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野田敦的陰謀(三)
風裡軒不由有些失望，嘆道：「兄弟的心是很好的，不過……兄弟你日後便知，神將武士雖然各有其道，以講究信譽為美德，但真正在家國大事上，一紙條約……也就是一張紙而已。」「嘿嘿，風裡兄這麼看待條約嗎？那不要緊，有一個總比沒有的強，不過這還不是我的主要目的。」野田敦忽然猛睜雙眼，低聲喝道：「我想扶持風裡兄掌握憔郡大權，這樣可好？」風裡軒的手一抖，杯中殘酒潑灑出來大半，他一邊擦拭酒痕，一邊苦笑道：「兄弟是說笑么？」野田敦用不容懷疑的口氣堅定地說：「我沒有說笑。如果風裡兄掌握大權，我們的許多理想抱負就可以真正實現了罷？扭轉乾坤，造福萬民，都是以後的事，首要的是讓風裡兄先掌上大權，風裡兄有意嗎？」風裡軒依然連連搖頭說：「兄弟酒喝多了消遣老哥吧，嘿嘿！」野田敦知道他不相信，心裡也不著急，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寧安王最喜歡什麼東西，風裡兄應該很清楚吧。」「哦，大王啊……他最愛錢。」風裡軒噗哧一笑：「兄弟，這都是我們在這裡私下說說，你聽了就算——我們這大王哪，不愛王位，卻想到南海買島嶼，修葺宮殿，在海邊終日休閑度日。說起來，憔郡這地方是殘破了點，大哥我如果不是整個家族都在這裡，休戚相關，也早就流浪到別郡出仕了。不過身為一國之主，有這樣的心思就不太好了。」野田敦笑道：「哦，那寧安王豈不是經常在南海遊玩不歸？」「哪裡做得到！」風裡軒搖頭說：「他自己倒想，國內的高官群僚們也用不著他老呆在這裡，可沒有那麼多錢哪！他曾經數次邀請南海郡王金翔來做客，就是想從人家手裡套點東西。金翔這個人很大方豪爽，已經同意給個小島了，甚至還同意我們派兵駐守。」野田敦驚嘆說：「天界的風俗我已大概知道，這方面的觀念和我們雷克薩差不多，都講究『千金易散，寸土難捨』。這可是了不得的外交勝利啊。」「嗨，一座荒島，什麼勝利不勝利的？」風裡軒連連搖頭說：「島可以給，修建宮殿的材料、人工、經費卻要我們自己出。我們一般的船隻都只是運貨到西涼便回，哪裡有能夠直接航行到南海的大船？如此一來，那不都得從南海郡募集？況且南海物價高昂，即便以舉國之力也玩不起啊。」野田敦心裡暗暗發起笑來。寧安王的野望自然是不成的：憔郡位於天界中央大陸的西北角，而南海郡位於大陸東南，海路距離與從人間的阿拉斯加到巴拉圭差不多遠，因此他這種跨海南狩壯志的難度遠遠超過上古中國的鑒真東渡百十倍不止，如果真能成功，可謂是破天荒的奇迹了。他心裡一邊發笑，一邊問：「然後呢？」「他執迷不悟啊！」風裡軒長嘆道：「為了這個夢想，可以什麼都不要——這可是他原話對我這麼說的。可是在南海設立行宮，所耗費怕得以千萬貫計，照目前本國的經濟情況，他這一輩子是別想的，下輩子的下輩子也做不到吧。而且那樣舉全國之力於一身，我很不贊成，除了少數迎合上意的小人，沒有人同意他這麼做。」「明白了，很缺錢是吧？」野田敦笑了起來：「如此一來便好說了。何況風裡兄實際上已經手握重兵多年，資歷什麼的也足夠了。我想只要靈活合理地使用錢財，一定能夠讓風裡兄如願以償。」「你說行賄？」風裡軒惱怒不已地說：「身為神將，你怎麼能想到如此卑劣的勾當？」「那些功臣宿將憑藉幾十年前的舊功，大口吞噬憔郡人民的血汗，就不卑劣了？」野田敦冷笑道：「風裡兄，你可以改變這一切，但你必須得掌握權力才行。只要立意是好的，結果是好的，過程不必過於計較。好些事不需要你親自出面，錢也不需要你出，我這裡有，你只需要給我指導，幫我牽線就可以了。」風裡軒半信半疑地看著野田敦，哼了一聲說：「真不知道你代表的是誰？是斯蘭西郡還是你自己？你自己的話，能有多少錢？如果是斯蘭西郡，恐怕也沒有那麼多錢花在不友好國家的身上。」「風裡兄你儘管放心，我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野田敦大義凜然地說：「我和大膽成立了一個公司，準備商行天下，為萬民尋求福祉。然而這等崇高目標，都得一步一步地慢慢來，在憔郡紮根是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風裡兄為人正直寬厚，如能幫助你掌握大權，對於我們自己，對於風裡兄你本人，對於憔郡、斯蘭西郡的全體民眾，都有莫大的好處。現在需要的，只是風裡兄你下定決心了。」野田敦的話打動了風裡軒，儘管覺得藉助外力和外部資金獲取上位顯得過於匪夷所思，但對方並未提出尋常行賄者的無恥要求，反而有大義之名，再加上野田敦是神將，這顯得更加可信，於是風裡軒點頭同意了。但同意后他又覺得有些心虛，畢竟野田敦只是個才獲得官位的神將，他能有多少實力？於是風裡軒厚著臉皮問道：「大哥這裡開銷大，養幾個門客不成問題，但辦這些事是絕對不夠的……兄弟那裡有多少錢？」野田敦四平八穩地說：「風裡兄覺得需要多少？」風裡軒有些臉紅，喃喃地說：「一步一步來，估計最少也得十萬貫之數吧。」「沒有問題。」野田敦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說：「十萬、二十萬、三十萬都不是問題。但起步階段錢只能從斯蘭西郡運過來，因此風裡兄得幫我打點好長坂城邊界以西的各種哨卡，否則雁過拔毛，一萬貫到了這裡只剩五百了，那什麼都搞不成。」風裡軒興緻勃勃地說：「沒有問題，郡東的守界千戶紅山寺歲冬已經六十八歲，幾次要求退休了，因為暫時找不到頂替他的人，大王還沒有批准。我去說一說，再想些法子，大王會把他的營和轄區都划給我的。」野田敦陰測測地說：「如此最好，我們儘快去見大王，明日就去置辦禮物，先把這件事辦好。」許多許多年以後，風裡軒的子孫在整理先祖遺物時發現他在一篇日記上寫著這樣一段大不恭敬的話：「那傢伙好大的口氣，真讓我信以為真了。如果當時我知道他身上只有二百貫的話，一定會把他驅逐出境……不，還是捏死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