琪琪見狀，立刻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叫道：「你別過來！我跟戚悅的話還沒說完呢！」

孫曉暉不理她，戚悅對他揮了揮手，他才威脅性地瞪了盛琪琪一眼，暫緩腳步。

盛琪琪扯著戚悅的手臂繼續向前走，邊走邊抱怨道：「我就說你比我家小金還難伺候！真是的，你脾氣也太差了，動不動就鬧，也虧得你能安安穩穩地過到現在！」

戚悅又多了個新發現——盛琪琪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也是蠻厲害的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戚悅道。

盛琪琪難得猶豫了片刻，才鬼鬼祟祟地小聲道：「你真跟那男的在一起了？」

「對。」戚悅毫不猶豫地回道。

盛琪琪眉頭皺了起來：「你有沒有搞錯啊！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還敢談戀愛？真不怕他們打你？」她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就是那些管帶們了。

戚悅覺得有些好笑，與此同時心裡也莫名地有了些感動，盛琪琪雖然表現得別彆扭扭，到底是在關心她。

「他們還巴不得我談戀愛呢！」戚悅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她頭一偏，恰巧對上了不遠處趙河的目光，趙河愣了愣，故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戚悅也不再看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盛琪琪不明白戚悅的話。

「聽不懂就算了。」戚悅道。

盛琪琪大怒：「你他媽的居然敢罵我蠢？我提醒你，昨天被你騙了，那是我不小心！將來你再試試，看還能不能騙到我！」

戚悅：「……」

見戚悅不說話，盛琪琪覺得戚悅是被她的氣勢震住了，得意地笑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你要是非要跟著我混，我也就勉勉強強收下你好了。我看你打起架來也挺有本事，是個可造之材，等我們出去了，我們就一起干，干出一番大事業！」

「謝謝你，不用了。」戚悅一口回絕。

盛琪琪怒道：「你別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我這是看得起你，可你也別恃寵而驕！你以為沒有你，我就找不到別的人了嗎？我告訴你，想跟著我混的多了去了，根本就不缺你一個！你以為你是什麼人，還以為我會求著你跟著我嗎？做夢！」

戚悅已經漸漸習慣了盛琪琪的邏輯和說法方式，剛開始她還覺得盛琪琪這人實在是個難纏的人，可習慣了之後，她竟覺得盛琪琪這樣還挺有趣的。

「多謝看得起，我離開這裡后還要去讀高三，並不打算在外面混日子。」戚悅認真地回答道。出去后該怎麼辦，她只有一個大致的想法，除了報仇，另一個就是要讓自己的人生走上正軌。過去她沒能完成高中學業，大學生活也跟她無緣，可現如今，一切都會發生改變。曾經黎英邵在喝醉之後跟她哭訴過不能繼續念書的痛苦，她並沒有太當回事。因為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可她竟得到了難能可貴的重生機會，那麼她就必須好好完成她的學業。

等她離開這裡，她有很多的事要做，但此刻她都沒有去細想，那些紛亂的過去和未來，都被她暫且埋在了心底，現在談什麼都沒有意義，等她離開了這裡，一切才能開始。

盛琪琪氣勢洶洶地吼完之後，本還以為戚悅又會以沉默應對，沒想到戚悅竟認認真真地回了她，她頓時語塞，想了半天才訥訥道：「讀書有什麼好的？」

盛琪琪還在讀書的時候，成績不好也不壞，她爸媽因為工作忙也不太管她，而在走上這條小太妹的道路之後，她就越發覺得讀書沒意思，混社會可比讀書有趣多了，所以聽戚悅說想要繼續讀書，就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戚悅看著盛琪琪，忽然笑道：「你知道np完全問題嗎？你聽說四色定理嗎？你了解克萊因瓶嗎？你清楚薛定諤的貓么？還有莫比烏斯環，費馬大定律，恐怖谷理論，相對論……」

盛琪琪一臉茫然。

戚悅又道：「再退一步，光的波粒二象性，電磁感應，衝量與動量，向量……這些概念，你都還記得是怎麼回事嗎？」

盛琪琪張了張嘴，又閉上。這些概念她有印象，可要她說，她卻又說不上來。她煩躁地反問：「那難道你還記得？」

戚悅卻搖了搖頭：「我已經不記得了，正因為如此，出去后我才要讀書。」

盛琪琪皺眉，表情有些不耐煩：「這些東西學了有個屁用？你又不當科學家，吃喝拉撒哪裡用得著它們？」

「當然用得著。」戚悅搖搖頭，「既然你提到了吃，我就舉個例子，比如說最常用的調味料，糖。常見的有白糖、紅糖和冰糖，你覺得哪種糖對人最好？」

「當然是紅糖！」盛琪琪毫不猶豫地回道，「紅糖吃了很補，再次一點是冰糖，我媽燉東西都愛放紅糖！難道你覺得冰糖最好？」

「不，它們都是一樣的。」戚悅搖頭，給出了一個盛琪琪絕想不到的答案，「紅糖是甘蔗榨汁濃縮成的，白糖可以認為是紅糖除雜脫色后濃度更高的糖，而冰糖，則可認為是白糖水結晶后的糖。它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哪來的好壞之分？」

盛琪琪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反駁的話，訥訥半天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叫道：「你剛剛也說了，白糖是紅糖除雜后的糖，紅糖里的那些什麼營養物質，就被除掉了，白糖當然就沒紅糖那麼有營養了！」

「你所謂的營養物質，指的是紅糖中人體所需的氨基酸和微量元素？」戚悅道。

盛琪琪哪裡知道那些？有沒有學過她都忘記了！見戚悅幫她說了，她就連忙點頭：「對！就是氨基酸和微量元素！」

「人體每天需要大量的氨基酸，就算紅糖里有，對人來說也是杯水車薪，難不成你準備一天灌幾十斤紅糖進肚子？而所謂的微量元素，不過就是鈣，鐵之類的，你每天喝點牛奶吃點牛肉就能滿足你身體的需求了，紅糖里即便有，也是少得可憐，要獲得等量的鈣鐵，你吃下的紅糖能讓你少活好多年。」

盛琪琪啞口無言。她一不知道戚悅說的到底對不對，二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頓時像卡帶的收音機一樣沉默下來。

戚悅笑了笑：「其實我剛剛說的那些不一定對，有可能是我記錯了。可你不讀書，就連判斷我的話對錯的能力都沒有，你想反駁也無從下手，更不用說你生活中遇到相關事情的應對了。」

在被送進這兒之前，戚悅的學習成績還算不錯，而在她五年裡，她興緻來了，也會看點兒雜書，現在挑些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名詞說出來，忽悠盛琪琪也是足夠了。

盛琪琪並不願意在口才上敗在戚悅手下，然而她氣憤地發現，戚悅說得一點兒都沒錯。不讀書，她都不知道戚悅說的是什麼，說得對不對，更別說指出她話里的差錯了！

她皺了皺眉，小聲道：「讀書真這麼有用？」

「沒錯。」戚悅非常肯定地點頭。

盛琪琪神情茫然了會兒，也不再說話，只是跟著戚悅慢慢往前走，二人一直回到了女生寢室，戚悅在回去前跟孫曉暉揮揮手道別，收了曬在外頭的被子，往床上一躺沒多久就睡著了——昨天一夜通宵，她早累癱了。

等盛琪琪回過神來，就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之前她不是在問戚悅跟孫曉暉那男的是不是談戀愛嗎？怎麼最後就變成讀書好不好上去了？！

可盛琪琪想再去找戚悅時，卻見戚悅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她頓時一陣氣悶，幾步衝過去想把她拉起來，可見戚悅睡得香甜，面容平靜得如同油畫中的少女，她伸出去的手頓時停下，最終慢慢收了回來。

哼，暫且就放過戚悅吧，將來再找她算賬！盛琪琪打了個呵欠，也拿了自己的被子，回床上睡覺去了。

落後二人的朱妙珍一路就見盛琪琪和戚悅二人吵吵嚷嚷——基本上是盛琪琪一驚一乍在吵——心裡總期待著二人一言不合盛琪琪就動手揍上去，那時她雖不能上去助陣，好歹能默默地搖旗吶喊啊。可令她大失所望的是，一直到回到女生寢室，兩人都還沒打起來。連戚悅睡著了，盛琪琪都沒趁機動手。朱妙珍心裡暗叫不妙，可也不敢趁機對戚悅下黑手，灰溜溜地取了曬得香噴噴的被子，也倒頭就睡。

戚悅是被姚星叫醒的，睡得太沉，又沒有鬧鐘，要不是姚星搖醒她，她肯定已經睡過頭了。她向姚星道了謝，發現早上被送回來的錢思慧也正平穩地睡著，手裡攥著她男朋友的碎照片。見邊上盛琪琪和朱妙珍還睡著，戚悅不計前嫌地過去分別拍了拍兩人的臉頰，等二人滿臉迷茫地醒了過來，她才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眯著眼向訓練場走去。

才睡了一個多小時，她現在依舊困得很。

沒一會兒，盛琪琪和朱妙珍在兩點半訓練開始前趕到了訓練場。

下午太陽比上午烈得多了，老兵營練習正步走，新兵營的在繞場跑了十圈之後，繼續練習站軍姿。

大太陽底下，戚悅額頭的汗水不停滾下，不能擦，她只好時不時眨眨眼，免得汗水流進眼睛里去。

陽光曬得人昏昏沉沉，戚悅有一種進入幻境的不真實感，一些細小的如同被螞蟻啃咬的感覺從她的關節慢慢湧出，逐漸變得鮮明，鮮明到她再無法忽略的地步。

這種感覺……竟然是毒.癮發作時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