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義氣之爭
勸走了不舍的阿壽,又別過了恩怨分明的劉瑾,等嚴嵩帶著馨兒再次經過舅舅所開客棧的門口之時,已經是夕陽西墜,漫空餘暉了。
「嵩兒」!
正在門口張羅的周放見外甥施施然的從那邊過來,親切的招呼了一聲。然後回頭,跟身邊幾個文士模樣的人說了些什麼,看那頗有些自豪的表情,顯然是跟人家誇耀自己這位神童之稱的外甥。
舅舅召喚,嚴嵩即使不願意跟這些所謂的文人打交道,卻也推辭不得了,牽了馨兒的小手,向那邊走去。
「嵩兒,來,我給你引薦一下這幾位先賢」。周放因跟這些個「先賢」湊在了一起,這言語上文氣了很多。
強忍笑意,嚴嵩跟那幾個面色古怪的「先賢」拱手寒暄。
「哼,你還真是夠抬舉這幾個廢柴的」。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一個如同破鑼般響亮的聲音赫然在幾人的頭頂響起。
因是逐地勢而建,所以這周家的店面要比旁邊這家高升客棧的地基矮了將近一米,所以站在高升客棧廊檐下的這位就有了這種居高臨下的威勢。
和氣團團中,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個不客氣的聲音,嚴嵩倒是無妨,只是那幾位神色之間卻是異常的尷尬,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
「秋老闆,怎麼這麼有閑啊」!買賣人特有的謙卑笑容浮上了周放的面頰,高拱雙手,向著高高在上的那位唱了個喏,顯見是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斜眼往上觀察這位口出不遜的傢伙,嚴嵩認出他就是前時路過的時候跟舅舅指手畫腳大聲呵斥的那位,心下便存了不喜之意。
從記憶當中,嚴嵩對舅舅十分敬重,這位舅舅,雖然有些市井商人的勢力小氣,但是對他們母子三人的照顧,卻是源自心中的那份親情。日常用度上,一向節儉到吝嗇的周放,對他母子三人卻是十分捨得。不否認,舅舅對嚴嵩有些巴結之意,但是那也只不過是人之常情。
這秋老闆卻是連周放的寒暄應都沒應,徑直用那粗肥的手指挨個點著那幾個文人挖苦道:「你你你,到今年可是第三次來京趕考了吧,嘿,卻是年年考年年名落孫山……對,還有你,你的次數怕是更多,若是今年再不中,嘿嘿,下次會試,怕是連路都走不動啦」。
這人指指畫畫,將這幾個文人挨個的貶斥,而那幾個卻只是連連尷尬賠笑,竟是毫無反駁之意,這倒是讓嚴嵩大起同情之餘心中納罕起來,莫非這幾個在那秋某人之處有什麼短著?要不然怎會任他數說呢?
「秋老闆,你在那邊跟那幾個廢柴啰嗦什麼?趕緊過來陪我們幾個吃酒吧」!從那店內踱出了幾個張揚的文士,望著這邊指指戳戳之餘,大聲的召喚這位秋老闆,餘下的言辭,皆是刺諷之言,卻要比秋老闆所言尖利更甚。
「眾位不覺言辭過分些了么」?雖然不知緣由,但是這人往往便同情弱勢,見這幫人牙尖嘴利滿口譏諷,嚴嵩縱是不想多事卻也懶得聽下去了。
「哦?你是何人」?那文士見嚴嵩說話,看了一下卻是不識,只是這嚴嵩風姿出眾,這廝倒也不敢相輕。
「江西嚴嵩,跟諸位一樣,也是趕考的舉子罷了」。嚴嵩傲然答道,既然接了話鋒,嚴嵩便沒有退卻的心思。
「江西嚴嵩?沒聽說過,蘇兄,你可知道」?那人面帶疑惑的問身旁的一個藍衫文士。那文士想了想,也搖了搖頭。
「我好像是聽說過,倒是個少年成名的人物,多以神童稱之」靠近店門的一個緋色長衫文士說道。
「哈哈,神童么?不錯不錯,那廂可是有三個神童之稱的名士了呢」說完這話,便是一陣哈哈大笑,身邊那些人也是隨聲附和。
「這本朝的神童卻是像那早開的桃花,雖則是搶了一個早的風頭,卻是後繼無力,終難結果啊,這歷年來,金榜題名的神童未見得,可這年華老去,終未上榜的神童,今日我便見了兩個,喏喏喏,現在怕是又要增添一個嘍」!
聽了這幾人的話語,嚴嵩已經明了了其中大部的內情,感情自己這邊的幾位是幾經會試卻都名落孫山的落拓之人,而且其中還有兩人也曾經是少年成名的那種,只是現在這會試的榜單並未張貼出來,這些人的恥笑是不是也忒早了些?
「敢莫幾位是深有把握能金榜題名了?狀如今日,這榜單還是並未掛出吧,若是幾位真的奧里奪尊,也勿需如此嘲笑他人啊,應知道,登天之路唯此一條,總有人會被阻於路前,這有何可笑之處」?
「我等自笑我的,與你何干」?那人被嚴嵩這一番話語說得沒了對處,頓時大怒。
「呵呵,柴門聞犬吠,世人皆無誹,若阻行人路,自有棍棒捶」見這廝渾掄,嚴嵩也不生氣,一首打油詩脫口而出,倒是把那幾個落拓的文人逗得大笑不止。
「你!哼,些許歪才便如此囂張」!旁邊那藍衫文士已是聲色俱厲。
「囂張了么?小可並未覺得,只是這世事無常,今日笑人者他日必被人笑,大家都是意圖登天的舉子,又何必如此相輕相棄,話至於此,幾位好自為之吧」!
「小小年紀你又懂得什麼,不過是一介窮酸,那周家的客棧便是為爾等所備,哼哼,看那猥瑣縮頭之像,爾等就等著名落孫山吧」!秋老闆見自己的客人受窘,當下操著那破鑼嗓子跳腳直罵。
「哈哈哈哈!看來要金榜題名還需仰仗秋老闆這旺盛的風水了」?嚴嵩怒極反笑,要知道這趕考的舉子最是忌諱這些咒人話語,他作為以現代人雖然不信,尚覺得心頭彆扭,更何況那幾位當世之人呢?這秋老闆竟然惡毒如此,嚴嵩心中已經存了整治他的**頭。
無論是前生的田景文也好,還是現在的嚴嵩也罷,卻非是什麼寬宏善良之人,不能說睚眥必報吧,但是今日秋老闆等人的言行卻是刺到了他的底線。心中暗自記下了這件事情,臉上的神色卻是不變,對那幾個被譏諷至今的文人一拱手:「此等庸人,諸位不必理他,來來來,讓我等屋中敘話」。
那周放早就被自己外甥跟這些人的爭執給駭的很了,此時見自己這寶貝外甥終於不再糾纏,遂高高的朝那上面幾人拱手一禮,連忙帶著這幾人回到了自家的店中。
在廳堂裡面落了座,相互通報了姓名,他嚴嵩可是學醫的,歷史上的知識恐怕是連朝代歌都背不全,對於幾個人物,是否是某位歷史名人卻是半點也不知了,遂做一番寒暄,跟著舅舅回家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