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慘事

第十三章 慘事

腳步聲傳來,儘管嚴嵩沒有老太監的耳聰目明,但是也能聽出來人可是不少,止不住就是一愣,難道這狀元樓之中竟是不想放自己四人離開么?看了看那一老一小,心中惴惴,這下子,要是這狀元樓真的不長眼,那,樂子大了。

沒想到當先跑出來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就見她頭髮散亂,臉帶驚慌,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幾處,見他們四人站在院中,當下就朝他們喊道:「幾位先生救命啊」!

一邊喊著救命,一面踉蹌這向這邊跑來,跑到迴廊之前,因著迴廊有一道矮矮的欄杆,收不住腳步,便一頭栽倒過來,好在王守仁身手靈活,搶前將她扶住,才算沒有磕到地上而受傷。

王守仁將這女孩子攙扶起來,上下打量了幾眼卻猛的驚叫:「滿倉兒」?

那女孩也在此時看清了眼前攙扶自己的王守仁,當下驚喜的叫了一聲:「王先生」!不禁放聲大哭。

「怎麼回事」?嚴嵩見二人竟然認識,忙上前問道:「王兄認識這位姑娘」?

「認識,當然認識,說起來,我跟她還有一段師生之宜」。說著話,將這女孩子散亂的頭髮攏了攏,將之護在了身後,向著角門那邊怒目而視。

原來那角門裡面現在呼啦一下跑出了幾個龜奴打扮的男人,當先一人還精赤了上身,手中提著一條牛皮短鞭,這幾個出來角門便氣勢洶洶的朝這邊沖了過來。

「這位客官,這丫頭乃是我狀元樓剛剛從樂婦手中買來的清館人,因不服管教偷跑出來。還望客官將這丫頭髮還」。這人見嚴嵩幾人氣勢非凡,也不敢造次,當下施禮說道。

「從樂婦手中買來的」?王守仁聽了此話不禁有些遲疑。

「王先生,不是啊,我是被人拐帶出來的,爹爹娘親還都好生的在家呢」!那女孩見王守仁遲疑,當下大聲的說道。

聽聞小姑娘如此一說,王守仁當時便大怒,對那幾人說道:「敢莫是要逼良為娼么,可知王法森嚴」!

「呵呵,客官,莫要聽信那丫頭一面之詞,這丫頭乃是我從那張樂婦手中花了十兩銀子買回來的,這些天正在悉心調教,沒想到這丫頭實在是刁鑽,竟然趁我等不備偷逃出來,客官若是有事,自走便是,此事與客官可是不相干的」!這人懼於嚴嵩等人不凡的氣勢,到此時說話仍顯客氣。

「胡扯,這姑娘乃是我故人之女,其父正是彭城衛千戶吳能,去年此時我還在其家中教授這孩子四書來著,卻又怎麼成了樂婦之女了呢」?

原本在後邊靜靜旁聽的王哲聽到王守仁如此一說,神情一動便要開口說話,卻被角門那邊一個極為囂張的聲音給打斷:「這是誰呀,不好好的在這狀元樓中耍子,倒管起閑事來啦」。聲音當中透出一種蔑視的玩味。

聲落人至,從角門裡面轉出一個身穿翠色錦袍的中年人。身材瘦削,皮膚白凈,觀長相也算得上儒雅,只是雙目之中確有一股陰鷙,顯得這人就有些陰狠無常的感覺了。

這人來到外邊,先看了看攬著女孩的王守仁,神色不變,繼而又看了看嚴嵩,神情卻是一動,再仔細的看了一看,臉上不禁透出一絲笑意:「哈哈哈,這不是狀元公么,狀元公光臨狀元樓倒是讓我這狀元樓名副其實了,怎麼的,嚴大人,今日可是學詩小姐的詩會呢,怎麼著就走啊」。

這人變臉之快實在是匪夷所思,頃刻之間這臉上便是雲開霧散見日頭了。這人搶上幾步,來到了嚴嵩的面前,拱手就是一揖,口中說道:「東輯事廠千戶楊彪這廂有禮啦」。

沒想到此人竟是東廠的一位千戶,此時人家以禮相待,嚴嵩也只能以禮待之,也就拱手說道:「揚大人,這狀元樓原是揚大人的產業么」?

「哦,這倒不是,乃是我的一位結拜兄弟袁磷所有,我也是閑來無事到此看看熱鬧」。隨即一轉臉,對王守仁說道:「這位怎麼稱呼啊,能與狀元公通行,自也不是平常人物嘍」。

王守仁昂然一拱手:「不才王守仁,卻是個尋常人物,楊大人,這女孩子卻是怎樣一回事情」?

審視了一下滿倉兒那張淚瑩瑩的小臉,楊彪搖搖頭說道:「想是有所誤會了,這女子本是前日里我那賢弟從東頭兒張樂婦那邊花了十兩紋銀轉買過來的,聽那張樂婦說是另一家樂工焦義欠了張樂婦的錢,拿來頂帳的,怎麼,王公子可是知道這女子的來處」?

「大人,怕是你那賢弟是受了張樂婦的騙了,據我所知,這丫頭乃是彭城衛千戶吳能之女,卻非是什麼樂戶人家呢」!

「竟是如此么」?這楊彪詫異道,隨即略一思忖,笑道:「看來這其間可真是誤會了,一時不察,卻上了那張樂婦的當,恩,此事我自會處理,呵呵,些許小事自是不必再提他,來來來,既是恰巧遇上了,就讓我楊某人作東,大家暢敘一場如何啊」。

「那這女孩子又當如何呢」?王守仁皺了皺眉,追問道。

「哦,這好辦,將她交與我那兄弟,讓其去找那張樂婦去交涉就是,此等小事,咱們就不必摻雜進去了」。說話間朝後面的那幾個龜奴一擺手:「來呀,將這女孩子帶到後面好生照料著,讓你們老闆去找呢張樂婦,問問她感情是長了熊心豹子膽了么,竟敢糊弄咱家兄弟」。

聽他如此一說,後面那幾個龜奴點頭哈腰的過了來,便要將這叫滿倉兒的女孩給拉走,可那女孩就是拉著王守仁不放,口中直叫著王先生救命,這倒要王守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了。

放吧,這孩子可憐巴巴的拉著自己,實在是不忍心,但是若不放,人家這楊彪說的也是在理,不過這心中卻是難以相信這幫人會就此放過這女孩,想了幾想,就沒有放手。

「怎麼?王公子感情是信不過在下嘍」?說著話,楊彪的臉就陰沉了下來。

「為了個丫頭片子,在這裡糾纏作甚,時候已經不早了,嚴大人,咱們還是早些個回去吧」!

嚴嵩見那邊撕扯的厲害,綱要開口為王守仁說話,冷不丁一直站在陰影當中的王哲卻站在了他的身旁,用那獨特的嗓音來了一句。隨即又在嚴嵩的耳邊說道:「這丫頭的事情,咱家倒是知道的清楚,嚴大人和貴友還是莫要管她,再說此地也非是談話之所,傳揚出去......」說著話,伸手一指那邊坐在迴廊的欄杆上看熱鬧看的有趣的阿壽。

這老太監話中可是大有深意,自己根王守仁這邊擺明了事項幫這滿倉兒一回,可看王哲的意思竟是不要他多管此事,心中不禁詫異,難道這老太監是忌憚那位東廠千戶?

王哲這一說話,頓時就引起了楊彪的注意,回首一看,臉色刷的變得雪白,腦門上冷汗也簌簌的冒了出來,撲通一下就跪在了當地:「王公」......

「算啦,咱家今天本來是陪著嚴大人出來散心的,你們的這些腌雜事兒,我們是不管的,你也趕緊起來,別一驚一乍的,今天這事就到這,該怎麼辦你也該清楚,我們走啦」。

「啊啊,王公您慢走,您慢走,先前小的真是沒......」那楊彪聽得這位魔王撂下這麼不清不楚的一句便要離開,當下更是驚慌,雖然他靠著他那位東廠副使的叔叔可以橫行霸道,可遇到這位主兒,怕是連叔叔都自保不暇,這讓他怎能不怕。

「王兄,既然王公說了話,揚大人自會好生的照看這位姑娘,我看還是將她先交給楊大人再說吧」。嚴嵩看了看緊緊拉著王守仁衣服不放的小姑娘,沉吟了一下說道。

沒想到他剛說到這裡,那小姑娘卻鬆開了王守仁的衣襟,轉而撲到他的身前,也不管地上的冷硬,直直的跪了下去,抱著他的大腿就不放手了,口中哀憐的祈求嚴嵩將自己帶走。

王哲看了看這地上的滿倉兒,有看看面帶不忍的嚴嵩,止不住的搖頭嘆息道:「唉,算啦,楊彪兒啊,今日就讓嚴大人先把這丫頭帶走吧,你該幹嘛就幹嘛去吧,沒你的事情了」。

他如此一說,那楊彪如蒙大赦,叩頭謝過之後,連忙著人將這小丫頭隨身的物事拿將過來,還吩咐手下找來一輛馬車,以方便嚴嵩將這丫頭帶回。

馬車太小,難以擠下五個人,嚴嵩索性讓那輛馬車載著滿倉兒跟王守仁先行回家,既然是王守仁的舊識,索性就讓他帶回去送其回家就是了。臨走之時,那小姑娘卻是一個勁的給嚴嵩叩頭,直到上了馬車,還有點依依不捨。

與王守仁告別之後,嚴嵩三人也就不再流連,向著來時停車的地方走去。

「嚴大人,今兒這事倒不是咱家不想救那丫頭,實在是那丫頭也算是自作自受,嚴大人想必還不知道吧,半年前,因為這丫頭可是鬧了一場風波的」。

「哦?王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看王公的樣子,好像這其中大有蹊蹺」。

「說來話長啦」!王哲嘆息了一聲說道。

彭城衛千戶吳能,家庭貧窮,女兒滿倉兒雖不乏姿色,但長期無人前來提親,只得把女兒交付媒婆,物色人家。

彭城衛為京衛軍的一部,但非「親軍」,不隸屬都督府,千戶儘管是五品官員,但地位仍然卑下。媒婆也並未把這位窮千戶放在眼裡。她見利忘義,很快便告訴吳家,皇親周或要了姑娘。實際上是使用欺騙手段,把滿倉兒賣給「樂婦」張氏。吳能不久病故。女兒又被張氏賣給樂工焦義,焦義再轉手倒賣給同行袁磷,從此被追當上了賣唱的歌妓。

吳能的妻子聶氏,長久不見女兒回來,產生懷疑。四處打聽,終於在歌場中找到滿倉兒,要她回家。但滿倉兒認為是父母將自己賣為妓,心生怨恨,不認生母。聶氏只得率同兒子,強迫她返回家中。可是,袁磷不願失去這棵搖錢樹,最初向聶氏說好話,表示願出十兩銀子贖回滿倉兒,被聶氏拒絕了。

袁磷認為,滿倉兒原是自己花錢向焦義買來。儘管姑娘的亡父是個官,但無錢無勢,他同樣不放在心上。用銀子贖回姑娘的要求碰壁后,就無所畏懼地直接向刑部提出控告,希望能夠索回滿倉兒。

刑部郎中丁哲傳集雙方當事人,和員外郎王爵會同審理,弄清了滿倉兒被賣的真相。袁磷因強詞奪理,被當堂笞責,滿倉兒則斷歸聶氏。

當時的歌妓,雖說以賣唱為主,但如果被有錢有勢的人看中,被迫陪宿,司空見慣。東廠太監楊鵬的侄兒楊彪,就不只一次和滿倉兒奸宿。此人不滿丁哲,唆使袁磷向東廠上告。還親自出馬找到樂婦張氏,要她一口咬定滿倉兒是她妹妹,已經賣給周皇親。另派校尉楊某,找到滿倉兒串通供詞,還攛掇她離家出走,到外面躲藏起來。

案件經楊鵬上奏,發交錦衣衛鎮撫司審理。司官追索滿倉兒不得,對聶氏施加酷刑,聶氏供出當初嫁女的經過。鎮撫司袒護楊鵬叔侄,最後把丁哲和王爵兩人擬罪,奏覆皇帝,草草結案。

刑部典吏徐珪聞知,憤慨異常,他立即上疏指出這案件不公,並以自己在刑部所見所聞,直指「皆東廠威劫所致也。臣在刑部三年,見鞫問盜賊,多東廠鎮撫司緝獲,有稱校尉誣陷者,有稱校尉為人報仇者,有稱校尉受首惡贓而以為從、令傍人抵罪者。刑官洞見其情,無敢擅更一字。上干天和,災異迭見。臣願陛下革去東廠,戮鵬叔侄並賈校尉及此女於市,謫戍鎮撫......」

「那後來呢」嚴嵩實實驚異,沒想到此事竟然頗多牽連。

「後來,陛下說那徐珪言無證據且多荒誕,妄陳異事,其言謬逆,最後奪其官職,發還原籍了」,王哲嘆道。

難怪王哲不願管這件事情,如此說來這滿倉兒確實可憐又可恨,一時之間嚴嵩也不知道自己將這女子解救出來是對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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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立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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