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喋血黎明【1】
棒打五更，正是天色將亮未亮之際，整個京城此時是一片靜謐，東方天色已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紅芒，繁星將隱，只剩下那顆啟明星孤零零的在天上眨著眼睛。
黎明前的黑暗中，偶爾會傳來幾聲狗吠，大街上的招牌旗幌顯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模樣，微風飄搖中，影影綽綽的像是一個個鬼影。
陸章霖本是成化年間舉人，到今年已經四度上京參加春闈，怎奈卻是次次名落孫山，近五十歲的陸章霖這次乾脆就不走了，家道殷實的他乾脆就在京城買了一所宅院住下來只挨下次禮圍。
陸章霖為人頗為豪爽，多次上京倒也結識了一班同樣屢屢不中的鄉黨，大家同樣在會試當中撲街，便有了同命相憐之情，其中自有人窮困潦倒，倒是這陸章霖仗義相留，自此，他的這所宅院就成了落魄文人聚集之所。
好在此宅雖不十分廣大，可也有住房十幾間，陸章霖又雇請了四五個僕役，方才使這些遠庖廚的君子不至於自己奔鍋奔灶。整日間也效那古風，飲酒賞花吟詩作賦北窗里，成了小有名氣的騷客彙集場所。
陸章霖外表甚是粗豪，其實內里卻是一個頗有心計之人，他之所以如此不惜財帛廣為交結，其實也存了些許的私心，這班文人此時落魄，焉知來年不會高中榜首？哪怕使這眾多之中出頭那麼一兩位，那他的投資也不會全無用處。
所以說，他一邊內心之中甚是心疼自己所費，卻有在表面之上表現的熱絡殷殷並不著相。昨日間，眾騷友之中終於有人出頭，以舉人之身，補了一個不錯的實缺。所以在欣喜之下，備了酒菜大家飲酒共賀。
終於能吃上別人所請的酒宴，陸章霖自是努力十分，雖然不能吧自己這數月的損耗給吃回來，但是本著多吃一些是一些的原則，陸章霖可也划拉了個溝滿壕平。
眾騷友一場聚宴，酒醉飯飽之後便分頭休息，可陸章霖因著吃的實在太多，這肚腹之中卻是鬧起了災，短短一夜之間已經是數次茅房，到這一回，這傢伙已經是兩腿打顫。
捂著肚子輕聲呻吟著挨到了茅廁的所在，還沒等將那遮掩的草簾給挑開，就覺背後風起，一隻大手已經悶在了他的嘴上。
「強盜」！陸章霖腦海當中剛一閃現這個**頭，卻聽得自己的耳旁有人低聲說道：「錦衣衛辦差，與你無干，但你若出聲喧嘩，某家也不在意收了你的性命」。
「啊」？陸章霖聞言雖是一驚，可當下也就放下心來，既然說了與自己無關，他錦衣衛辦案便辦案罷了，自己老老實實的去上自己的廁所就是。
那人說完之後，已經將手放開，陸章霖不敢回頭，只在挑簾側身之際，用自己眼角餘光偷偷的掃了一眼。
自己的院落裡面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影影綽綽的晃出了不下百道人影，看那裝扮，正是慣常在大街之上看到過的那些錦衣差官的裝束。
他僅僅是一瞥，便已經被人察覺，立時便有一道森寒徹骨的目光錐了過來，便覺的自己渾身一顫，剎那間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噴薄之意，稀里嘩啦之間，卻是屎尿齊流。
「嗤」......見他如此德行，那人卻是輕蔑的一笑，低聲喝道：「去那裡面老實呆著，不叫你出來就別動」！扭轉身不再看他，反臂從身側摘下一宗物事比在了手上，看樣式，好像是某種弓弩。
鑽到廁間，陸章霖褪下自己的衣衫揩抹著自己的下身，幸虧已經進夏，赤身**汁水漉漉的也並不寒冷。
躲在裡邊，陸章霖透過草簾的縫隙往外偷看，邊看便暗自酌量，看這些差官的樣子，當是針對自己這神秘的鄰居的呢！自從搬到這所宅院，其後便知此間可能是某位權貴人物置下，只因這所宅院佔地不小，較之自己這邊大了將近十倍，這且不說，數天前便有一群像是工匠的人住了進來，晝夜施工。白日里，這些工匠又量又划的規劃布局，將那些舊房拆開重建；夜間則還是叮叮作響的忙成一團。
可能是工程浩繁吧，這多時間的施工，卻只修起了兩棟房屋，但看那美輪美奐的外觀，陸章霖便偷偷的艷羨不已，自己在家之時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可也有良田百頃，店鋪十幾間，可自己那些個房子若是跟人家比起來，簡直就是狗窩雞寮了。
就在昨日，又有一批工匠住了進來，像是因人手不足增添來的，那領頭的工頭，還曾經跟自己打過一個照面，看那架勢，手藝肯定精絕，要不然那些個工匠也不會對他那等的服帖，從表情之中可以看出，那是發自心底的恭敬。
想到這裡，陸章霖看向那些個錦衣衛差官的眼神已經是徹底的鄙視，這幫傢伙，肯定是看上了人家的家產，不知給這家的主人又安了個什麼樣的罪名，這幫蛇蟲啊！
他在這裡光著個屁股胡思亂想，那外間的錦衣衛差人們已經完成了布置，將這所宅院已經緊緊的包圍了起來，手中是那種樣式古怪的弩箭，皆指向那所宅院裡邊。
這些人真是訓練有素，如此多的人布置圍困竟然沒有發出半點聲息，那邊明明總有人輪班施工的，怎麼今天卻不見人影呢？這下可是被人給包了餃子了！
「裡面人聽了！你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了，如若顧得性命，趕緊出來受降！給你們一炷香的功夫，到時若不受降，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上官有命，如遇反抗，殺無赦」！
黑暗之中也不知是誰人在喊話，但是這語聲尖厲刺耳，內中的蕭殺之氣讓陸章霖忍不住又是一哆嗦，好在身上的衣物已經除下，要不然還會裝一褲襠。這群人真是太狠了，看這架勢，難道是要雞犬不留么？
「時間已到！我數三聲若是還沒人出來受降，我們將立時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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