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接戰(三)
刻的峰谷城城樓之上，高原明卻正在鼓掌叫好，大拍「大隊長真是神威颯爽，只發了兩箭便把曹老兒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震撼效果比藍姑娘剛才射死的八個武士都還厲害，真是厲害！」
旁邊的藍卻冷冷地問道：「原來是存心射偏的？象貓捉老鼠那樣故意折磨他？」
徐膽的臉不由一紅，把手中的弓丟給了高原明，瞪眼道：「少說廢話，我又沒用心練過射箭，不就是射歪了么？你那麼大聲地喝彩，聽起來倒像是故意諷刺我？！」
白少成在旁邊幫腔道：「高原明說得也不錯，曹政現在這情形對敵軍的士氣打擊很大。但何必站在城樓裡面射呢？不如站到城頭去射，讓他們看個清楚，更能使敵人產生畏懼感。」
徐膽搖頭說：「讓他們看清楚了，就沒有神秘感了，現在我們在城樓裡面射，他們怎知道我們有幾個神射手？」
藍不耐煩地插話道：「好了沒有，這樣老折磨人家算什麼英雄？讓我給他個痛快的吧！」
徐膽搖頭說：「現在不是講武士道義的時候，如果講究這些，你先讓他們不要用二十倍於我們的兵力來攻打峰谷城。現在著急的是他們，曹老兒就這樣晾著吧，圍點打援，使出些霹靂手段來，讓他們知道厲害！」
城上的人說起這些尚可談笑風生，被釘在地上的曹政就不是那樣輕鬆了。他見自己家地武士全都死在自己身邊，那些沒用的雜兵早跑得一乾二淨。而聯軍那邊又不出人來救，一顆心已涼了大半截，但是求生的**依然使得他不願放棄。苦苦哀求了好久后，見聯軍那邊無動於衷，他索性破口大罵了起來：「馬唯，你這小妾生的龜孫子，再不派人來救，我就把你家那些齷齪事都抖落出來！」
馬維此時正在進退維谷——不救他吧，對士氣影響太大。曹家潰退下來那五十多人已經陷入精神崩潰的邊緣了，正在試圖逃回晦明河東岸，如果讓他們得逞，馬維毫不懷疑他們會一口氣跑回家去，因此現在正差關家的人在橋上阻截他們，一個個帶回來，反正不能讓他們就那麼一鬨而散，那可比擅自出擊還要惡劣得多；可是救曹政的話。顯然又是要拿命去搭的，誰能願意？自己的手下都是親族一黨，為了自己地利益索債打仗也無所謂，為了所謂「聯軍」、「盟友」的命賠上性命就不會怎麼痛快了。至於其他人的手下，他根本就沒指望能在這種情況下指揮得動。然而聽到曹政罵出的這句話后，馬維卻坐不住了：曹政顯然是要把豪強大家之間的那些齷齪秘聞拿來要挾自己。因為明郡豪強婚嫁關係複雜，三姑六婆的相互走動之下，這種醜聞在高層人士那裡並不是什麼新聞。但一旦公諸於世，可是致命的打擊。不料曹政不止威脅他一人，緊接著又把其他十三家家主的名字都點了個遍。顯然這些人地齷齪事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在失血性休克發作之前估計能抖落出相當多的內容出來。
於是十四家家主未待緊急會商便作出了一致的反應：每家都派了幾個身手靈活的冒死前去救曹政。馬家和文山家比較有錢，派出的是騎兵，兩家一共五個騎兵很快奔到了曹政身前，可尚未下馬。忽然峰谷城頭再次傳來了弓弦響，一枚火箭穿偷了最前面一名騎兵的胸口，從他的后腰穿出后又射傳了他胯下的戰馬。一人一馬頓時發火猛燃起來；與此同時，一枚勁箭從他身後一匹馬地前額穿入，射穿了騎士的身體后，又穿入了後面一匹馬的馬腹。這一箭不但勢大力沉，而且蓄有神力，使得中箭地兩匹馬和一名騎士的身軀隨之炸裂了開來，濺得最後那名馬被射死的騎士渾身血肉模糊。其餘兩騎見狀不由肝膽俱裂，發了狂地勒轉馬頭向回逃去，可隨之城上又響起兩聲弓弦聲，兩名騎士先後中箭，一個全身起火，一個當即炸成碎片，血肉鋪得一地都是。
這種慘烈情形出現后，晦明河西岸的五千聯軍剎那間陷入了可怕的靜默之中。這種可怕地靜默持續了約莫五分鐘之久，忽然峰谷城上又射出一箭，正中適才第一輪中箭的那堆血肉之中，一名渾身浴血的武士慘叫著跳了起來，然而如修羅業火一般地火焰立即將他籠罩了。
縮在聯軍本陣中的盟主馬
倒吸了一口冷氣：「連裝死的也殺！」
文山林憤憤然地說：「自恃勇力，不講道義，匹夫！」
此時曹政忽然又高聲慘呼了起來。此時他全身蘸滿了被勁箭射碎的武士屍骸和鮮血，形若受致命傷的怪獸一般，聲嘶力竭之際，呼喊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幾難辨別。徐膽本是洋人，對斯蘭一帶的方言從來十句里有兩三句聽不明白，此時就更聽不懂了。聽了好一會不得要領，卻忽然見到聯軍派出的那些救援敢死隊如水銀泄地一般發足狂奔了回去，顯然是受了曹政呼喊的影響，心中覺得奇怪，便問白少成：「曹老兒叫些什麼呢？」
白少成的臉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忽然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說：「大隊長，有一件事屬下一直有所隱瞞。其實屬下不姓白，而是姓『敗』。之前曾查看過族譜，也差人調查過，如果沒有搞錯的話，藍姑娘應是屬下的族妹。」
周圍的人都發出了驚呼，徐膽不由一怔，扭頭看了一眼驚喜交加的藍，轉過頭說：「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族譜就在家中，探訪藍姑娘身世的證人也在城中，隨時可以招來見大隊長和藍姑娘，此事萬萬不敢欺瞞。」
「呵呵，連婆羅教和安平王都欺瞞住了，冒姓更名當上了武士，卻不敢欺瞞我嗎？」徐膽微微一笑：「算了，我這裡不是正兒八經的官府，你也早就不算是公家認可的武士了，此事無礙，查明身份后，你就依然姓白，藍也隨你的姓，你們說如何？」
藍和白少成一起斂容拜道：「謝大人賜姓！」
徐膽沒想到他二人如此鄭重，有些不自在地說：「至於這麼莊重么？」
烏赤力在旁邊喜滋滋地說：「大隊長有所不知，你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公家官員哪，賜姓是有名有據的。只要日後飛黃騰達，自然就……」
徐膽啞然失笑，原來自己的「賜姓」並不具備實際效力，卻依然讓藍和白少成那樣激動。不過也可以理解吧，畢竟峰谷城的大多數人都看好他的未來。他正想謙虛兩句，烏赤力卻又搖頭晃腦地說：「不過，既然賜姓，這個『白』字好像還差了點，依老烏的見識，應該尋幾名高僧，仔細測字斷顏，反覆推敲，並讓藍姑娘和少成自行選擇，方為上策。嗯，說起來老烏這個姓也好像可以改上一改……」
徐膽一聽這些調調就頭皮發麻：作為一個對家族血脈毫無認知，姓名甚至面貌都可以隨時隨意無窮變更的現代人，對這種姓氏親族事宜的第一感覺就是「麻煩」。烏赤力的建議當然不可謂不好，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湊這個熱鬧，但徐膽一想到今後會有很多人找他來改姓氏名稱，每一次都要仔細斟酌調研徵求意見做到皆大歡喜便渾身汗毛直豎——那自己不變成戶籍警察了？他眼珠一轉，立即想出了一個嫁禍江東的主意：「我看白這個姓很好很文化，就不必改動了。至於文化修養，本公司無人能與總經理野田敦相提並論，所以今後你們要更姓改名設計家徽什麼的，儘管去找野田敦。而且他最喜歡取名字了，一定能嘔心瀝血地為你們找到最好的姓名！」
這番話的後半截倒不完全是假話，在來天界之前，徐膽和野田敦層飼養過許多肥貓、黃羊、老豬和小白狼，用途雖然各異，但每一個都由野田敦取了名字，可見野田敦的確有這方面的愛好。不過那些名字是否全都悅耳動聽並且含義吉祥就無從查證了。
在繁忙的戰鬥過程中完成了一次相當八卦的認親和賜姓工作后，徐膽緊鑼密鼓地投入了正事之中，問白少成：「在問你曹老兒的話呢，你怎麼一下子給我岔開了那麼遠？」
「因為他呼喊的內容與此事有關。」白少成遙望著在血泊中掙扎不休的曹政，緩緩地說：「他叫的是一個人的名字，一個被天宮殿視為禁忌的名字，已有數百年無人敢在公眾場合提起：百里漣嘉，一名以箭術超絕著稱的先古聖將，我們原百里一族的祖先，導致百里族被貶斥為『敗』姓的元兇，不過很多人還是認為她是功虧一簣的英雄。成王敗寇，自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