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你就這麼賤?
自從安笙去找宋汐理論,就再也沒有回來,眼見著天都亮了,融闐遍尋不得,唯有去找宋汐。
好不容易等她下朝,融闐得以求見。
雖然知道她才是致使安笙失蹤的禍首,融闐還是滿懷不甘地跪下了,「陛下,主子一整晚沒有回來,定然是出宮了。我怕他想不開做傻事,求您發動京中守衛,搜尋他的下落。」
不久前才經歷了一次激烈地爭吵,宋汐壓根不想聽到他的名字,「他自己造的孽,有什麼想不開的?」
融闐只覺得心裡堵了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語氣也多了幾分壓抑,「這件事,您確實是誤會他了,不管您信不信,請您先將主子找回來!若他出了什麼事,您也會於心不安的。」
就知道主子來對峙沒什麼好下場,這一家子,根本就拿他當外人。
聽他這麼說,宋汐倒有些動容,儘管要分手,她還是不希望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原本以為是他耍的詭計,如今看融闐的樣子,倒不像是假的。
不等宋汐答話,大殿里忽的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安叔叔不是在京城有自己的勢力嗎?你作為他的臂膀,應當能調動一二吧!怎麼非得要母皇出手?」
卻是融融從側殿走了出來,一臉肅然地望著融闐。
這番話說出來,倒顯得安笙別有居心似的。
果然,宋汐本來已經動搖的心,又堅定不移地拒絕了,「我們已經分手,京城不是他想待的地方,說不定他自己離開了。」
「不可能!」融闐瞪著眼,大聲反駁,「主子要走,也不會丟下我不管,他一定是出事了。」見宋汐不為所動,融闐有些絕望,放軟了語氣祈求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您真的一點也不顧念往昔的情分?」
這一輩子,他第一次用如此卑微地語氣去求她。
儘管不想承認,但在這個冷冰冰的京城裡,若有人能找到主子,就只有宋汐了。
宋汐進退兩難,啟唇,正要說點什麼,卻被融融搶白道:「他下手害我父親和哥哥時,又何曾顧念夫妻情分。」
想起淳兒病重的容顏,堯兒垂死的模樣,宋汐心中一沉,別過臉道:「你走吧!」
融闐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汐,他怎麼也沒想到,她能無情到這個地步。
知道她不會改變主意,他狠狠一攥一下拳頭,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融闐走後,宋汐看向融融,語氣有些不高興,「你怎麼來了?」
總覺得,今日的融融太急著表現,也太過於尖銳了。
融融眼帘一顫,從袖中掏出一卷書,雙手奉上,語氣乖巧,「今日太傅講了一篇策論,融融有一處不甚明白,特來請教母皇。」
宋汐斜眼看他,帶了幾分審視。
似乎,自那日以後,他依舊喚她母皇,自稱兒臣。
但是她,莫名地,卻不想去糾正了。
她有時候,在想,融融在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這個時候的他,早已收起全身的鋒芒,乖巧安靜得就像一個漂亮的瓷娃娃。與方才的咄咄逼人,真是判若兩人吶!
他在學業上的事幾乎從不麻煩她,因為他知道她很忙,今個兒卻巴巴地趕來,更像是一個借口。
在她的這種高壓目光下,融融如坐針氈。
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令他深深忌憚,必是宋汐了。
不一會兒,宋汐收回了目光,攤開手掌,語氣淡淡道:「拿來吧!」
……
安笙醒來的時候,驚愕地發現自己被人點了穴,不但身體無法動彈,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此刻,他躺在一張並不柔軟的床上,周圍掛著顏色俗氣的帳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惡的脂粉味。
只一瞬間,安笙就明白了自己身處何處——青樓。
這真是個人讓人噁心的地方。
屋中除了他,還有另外四個人,正在桌邊踱來踱去,看穿著打扮,很不入流,倒似下人一類。
其中一人腳步輕而不亂,顯然是有功夫底子。另外幾個,更像是濫竽充數。
很快,那人便發現他醒來,邁著步子向他走來。
其他三人也圍了過來,幾個五大三粗,面目猥瑣的男人。
除卻那身懷功夫的男人,其他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不懷好意。
其中一人看著他的臉,咽了口唾沫道:「是真做嗎?」
聞言,安笙總算明白了他們想要幹什麼,不由得怒從心起。那小畜生,真是不打算給自己活路了。
那人看著安笙憤怒的面容,想起張公公的吩咐,斂著眉道:「脫衣服吧!」
……
雖然沒有答應融闐出動禁衛軍,宋汐還是忍不住關注起安笙的動向,得知他夜晚沒回來,宋汐就坐不住了。先是出動一百暗衛在京中搜尋,後來,蔓延到兩千禁軍。
大半夜過去,依舊沒有安笙的消息。
宋汐急了,找來小路,讓他務必要找到安笙下落。
她在皇宮裡煎熬了兩個時辰,終於等來了安笙的消息。
宋汐捏著情報,氣的手都打顫了,半響,豁然從龍座上站起,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情報上說,他在青樓里里廝混了一天一夜。
安笙,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麼?
我辛辛苦苦找你,你卻在尋歡作樂。
想到他不舉,她的心微微一緩,轉而又有些鄙夷,若他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她,那他可就錯了。
到了春風樓,小路早就將這裡包圍了,所有嫖客,只能進,不能出。
見宋汐來了,他舉步上前,想跟她說點兒什麼,宋汐卻連眼尾也沒有掃他一下。
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安笙,別的,一點都顧不上了。
帶著滿腔的怒氣,宋汐發泄似的一一踹開春風樓的廂房。
有的嫖客正在辦事,被她驚得雞飛狗跳。
終於,在踹開一扇角落裡的廂房時,宋汐炸了。
房間里有四個裸體的男人,有兩個站在床邊,另兩個在床上。
地上扔滿了衣物,有一件是她所熟悉的,櫻粉色,綉著獨特的花紋。
透過那站著兩個男人,她看到床上還躺了一個人,雪白而瘦削的身體,狠狠地衝擊著她的眼球。
他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任由他們擺布。
……
安笙閉著眼,整個身軀連帶著睫毛都微微地顫慄著,臉孔憋得發紅,那是忍耐到極致的結果。
他被關在這間屋子裡一整夜,這些人並沒有對他動手,反而像是在等待某種時機。
就在不久前,這些人開始對著他的身體意淫,刻意在他的身上製造那些可疑的曖昧痕迹,雖說沒有真的將他如何,還是讓他倍感屈辱。
作為一個男人,卻被令幾個男人當做YY的對象,這些一看就是下九流的賤民,他們觸碰他的身體,被穢物沾染,這一切的一切,都憤恨得讓他想要殺人。
他連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厲榕,你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想折辱我的話,為什麼不做的更徹底一些呢?
還是你不敢?
還有什麼,是你這個小惡魔不敢做的呢?
宋汐呢,她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不見了吧,她會來找他嗎?
只怕不會了吧,她已經和他分手啦!
要他從哪來,回哪兒去,那就是,再也不見的意思。
耳邊是令人髮指的喘息聲,安笙忽然難過得想哭……
前半生,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後半生,當他收起爪牙,想了此殘生時,卻被人害到如此境地。
未來,他還有未來嗎?
猛然間,他聽到了有人踹門,緊接著是她憤怒的聲音。
他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心中卻充滿了狂喜。
她,來救他了!
與此同時,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隱秘地解開了他的穴道。
他的心思都飛到了她的身上,只覺得身上一松,凝滯的血脈得到了流通,下意識地就想動起來,卻忽視了背後可能隱藏的陷阱。
……
見此情景,宋汐只覺得一股熱血直充腦門,怒目圓睜,猛然大喝,「你們在幹什麼」
不等幾人做出反應,她風一般地掠至床邊,伸腿將兩人踹到牆角,再將那兩個在他身上胡亂動作的男人扔出了窗外。只聽得噼里一陣響,外頭一陣雞飛狗跳,卻沒了那兩人的聲息。
解決了閑雜人等,宋汐這才將目光看向安笙。
長時間血脈不通,讓安笙的動作十分遲鈍。
這在宋汐眼中,卻詮釋成了另外的含義,都做了起不來了嗎?
好不容易,他艱難地坐起身,迎上的卻是宋汐殺人般的目光,像是在看著一個仇人。
安笙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順著她的視線,看清自己狼狽的身體,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意圖抓住宋汐的衣袖,慌慌張張道:「宋汐,你聽我解釋!」
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空氣中瀰漫的**味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這間屋子發生的事實。
一瞬間,宋汐只覺得天昏地暗,險些站不住腳。
自己一夜的擔心,甚至多年的感情,彷彿成了一個笑話。
眼前的一切,讓她作嘔。
終於,在他來拉自己的衣袖時,她再也不堪忍受,反手甩了他一巴掌,「你就這麼賤?為了報復我,不惜糟蹋自己的身體?一個男人不夠,還找了四個,你真讓我噁心。」
她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咆哮,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件髒東西。
不,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她別開臉,渾身戰慄,表情猙獰。
有多少年,她沒被氣成這個樣子了!
「賤人!」撂下一句,宋汐掉頭就走。
「不要走……別走!」尖利的刺痛滑過心頭,安笙語無倫次,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人。
長時間血脈不通,他根本走不了路,強行動作,只能翻倒在地,磕紅他一片額角。
再抬頭時,她已然不見了蹤影,走的,這般地乾脆決絕。
安笙頹然倒在地上,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她厭惡的臉孔。
為什麼,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是氣昏了頭,才沒有留意到那些可疑的細節嗎?他的手,明明受了傷啊!若是自願,他不會是這個樣子的,不會是這樣的……
還是,她在心裡已經給他判了死刑,連分辨都不屑了。
難得,你的眼睛,只能看我的惡嗎?
難道,這麼多年,你一點也沒有記著我的好處。
可我這麼地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整整十年,我在你的心裡,只落得一個骯髒的賤人……
他跪在地上,雙手慢慢地收攏,抓緊,臉上卻露出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唇邊卻漸漸地溢出血來,一滴,兩滴,越來越多,在地上開出凄厲地血花……
融闐趕到時,就看到安笙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嘴角布滿駭人的血跡。
融闐看著他赤裸的身軀上布滿了傷痕,心中一痛,慌忙拾起地上的衣物,匆匆裹住他的身體。
「主子,你怎麼了?」看著四周亂糟糟的環境,很難想象,他到底遭遇了什麼。
安笙不答,融闐以為他沒有聽進去,可他臉色發白,眼睛里分明有了水光。
「主子,你——」
安笙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嘴唇顫抖起來。
「主子!」緊接著又叫了第三遍,他便是失了魂,他也要將他的魂給叫回來。
安笙終於抬起眼睛,看著融闐,嘴唇顫抖得越發厲害,眼裡的水光也越來越多,沒等開口,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融闐,她說我賤。」忽的,他抓住融闐的衣襟,五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嗓音低低地,啞啞的,「我賤嗎?我什麼都沒做,怎麼就賤了,怎麼就髒了。」
眼淚溢出眼眶,劃過臉頰,淌入他乾澀的嘴唇里。
他鬆開他,蜷縮成一團,將頭顱埋進膝蓋里,像抵抗不住嚴寒一般瑟瑟發抖,嘴裡發出壓抑的嗚咽的聲音。
「主子!」融闐有些哽咽,他張開雙臂,抱住他脆弱的身體,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笨拙地開口,「主子,你很好很好,全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你只是……」愛錯了人。
忽然地,懷裡地身軀劇烈地顫了一下,一股濃烈的新鮮血液的味道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融闐慌忙鬆開他,就見他嘴角開始大量地溢血,渾身抽搐,兩眼翻白。
融闐急壞了,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怕他咬傷自己的舌頭,只得砍暈了他。
……
融闐抱著安笙出春風樓的時候,與小路打了個照面。
此前不久,宋汐從樓里衝出來,臉色差的簡直要嚇死人。她不要他跟著,小路只得在樓外面守著。
現在,融闐抱著人出來了,他便遲疑地上前招呼了。
「要回宮嗎?我備了馬車。」他指向不遠處的馬車,溫和地開口。
融闐他認識這個宋汐身邊的男人,似乎是厲榕的師父。
而他,如今厭惡著有關宋汐的一切,當即也沒有好臉色,瞪他一眼,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被無辜牽連的小路無辜地撓撓頭,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道是安笙使性子離家出走了,而宋汐,顯然沒能好好地說和。
……
不想回到那個吃人的牢籠里去,融闐將安笙安置在附近的一家客棧里。
昏迷中,融闐服侍他擦洗身體,換過乾淨的衣服,請了大夫,灌了葯。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蘇醒的跡象,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根本不想醒來。
睡了一天一夜,傍晚時,安笙終於醒來了,臉色木然,眼神獃滯。
融闐問他餓不餓,要吃什麼?
他彷彿沒聽見似的,赤著腳,走出客棧。
往來的人,都看著他發獃,融闐叫他不應,只得護著他,以防他被人撞倒。
今日的京城,一整天都籠罩在陰鬱的天氣當中。
不多一會兒,便下起雨來。
沒帶傘的行人,要麼急匆匆地回家,要麼在就近的茶樓和小攤避雨。
融闐看著前方失魂落魄的背影,眉頭緊蹙。
他沒有帶傘,想去買一把,又怕把人跟丟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身後,像一條忠心的狗。
?世界上最令人感傷的景色莫過於雨中的行人了。
一身素衣,披頭散髮的安笙行走在雨中,容顏慘淡,身上的衣裳都被淋透了。
不遠處的茶棚里,避雨的青年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心裡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傷,就好像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
儘管如此慘淡,青年還是覺得看著他就像欣賞一幅畫似的。
這實在是個漂亮的人,尤其是絕望無助的時候,分外給人一種脆弱的美。
他的發上系了一根絲帶,藍色的,像是夜空一樣,冷冷的藍。
他有一點好奇,是什麼讓他如此失魂落魄。
一旁的的木桌斜靠著一把油紙上,屬於一個飲茶的婦人,她正絮絮叨叨地跟身旁的人說著家長里短。
青年嘴角一勾,輕輕放下一錠銀兩,溫聲道:「這把傘,我買了。」
那婦人抬頭,看見青年的面容,呆了一呆。
……
忽的,安笙踩進了一個小小的窪地,身子猛然一斜。
他以為自己會摔倒,他也不在乎了。
出乎意料地,他的身體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眼帘一顫,死水般的心起了波瀾,很快,又恢復死寂。
宋汐,不會這樣抱他,她也不會有這樣一雙寬大有力的手——一雙男人的手。
這個人,也不是融闐,融闐的氣息,不是這樣的。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耳畔響起一把低沉、稍顯粗野的聲音,語氣卻非常地溫柔,有禮貌。
「抱歉,你沒事吧!」
頭頂的雨水消失了,眼角瞥見一抹淡淡的綠,一柄淡綠色的水墨油紙傘。
安笙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雨水和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入目的是一張模糊的人臉,又或者,他根本沒有在看。
除了那個人,他彷彿什麼都看不見了。
青年卻看清他面容的時候,怔住了。
不是說他的五官如何地令他驚艷,他只是震驚於,這雙眼睛所流露出來的痛處,是一種純粹的痛苦和悲傷。
讓他的心也跟著一窒,怎麼會有這麼深刻的感情呢!
還有那幾乎一抱就能碰到肋骨的瘦削身軀。
傷成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莫名的心疼啊!
不知道為什麼,安笙的反應很遲鈍,他走路是慢慢的,抬頭是慢慢的,連呼吸,也都是慢慢地。
他覺得自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身上的感覺漸漸地麻木了。
連陌生人抱著自己,都不在乎了。
為什麼在乎呢?
反正在她眼裡,他已經是個淫蕩的賤人了。
安笙已經麻木,融闐卻沒有,見自家主子被一個陌生人摟在懷裡,他立刻就炸了。
他幾乎是兇狠地將人搶了過來,也許是受了安笙的影響,他敵視著,周圍的所有人。
這是宋汐的京城,這是她的腳下。
「你想幹什麼?」他怒視著對方,將安笙牢牢護在身後。
青年手中的油紙傘被他撞翻在地,無辜地皺了一下鼻子,臉上依舊笑得溫和,「這位公子是他的侍衛吧,你誤會了,我只是見你家公子一路淋著雨,擔心再這麼下去會感染風寒,特意來送傘的,並不是要對你家公子做什麼的。」
融闐皺著眉頭,看他的目光充滿懷疑,但他還是用腳挑起地上的雨傘。
淡青色的油紙傘在空中一番,下一刻,就被他牢牢把住。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好身手!」
融闐不置可否,見安笙不知何時又往前走了,他忙握著傘跟了上去,連正眼也沒有給青年一個。
「多謝了!」
這一聲謝,說的可真是沒誠意啊!青年無奈地笑笑,忽的,眼角瞥見地上有一塊細長之物。
是那人的髮帶?
他彎身撿起,快速走到一旁的屋檐下避雨,抬頭見那黑衣侍從將雨傘都給了自家主子,自己則暴露在雨幕之下。
而那個人,仍舊失魂落魄的走著,也不知要到哪裡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將髮帶纏在指尖,暗暗地想,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呢?
雨越下越大,雖然有了雨傘的遮蔽,但安笙渾身濕透,融闐真的擔心他會因此得了風寒。
「主子,我們回去吧!」
安笙置若罔聞,忽的,他停住了腳步。
前方的雨地里,有幾個大點的乞丐正在毆打一個小乞丐。
密密麻麻的拳頭落在瘦小的身軀之上,那人卻一聲不吭,只偶爾泄出一點點的呻吟,也淹沒在了磅礴的雨聲里。
明明是個半大的孩子,讓人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忍的。
融闐順著他的視線一望,瞬間有了計較,用幾顆石子趕跑了那些小孩。
那個小小的孩子蜷縮在雨幕里,半響,沒有等來該有的疼痛,他才顫抖地展開了四肢。
安笙繼續往前走,他停下來,只是覺得擋路了。
只是,融闐出手相幫,他卻也懶得管。
街上的行人漸漸地少了,滂沱的大雨彷彿在嘲笑他的狼狽。前路茫茫,他其實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但是,就想這麼走下去。
走下去,總能走到想到的地方去……
走了沒有多久,融闐在身後啞聲開口,「主子,那個孩子,一直在跟著我們。」
這融闐其實是想找點什麼東西引起安笙的注意。不能再讓他這樣繼續下去了,主子受傷就喜歡自虐的模式又開啟了,實在沒辦法,就將人砍暈吧!他自暴自棄地想。
但是出乎意料地,安笙停了腳步,也許是好奇,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小小的身影也停住了,仰著臉,隔著重重雨幕,獃獃地望著他。
雨水模糊了他的容顏,睫毛上也掛滿了雨水,髒兮兮的臉經雨水一衝,留下道道白痕。
他明明看不清這個小孩兒的臉,但那雙點漆般的眸子,透著倔強和堅毅,卻那麼清晰地入了他的眼……
東宮。
融融坐在上首,張德跪在下面,低垂著頭,一種謙卑的,請罪的姿態。
半響,融融沉著臉發話了,「為何要自作主張?」
他本要人真輪了安笙,可張德卻在弄虛作假,虧他還有膽子主動承認。
本想以堯兒的死,讓安笙翻不了身,既然堯兒活了下來,勢必要對安笙下狠手,如今計劃被人破壞,他如何不惱。
張德心裡五味交雜,面上卻還算平靜,「老奴只是覺得,做事還是留有餘地的好。那個人,畢竟是陛下心愛之人。」
「他很快就不是了!」融融大聲反駁,像是意識到自己過激,他平復了一下呼吸,居高臨下地看著張德道:「你也覺得本宮做的太絕?」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手輕輕觸著琉璃燈盞,面目不屑道:「本宮只是好奇,真要那樣了,他還有沒有臉活下去。」
張德苦笑,真要那樣了,以那個人的性子,定會不顧一切地反撲。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而且,他不想,日後東窗事發,他的小主子和陛下連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可他這一番苦心,小主子不明白啊!
他的小主子,終究還是太年輕,急於求成,沒能看到背後的種種弊端。
張德佝僂著身子,跪了許久,直跪到膝蓋酸痛,融融才不耐煩地開口了,「起來吧,下次別自作聰明,本宮沒那麼大度量。」
聽聲音,還充滿責怪,終歸是,原諒了他。
張德眼帘一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謝殿下!」
……
天再次黑了下來,凝結在傘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顯得晶瑩如玉。
安笙單薄的身影出現在宮牆之下,望著前方黑沉沉的宮門,微微發獃。
融闐有些焦躁地開口,「主子,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安笙在大雨里走了半天,兩次繞到城門口,他一度以為,他們會走出京城,回到武安去。
當希望一次次破滅,融闐的心也有些麻木了。
可當安笙出現在宮門口時,他終於炸了。
都這樣了,還要回來嗎?
安笙在黑夜中露出一個詭笑,嗓音沙啞而冰冷,「受了這麼多的苦,我不甘心就這樣失敗,明明不是我的錯,憑什麼要灰頭土臉地離開呢,就算要決裂,也應該是由我來決定才是啊!」
融闐看著他黑暗中的側臉,莫名有些害怕,但這是他的主子,他唯一的主子,無論他做什麼,他只有鼎力支持。
就在安笙欲走進宮門之時,融闐忽然說道:「那個孩子,還跟著我們。」
安笙蹙眉看去,就見十步開外,一個髒兮兮的小人兒站在那裡,風吹起他單薄的衣角,簡直搖搖欲墜。
這孩子,跟了他大半天了。
她的臉,髒兮兮的,但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卻又那麼堅毅,還真是討喜。
安笙莫名地想多看看這雙眼睛,眉頭一動,他輕輕地開口了,「既然跟來了,就一起進去吧!這龍潭虎穴,但願他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