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行同鄉
「我記住了,我也相信范大人不會反悔賴賬。」
「絕對不會。」
蘇瀅笑了笑,從食盒裡抱出孩子,托起孩子的腦袋,說:「這孩子的後腦上有一條兩寸長的傷口,象是摔傷,流了很多血,這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來說已非常嚴重,足以讓他沒命。我是程姑娘死的第二天上午在後花園最偏僻且雜草叢生的荒地里發現這個孩子的。當時,聽說程姑娘去世了,我很傷心,想靜一靜,就往荒涼的地方漫步。我看到十幾隻野貓往草叢裡鑽,還發出奇怪的叫聲,心裡很好奇,就過去看了。看到有幾隻野貓正在撓土,土裡已露出嬰兒的雙腳,我嚇壞了。冷靜了一會兒,我就讓丫頭挖土,就挖出了這個孩子,發現他一息尚存。」
「蘇四姑娘膽子真不小。」范成白對蘇瀅的話半信半疑。
「此事確實離奇,你不信也正常,但這確實是真的,我確實是這樣救下了這個孩子,不信你可以問我的丫頭。」蘇瀅把孩子放回食盒,嘆氣道:「我把孩子偷偷抱回我的院子,給他清洗身體,醫治傷口,也不確定能否救活他。沒想到下午他就睜開了眼,給他縫合傷口,他都不哭,足見生命力頑強。」
范成白緊緊咬牙,問:「你怎麼確定他是錦兒的孩子?」
蘇瀅愣了一下,說:「程二姑娘勾結葉玉柔,讓下人害染畫和余大媳婦,被我的丫頭看見。我就冒充老太太的人,把那些人嚇跑了,救了她們。我讓染畫看過這個襁褓,她說這個襁褓是程姑娘親手縫製,就是要給自己的孩子用。我又借陪靈的機會去敲了孩子的棺槨,確定裡面沒有屍首,應該是衣物冒充。」
范成白目露讚歎,對蘇瀅點了點頭,尋思半晌,沉吟道:「若他是錦兒的孩子,又是誰對他下了毒手?為什麼又偷偷把孩子埋了、在棺槨里裝衣物冒充呢?」
「這就是范大人你要查的問題了。」
「鷹生,把找到孩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訴那兩名暗衛,讓他們儘快去查。」
「是,主子。」鷹生趕緊出去傳話。
范成白沉思的目光落到孩子臉上,看到孩子正轉動著大眼睛看他們,他的嘴角挑起溫柔的笑容。他摸了摸孩子的臉,說:「他在看我們,眼睛真是靈動有神。」
「他才出生三天,還看不到,他的眼睛轉動,說明他能聽到聲音。」蘇瀅的手撫在孩子的額頭,長嘆道:「他剛被從土裡挖出來時,七竅里全是鮮血濕潤的泥土,堵得嚴嚴實實,我摸到他還有脈,就大膽了一次,真沒想到能救活他。」
「蘇四姑娘懂醫術?」范成白以不可置信的語氣詢問。
「我科班出身,學的中西醫結合,我不只懂醫術,還確信自己的醫術比我們府里常用的大夫高明。」蘇瀅邊說邊仔細觀察范成白的反映,想看看這個名滿天下的才子、背主求榮的小人、當今皇上的寵臣是不是和她來自同一個世界。
結果令她很失望,因為范成白對她的話明顯的反映就是充滿疑問,沒有驚喜。
……
你是中醫西結合,我是處科臨床,美女,恩人,咱們是同行,也是同鄉呀!
……
范成白很納悶地看著孩子,說:「我好像聽到他在說話,你看,他還在笑。」
蘇瀅搖頭一笑,「他才出生三天,怎麼可能會說話?笑也不是真笑,只是在咧嘴,估計是餓了。這兩天,我一直喂他特製的乳酪,不敢讓他多吃,怕……」
「鶴生,趕緊去告訴老蒼頭,讓他找個奶娘。」范成白沖蘇瀅抱拳致謝,「孩子跟你不方便,等找到奶娘,就讓他住到我的宅子里,還該給他取個名。」
……
老兄,拜託,找個漂亮的,我很快就能看見了,別總當我是睜眼瞎。
……
「在帶他來見你之前,我就給他取好了小名,就叫福哥兒。若讓你取名,肯定斯文凄婉,不吉利。」蘇瀅語氣很堅定,范成白取的名字再好,她也不會用。
「好,就叫福哥兒,反正也是乳名。」范成白不想因這點小事跟蘇瀅爭執。
「我今晚先把孩子帶回去,等你找好奶娘通知我,我再把他送過來。」蘇瀅把孩子裝進食盒,「我們也該回去了,一會兒,我讓人帶染畫來見你。」
送走蘇瀅,范成白又回到了假山的涼亭里。涼亭外面、假山四周都掛起了白色的燈籠,昏黃的燈火在暗夜裡搖曳。范成白凝望歸於沉寂的靈堂,目光沉鬱。
汶錦的父親程琛是個很典型的讀書人,滿腹才華,教書育人也不錯,卻不甚聰明。小孟氏是口蜜劍腹之人,被賢妻良母的畫皮包裹,名聲在外,內心卻污濁狠毒。若小孟氏參與了謀害汶錦,肯定計劃非常慎密,程琛定不會發覺。
父母不出面,程氏族人頂多能為汶錦爭取到停靈七日、入祖墳之類,沒人為她討公道。范成白不會讓汶錦白白死去,為汶錦報仇雪恨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肩上。
當晚,范成白見到了染畫,聽她講了看到的、聽到的許多事。聽說程文釵來了蘇家,是光明正大來的,而小孟氏則是跟蘇宏佑偷偷摸摸來的。他就確定是蘇宏佑、葉玉柔夥同小孟氏母女謀害了汶錦,目的和動機都很明確了。
兩天之後,奶娘找到了,兩名暗衛也查到了汶錦母子被害的許多內幕。福哥兒後腦的傷還沒好,蘇瀅不放心把他交給奶娘,就由丫頭帶著過來餵奶。
范成白把暗衛查到的消息以及染畫和其他下人提供的信息綜合起來,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太大,牽扯太多。他想為汶錦報仇,可他現在力量有限,也做不到義無反顧。蘇家明天就要為汶錦母子發喪,而他還沒理出頭緒,急得團團直轉。
「讓福哥兒回到蘇家,必須由蘇家把他養大,我知道這樣可能會有危險,但能置於險境而後生。」蘇瀅得知范成白的煩惱,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為程姑娘報仇之事牽扯很大,不如從長計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心就成。」
范成白深思良久,說:「你的想法很好,但必須給他們一個深重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