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柚木小百合

第七章 柚木小百合

轟轟烈烈的登錄武將場面結束后,清安麗便催著上路。但徐膽和野田敦已決意留下來協助趙信。不知為了什麼,他們兩人對縹緲門這三個人始終提不起好感,清安麗在危急關頭捨棄趙信的行為也讓這兩個心中根本沒有「主公為上」思想的人頗為不滿。清安麗為二人的抗命行為暴跳如雷,喝斥道:「還沒到地方就不聽招呼了?待我修書一封寄給你們雷克薩國辦事大臣,把你二人開除出籍!」然而清安麗雖在人間住過兩年,卻對雷克薩這個「洋人國」的運行內幕一無所知,說出的這等威脅之語自然嚇不倒徐膽和野田敦。二人正欲辯駁兩句,趙信忽然說:「柚木的實力超群,多兩個人幫手總是好的,主公也可以藉機走得更遠一些。」平修等三名縹緲門高手紛紛贊同,眼見不敢與那個名叫柚木的西涼神將放對。清安麗雖然囂張,卻不是傻子,見他們都如此,也只得恨恨地罷了,對徐膽說:「那我們就在斯蘭西郡的郡府安平城等候,五天之內如不趕來,我可饒不了你們!」二人以無休止地聳肩目送清安麗等人遠遁后,才齊聲長嘆了出來。趙信在後面苦笑道:「洋人畢竟是洋人。」野田敦驚訝道:「怎麼,受到那樣的對待,你也忍受得住?」趙信淡淡地說:「我本是已死之人,身受清安家大恩才能苟活於世,因此早決定傾力相助。少主年輕氣盛,志向高遠,難免不通人情。些許折辱,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她今日收得縹緲一門,對今後發展大為有利,興許能成就大業。如有那一天,區區個人榮辱又算什麼?我雖百死而無憾矣。」徐膽聽得大不以為然,正欲跟他講一些「眾生皆巨巨神子民故生而平等」的天國妙論,不料遠方忽然傳來沉重的金屬鏗鏘之聲,便如一台一噸重的雷克薩自衛機器人在水泥地面上行走一般。而這附近都是荒山野嶺,土質疏鬆,要發出這等聲音,不知是何等沉重的東西?正驚疑間,趙信已變了臉色,說:「來得好快!」「來了么?聽起來是挺猛的。」野田敦開始稍稍為自己逞強留下來的行為感到後悔,問趙信:「這裡你年紀最大,資格最老,下達作戰計劃吧。」趙信的臉色雖然煞白,但居然還有閑心說笑話:「呵呵,你們兩個可是神將呢,比我這種無名武士要高一等啊。」徐膽撇了撇嘴:「少裝假了,當我們是傻子么?縹緲門的五劍只來了三個,又口口聲聲叫你『叛徒』,你是不是就是縹緲門的原弟子?既然那樣,你肯定不會比他們差到哪裡去——也就是說,你也是神將吧!」趙默默地點了點頭說:「你猜的差不多,不過我沒有去通過評定,而且這些年心灰意冷,比當年退步不少,天眼晦暗不清,大概還在兩可之間。我知道你們很想知道這些事的情由,對抗柚木危險萬分,你們肯留下來助我,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但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全心對敵,剩下的事都等活下來再說。記住,眼前敵人之兇惡遠遠超過我們這一路所遇到的任何人,對付它沒有戰術,只有隨機應變!」野田敦聳肩說:「至於么?你以前可說過神將並不是什麼可怕得不得了的東西的。」徐膽也插嘴說:「如果這麼可怕,為什麼它不跟西涼軍的其他人一起追擊我們?如果在赤脊山遇到這種強人,我們不是死定了?」趙信搖頭說:「神將這套制度歷史久遠,遠古之前的事記錄不清,半史實半神話的情形很多。你們都知道,神將的基本標準是通天眼,之後便純靠個人體悟和修行,並且有升段制度。一般來說,四等以下的神將在戰場上可以擔當斬將奪旗的先鋒之任,但終究與修行過的武士相差不太大,以**凡身修行到極限的高手亦曾有擊敗多名四等神將的記錄。但是五等以上神將則與眾不同……現在時間緊迫,無暇向你們詳細講述。反正你們記住一點,在自己沒有修行到足夠程度之前,不要越級三等以上挑戰,能跑多遠跑多遠!因為那種實力差距已如天淵之分,是用任何計策和機關都無法彌補的。至於它為什麼不進蔥嶺,那原因倒是很簡單的,等會你們一看便知。」野田敦立即追問:「前面那個叫柚木的怪物是幾等的神將?會比虹呂更厲害么?」「虹呂大人已經往生,按理來說不該妄談他的是非。不過他是靠姻親血脈才得以繼承晦明城,又年紀不大,故而本身只是四等水準,實力在泰嚴家並不算佼佼者。」趙信沉吟了片刻,說:「至於前面的這個柚木,怎麼說呢,它的封號是只有初等……」「那怕什麼?」徐膽不以為然地說:「野田敦是初等,我起碼也是初等,你再衰也跟初等差不多,三個打一個……」趙信搖頭說:「柚木的情況格外不同。知道么?那天看到你突然間突破天眼,我忽然有種看到柚木那種怪物的感覺。可惜柚木成名已經有兩年,你卻沒有如此充足的時間。它雖然只得到了初等的評定,但其實力已無法預測。之所以沒有得到更高的評定,是因為它形象太差,天宮殿不許它上京赴考。而其他的相士只要一聽說她到了周遭便逃奔不及,沒有人給它評定到二等……啊,它來了。」正說到這裡,傳說中的恐怖神將柚木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道路盡頭。只見它身高約有一米九,肩寬體肥,渾身披著三層厚重鐵環鎖甲,背上背著一面半人多高的大盾,右手拖著一條五米多長的粗厚鎖鏈,末端吊著一支與盾牌差不多大的巨大鐮刀。與如此巨大的身軀相比,它的腦袋倒是秀氣得出奇。不過這種秀氣只是與其身體相比形成的,實際大小與野田敦的腦袋也差不多,上面滿是橫肉,因為脂肪堆積過多,裸露在鐵甲之外的面部肥肉間被擠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顯得額外嚇人。饒是徐膽和野田敦二人心理上有所準備,一時間也給鎮得石化了五六秒鐘。好容易解除石化后,徐膽倒吸一口冷氣:「乖乖,這怪物的渾身家當得有一兩噸重吧?」名叫柚木的怪物神將遠遠地看見三人便大笑了起來:「奧呵呵呵呵!你們就是斯蘭東郡的武士吧?聽說殺敗了林宗隱和黑川的兩隊人馬,本事不錯嘛!來來來,陪本小姐過過招!」徐膽和野田敦差點又窒息了,一齊回頭問:「這怪物是母的?」趙信苦了臉說:「長得是抱歉一點,不過確實是女的,還有個蠻好聽的名字叫『小百合』。」徐膽渾身一麻,哭笑不得地轉向野田敦,重複道:「小百合?」原來數年之前,野田敦曾喜歡過崑山車站外一個賣章魚燒的女孩,名字也正是小百合。那女孩的模樣現在回憶起來也就普普通通,但好歹稱得上「清秀」二字,與眼前的怪物相比簡直就是古今中外人類第一美人了。野田敦為酸澀的回憶和生猛的現實所震撼,渾身惡寒起來,掙扎著嚎叫道:「小……百合?我的……天哪!」徐膽充滿同情地大聲嘆息道:「OMG,這世間竟有能將此物此名玷污至斯的極品怪物!」「什麼,你們敢叫本小姐『怪物』?」柚木勃然大怒,大喝道:「你們這兩個毛頭小子,一定就是他們所說的清安家請的洋人!來自蠻夷之邦,身為蠻夷之人,目無美學,粗俗無禮,本應循規蹈矩仰人鼻息,竟然還敢褻瀆本小姐的賢淑和美麗!快快下跪求饒,可給你們一條全屍,否則本小姐將你們全身上下所有骨頭,連同你們唯一可依仗的利器洋槍一起揉成麵糰,嚼了下肚,排泄出來,拌成肥料!」挨了柚木的這一頓暴吼后,徐膽、野田敦和趙信都給震得手腳冰涼。如果真是一位美貌小姐在面前說要把他們「揉了、剁了、嚼了、吃了」,三人還可以當作是說男女瘋話,一笑了之。可面對這個恐怖的怪力女柚木,沒有人會認為她不能履行她適才說過的話。野田敦給嚇得牙關「咯咯」作響,忽然間全身的恐懼轉化成了一種絕死一博的衝動,大吼著「母大蟲,受死吧!」便揮動著大木棒衝上了前去。見到野田敦衝上去,徐膽和趙信不得不立即行動。結果野田敦一上前就給她用鎖鏈拍得倒飛回來,摔得灰頭土臉。趙信趁柚木擊飛野田敦後行動僵直,飛身上前在她肩膀上劈了一劍,卻被鐵甲震得虎口發麻,這一劍根本就沒能劈進去。然而柚木的反應卻比想象中快得多,迅速從招式用老的僵直中恢復過來,反手便將大鐮揮向趙信。趙信此時倒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的時候,勉強退出兩步,卻實在是躲不開這一擊了。眼看要給這一鐮揮成兩段,忽然一枚火球橫空射來,在柚木的大鐮上綻開了火星,將大鐮震得斜飛了出去。趙信見是徐膽飛石相救,也來不及道謝,就地一滾便逃出了柚木的攻擊範圍。第一波攻擊不能奏效,三人都更加小心了起來。呈品字型把柚木團團圍住,尋到空子便上去攻擊。然而柚木的動作相當敏捷,動起手來又顯得頗有智計,往往使出虛招后凌厲反擊從后襲來的人,使得三人更加難以全力進擊。纏鬥了百來個回合后,柚木反而愈發精神健旺了起來,大聲呼喝道:「爽快,爽快!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好好舒展過筋骨了,今天就好好玩死你們三人罷!」徐膽已把這幾天來倉促造就的石彈全部射完,沒有一發能夠對柚木造成傷害,只得把洋槍扔到了一邊不用。他沒有什麼趁手武器,只好隨便找了根木棒應付。聽到柚木這聲呼喝后,心神一震,動作稍微遲滯了些,已給柚木迅疾無敵地一鏈抽到面前,雖然勉力揮棒格擋了一下,卻還是連人帶棒給一起掃得飛了起來。肋下更被鏈稍重重擊打了一下,在半空中便一大口血噴了出來。徐膽受創之後,三人圍攻的局面頓時給打破。柚木又連續揮出數刀,野田敦和趙信亦先後受傷。三人都受傷之後,柚木反而放慢了進攻節奏,還喘起了粗氣。但從她的動作便可看出,那不過是麻痹敵人的行為罷了。又擋開柚木的一擊后,野田敦滾到了徐膽身前,便爬起身便叫道:「有種貓捉老鼠的感覺。」徐膽又奮力向柚木擲去了一塊石頭,叫道:「可這次是我們當老鼠,感覺太差了!」「有沒有點絕望的感覺?」野田敦用力注視著柚木身旁虎虎生風的亮銀色鐵幕,那是那條巨大鎖鏈快速揮舞形成的。她正揮舞著鎖鏈,將這層鐵幕快速移向趙信,這樣的凌厲迅猛的大範圍攻擊完全無從防備或者反擊,唯有不停地格擋閃避,其間中擊受傷也是在所難免。趙信已挨了柚木五次重擊,腿上還被鐮刀颳去了一大塊皮肉,身手已比初戰時遲緩了不少。揮刀格擋這一擊時,長刀竟然頂不住柚木的猛力被打成了兩段。趙信驚惶之際已來不及反應,給緊接著揮來的一鐮從臉側掃過,直切進右肩膀一尺有餘,一條右臂頓時給斬了下來。徐膽大驚,立即撲上前去揮棒向柚木的腦袋打去。柚木被迫轉身應對,野田敦趁機一路小跑過去,把趙信拖出了戰圈。趙信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武士,儘管遭到重創,神色頗為委頓,但精神倒還清楚。他痛苦地向柚木看了一眼,嘆道:「已經不成了,我們三人與她的實力相差太大,這一仗是無論如何也打不贏的。兩年時間,她竟然能變得如此厲害!」野田敦慌亂地幫趙信裹扎著傷口,叫道:「既然那樣,為什麼又要留下來阻擋她?不是明明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奏效的嗎?」趙信喘息著說:「這就是你這種少年洋人不能理解的了。身為武士,生來就背負著在別人的死和自己的生中尋找生命的意義的責任。死對武士來說是最終的歸宿,並不可怕。」「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的國家以前也曾有過追尋武士道的時代。但是以我們後人的目光看來,那只是一種不能自圓其說的可笑道義罷了。」趙信虛弱地笑了笑:「自己做什麼,追尋什麼,只有自己能夠領悟,又何須他人承認?」「算了,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跟我談什麼道可道的。」野田敦心煩意亂地說:「大膽也頂不住幾招的,我們現在可怎麼辦?」「我們不能擊敗柚木,但是可以阻擋她,現在我們已經做到了。她的身形巨大,如此勞頓之後需要大量覓食,又會耽誤她很長時間,主公已有充足的時間進入通向東方的山嶺小道。柚木太重了,走不了山區近路,他們已經安全了。」野田敦更加慌張了,口不擇言地叫道:「馬鹿野郎!趙信你這個混蛋別在這時候作出一副任務已經完成可以隨時蹬腿上天的表情!你當你的武士,追尋你的武士道不打緊,我們可都是洋人,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不是什麼身負生死責任的武士,芳齡二八,未曾許人,這世上的所有骯髒齷齪事還沒經歷過,怎麼捨得現在便死在這個悍婦手中?倒趕快給我們想個逃出生天的辦法!」趙信苦笑道:「英雄了一時留下來陪我阻敵,卻不能直面生死么?洋人就是洋人,連裝英雄都不會。而且你看那傢伙現在可有半點力竭模樣?能逃走的話我不會招呼你們一同逃么?」正在此時,徐膽又給柚木一鏈抽中大腿,哀嚎著滾到了一邊。柚木的用意已經很明顯,是要把三人的行動能力破壞掉,留下來慢慢玩死。野田敦心一橫,紅著眼揮棒衝上前去,與柚木大戰了十幾個回合,再次給鎖鏈抽中背部。儘管皮厚肉粗,還是痛得幾乎跪下來。此時趙信重傷脫離戰鬥,徐膽也沒恢復過來,下一擊已經無人可以幫忙阻擋。自忖必死的野田敦正為自己難得如此英雄豪氣感到自豪時,忽然身邊壓力大減,柚木竟然放棄了他這個目標,狂呼亂叫著「奧呵呵呵呵,娃娃,可愛的娃娃!」向村子里沖了進去。讓三人不敢置信的一幕發生了。原來在縹緲門眾人來的時候,這個小村裡的人便都躲了起來,待到柚木出現,更是沒一個人敢冒頭。但三人與柚木打了許久,卻有一個小孩忍不住好奇溜到了木樓欄杆前觀看。柚木見到那小孩手中抱著的稻草娃娃,竟然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寶一般直衝了過去!野田敦看得傻了,喃喃道:「乖乖,坦克進村了。」柚木巨大的身軀就如一輛重型坦克般衝破了村外的籬笆,勢不可擋地撞進了那個小孩所在的木樓。在她的衝擊下,木樓發出恐怖的斷裂聲倒了下來,揚起了滿天的灰塵。其中住戶的死活在柚木的反覆踐踏下則根本無需考究。柚木卻因找不到那個娃娃而暴躁了起來,大叫著「娃娃,我的娃娃!」,在廢墟中找了片刻,又向旁邊的另外一座房子撞了過去。這座房子里正有人在生火,火盆給柚木撞得飛到了適才那座木樓的廢墟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野田敦手腳冰涼,大叫道:「天哪,大膽,我們得去阻止她!」「快逃!」趙信忍著痛大呼道:「柚木成名兩年,凡是敵對作戰,手下從無活口,此時竟然會為那種小事引開注意力,這是上天垂青你們二人,錯過就沒有機會了!」「可是……」趙信看穿了野田敦的想法:「這村子的人的確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們,但現在去只能是送死而已。想為這村子的人報仇嗎?很簡單,好好修鍊自己,等有了出息后再為他們報仇!」「他說得對。」徐膽一瘸一拐地跳了過來:「我們趕快走!」野田敦用力背起了趙信,趙信卻掙扎道:「你們快走,我已經是不成的了!」「閉嘴!」徐膽惡狠狠地喝道:「既然一起留下來了,就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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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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