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巫蘭扶牆，虛弱道：「算了，隨你吧。」

「巫姑娘。」封燁抿著嘴唇，臉上露出一絲愧疚和忐忑，「在下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有。」巫蘭立刻否認，條件反射地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反應過來后巫蘭心神一凜，眼睛不錯地打量封燁，臉上的神情漸漸地恢復了常態，「我的來歷有關師門辛秘，恕我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我長大的地方與世隔絕，一旦離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巫蘭神色落寞。

封燁臉上不安更甚：「巫姑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巫蘭：「……」這麼容易就改變話題封大人你好應付起來也太好應付了吧？「打算？」她還真有，不過不能告訴你，巫蘭心念疾轉，「封大人，我要是想學武，要怎麼給自己找師父？」

封燁吃驚於巫蘭的想法，她年紀這麼大了，又是女孩子，就算能找到師父，肯定沒人願意收她啊！不過他剛剛才戳到了人家的傷心處，現在怎麼也不忍心打擊她，糾結了半天，封燁才憋出一句話：「巫姑娘，學武很辛苦的……」

「學什麼不辛苦？」巫蘭低笑，一語道破了封燁的心思，「是沒有人願意教我，對不對？」沉默了一下，巫蘭有些低落地說道，「算了，這世上大抵還是好人多一些吧，我哪裡就有那麼倒霉，遇到不幸……你說是吧，封大人？」她仰著臉，沖他笑了一下，眼波若秋水，眉黛如遠山，看著這張桃花一樣明艷嬌美的面容，再聯想到對方無根浮萍一樣的「身世」，封燁實在難以違心說「是」。

他人在公門，辦理過的案子多不勝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巫蘭這樣的女子，正是不幸最愛「眷顧」的對象。

若是……若是滴血認親能夠證實巫姑娘果真是梁老爺的女兒，有梁二爺這樣厲害的小叔在，巫姑娘的人生一定能夠安然喜樂的……吧？想起那位遺體不知所蹤的梁家小姐，封燁突然不怎麼肯定了。

封大人滿臉難以言說的情緒，匯成了一個大大的「愁」字。

巫蘭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愛的人，她會心一笑，笑容轉瞬即逝，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封燁當然不會注意到，等他聽到巫蘭的自言自語「有武功秘籍就好了」，想開口詢問時，巫蘭率先說道：「封大人，你離開這麼久了，不用回衙門嗎？」

封燁經她提醒，意識到自己離開是夠久了，還有案子等著自己，再不回去賈大人該著急了，考慮到梁君壁的病情，還有巫蘭目前的狀態，他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下去。

至於沒機會問清楚的那句話，封燁默默地記在了心裡，打算幫巫蘭留心一下，看有沒有適合她練的武功。

「巫姑娘，在下先告辭了，等梁老爺醒來，我再過來。」

「好。」巫蘭神態如常，「封大人慢走。」

目送封燁離開，巫蘭站在樹下，良久無言。

「我有時候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陸勉一邊走，一邊整理著兩邊的袖子，等他終於把袖子放下來，褶皺一一撫平，人也到了巫蘭三尺之外的位置。

他站定，抬起頭注視著巫蘭，神色冷淡。

「巫姑娘真是好心計。」

巫蘭看著他的臉色，心情有些微妙地不爽。

陸勉這個人心裡太明白，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對你不滿意，說話不至於陰陽怪氣，卻像細沙里藏著砂礫，赤著腳走過去，冷不防硌你一下，不痛不癢的，卻煩人得很。

事不關己的時候，巫蘭瞧著挺開心的，等輪到自己的時候，才明白那些惹到陸勉的倒霉鬼，對著陸大夫這張不開口也嘲諷滿值的臉到底有多蛋疼了。

——封燁到底是你什麼人？我欺騙還是傷害他感情了？還是強迫他做壞事了？有必要這麼護短嗎？

巫蘭輕笑，眼神亦是冰冷漠然，聲音輕柔：「這話怎麼說？陸大夫好像對我很不滿意呢。」

陸勉皺眉瞪她一眼：「別用這個調調說話行不行啊巫大姑娘！本公子心裡瘮的慌……喂，戾氣收起來！我沒怎麼惹你吧？怎麼一個個心態都這麼差！」

巫蘭冷冷的看著他：「一個個？」她眼睛里的神色有些危險，探究地看著陸勉，「陸大夫剛才好像也用了『你們』這兩個字。」她歪了一下頭，似乎有些疑惑，「陸大夫見過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嗎？」

陸勉警惕地看著她：「我告訴你啊，我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本公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巫蘭一愣，盯著陸勉緊張又防備的表情看了半晌，有些不可置信、同時瞭然的笑起來，她猶豫著問道：「陸大夫，你該不會是……怕我揍你吧？」

陸勉臉上掛不住，強作鎮定，嘴硬道：「很丟人嗎？本公子是智囊，又不是武夫！腦子聰明了體力上差一點很正常嘛，要不然方方面面都完美無缺還讓別人怎麼活！」他倒是理直氣壯。

巫蘭泠然的眸子打量著陸勉，心裡剛剛那點無名火也不見了，和陸勉對視片刻，她露出了一點感興趣的神色，慢吞吞地說道：「那麼，陸大夫，『你們』和『一個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和你很像的人。」陸勉咳嗽一聲，想找回剛剛的感覺和氣勢，不過努力了幾次后他就放棄了，一副懨懨地的神情，面對巫蘭怎麼都自在不起來，擰著眉頭不安地變換了好幾次站姿，「我師父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算計來算計去的，接近這個利用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最後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因為師父最初接近她動機不純，中間又有諸多隱瞞和謊言，結果棄他而去……」

「哦。」巫蘭懂了，似笑非笑，「陸大夫的意思，是說我不是好人咯？」

陸勉斜她一眼：「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不過你的確不算好人，好人壞人的定義誰又能說得清楚？我不跟你爭這個。」他語氣認真起來，「巫姑娘，你如何為人處世，在下無意指摘，也不想多管閑事，只因封大人和我有些淵源，所以有些事情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封大人是良善之人，對待朋友也一片赤誠，巫姑娘既然有意算計，封大人把你當成朋友也是早晚的事情……巫姑娘，你有朋友嗎？」

這話正中死穴。

巫蘭神色冷淡，又開始覺得陸勉這張臉礙眼起來。

「沒有吧？我就知道沒有。」陸勉說話完全不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火上澆油一般說道，「你這樣性格的人怎麼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就算有也會像封大人這樣的被你親手毀了……喂好好說話別動手啊！」

「……說我沒朋友，陸大夫這張臭嘴也不遑多讓。」巫蘭反唇相譏，「論不討人喜歡的程度，陸大人怕是比我更勝一籌。」

這回輪到陸勉咬牙了：「你你你……我不跟你爭！總之你別打封燁的主意！」

巫蘭冷笑著走過去，陸勉大驚失色：「喂都說了別動手的！你不是來真的吧？！」巫蘭往前，他就後退，巫蘭停下，神色莫測：「陸大夫，你再躲，我保不齊會做一些在你看來更過分的事情。」陸勉這時候已經有些後悔了，巫蘭可以不把他的狠話放在心上，他卻不能不把巫蘭的威脅放在眼裡，於是果然不再躲了，巫蘭順利地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偏了下頭，露出個讓人感覺很不好的笑容，然後，和照射在臉上的陽光一樣溫度的右手，輕柔地撫上了他的臉頰。

陸勉：「……你個丫頭片子，居然調戲本公子。」(⊙_⊙)

這句話剛說完，他就看到了相當詭異的一幕——巫蘭眼睛變紅，兩隻眼睛里分別射出一道紅光，陸勉被閃的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知道巫蘭不凡，能在滿門被屠沒有一點內力的情況下連殺四人保住梁君壁的女子怎麼會是普通女子？但這麼詭異的情況卻是不曾預料到的，她還是人嗎？！

陸勉整個人都不好了。

「呵，我當然是人。」掃描收集完陸勉肉身數據的巫蘭當然也能「看」到陸勉腦子裡正在想的東西，儘管她知道自己開口「澄清」只會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還是惡劣地開口一語道破陸勉內心的想法，「陸大夫，你真讓我驚喜，這四個人的死亡過程一點都沒錯呢。」

陸勉睜開眼睛，看東西還是花的，他揉了揉眼睛，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內心的驚駭，他蹭蹭蹭後退兩步，指著巫蘭語氣驚慌地說道：「你會讀心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巫蘭詭笑，不語，高深莫測的看著他。

「不對不對！」陸勉擰緊了眉頭，語速很快，「我把過脈的，從脈象來看你是人沒錯！神仙有靈力，妖精有妖力，有異於常人的本事，身體構造必然與常人不同，就算表面看不出來沒道理把脈也把不出來呀！」陸勉大步走過去，目光灼灼的盯著巫蘭，「巫姑娘，再給我看看你的脈象！」

巫蘭：「……」

這劇本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