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凈身之日
阿史那宓兒登時急得痛心:「你還是不相信我,你因為父王恨我。」
商凌月急忙道:「不是!」
阿史那宓兒聞言抓緊了她的手,沉眸道:「既然不是,就聽我的。我不傻,當初他既然能設伏殺你,就說明你對他尚沒有那麼重要,你離開不會對父王造成太大的影響。父王生氣是肯定,但我是他的女兒,也不會把我怎麼樣。我不希望他出事,但也不想看到你痛苦,乘現在還能兩全其美,出宮后你可以隱姓埋名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你不是跟我說過想有一處院子,種些花草,衣食無憂過過尋常小日子嗎,我這裡有許多金銀,到時候都兌換成銀票,你帶上,遠離朝堂紛爭,再不要涉入其中。如果你不願意這樣,我們戰場相逢。」
說到這兒她苦笑了笑:「就是敵人了。」
商凌月沒想到自己說過的話她都記著,心頭澀澀的。
阿史那宓兒看她眼眶濕潤泛紅,眼睛也不由得濕了,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現在我們還能當朋友,從來都是你看顧我,現在我還能以朋友之心待你,就讓我幫你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
商凌月垂下眼帘沉澀點了點頭,阿史那宓兒再次強調道:「就這麼說定了,你再忍耐些時日,等我去安排。」
商凌月微微頷首。
就在此時,殿門突然大開。
阿史那宓兒只感覺手中她的手驟然顫了下,好端端的人若非受過異常驚嚇,根本不會如此,伸手就環住了她的肩膀,才回頭望去,沒想到是,一驚,起身就要行禮,可感覺商凌月緊緊攥著她,身子微微發抖,雙手更是冰冷,放棄了,低頭垂眸趕緊認錯:「父汗,是我偷了你的令牌假傳口諭,你不要怪罪那些太監,我沒想到月兒在宮裡,而且身體不適,心裡一急就想了這麼個辦法,要罰就罰我。」
話音落後半晌,都沒有聽見阿史那邏鶻責罰的聲音,阿史那宓兒偷偷瞅了眼,不想阿史那邏鶻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到了床邊,嚇了她一跳,咕噥出聲:「父汗走路都沒聲音,嚇死我了!」
商凌月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他,只是靠在阿史那宓兒肩頭,垂髮遮住了低垂的雙眸,滿身蕭瑟,弱不禁風,但面色已比早上他離開時好了些,不再那麼慘白,毫無血色,轉頭斥了阿史那宓兒一句:「胡鬧,什麼月兒,以後她是你母后,現在也不能稱月兒,要叫長風公主。」
阿史那宓兒撇撇嘴,取笑他道:「那不是以後嘛,父王急什麼急。」
阿史那邏鶻無奈:「沒大沒小。」
阿史那宓兒曉得他不會責罰了,道:「父王不是政事繁忙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我跟公主都還沒說了幾句體己話,公主一個人在宮裡悶得慌,有我陪她說話,心情也能好些。」
阿史那邏鶻失笑:「你這是怪我不該出現打攪你們二人!」
「哪敢!」阿史那宓兒趕緊反駁,笑嘻嘻道。
阿史那邏鶻這才正色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與公主說,說完后你再進來陪她,今午的午膳就在這裡用。」
阿史那宓兒蹙了蹙眉,哼哼道:「父汗有什麼話只能告訴公主,不能告訴我的?以前你不是有什麼話都跟我說嘛?」
阿史那邏鶻道:「公主日後是父汗的妻子,你是我的女兒,身份不一樣,有些話自然不能對你說,出去吧。」
阿史那宓兒感覺到商凌月不想讓她離開,可阿史那邏鶻已經發話,再待下去,也不合常理,在她背後的手輕拍了下,才跳下床,不情願向門口走去道:「父汗就是偏心,你可要快點兒,我還要跟公主說女兒家的悄悄話。」
房門隨著話音落後咿呀關上。
商凌月又恢復了之前的姿勢,抱腿低頭靠坐在床角,一動不動,臉色卻已控制不住畏懼緊張得發起白來。
阿史那邏鶻見狀,本想伸手安慰她,但最終放棄,立在床邊道:「這四日我會歇在玄德殿,讓宓兒來陪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傷害自己。」
說完就轉身離開,商凌月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緊繃的身子才緩緩放鬆下來。
片刻后阿史那宓兒回來,看她有解脫之色,急忙問說了什麼,商凌月告訴她,阿史那宓兒鬆了口氣。
阿史那邏鶻回到玄德殿後,蘇朝恩拿著突魯贊傳回的信件來見:「突魯贊已與蘇伯玉幽軍交戰,幽軍戰力不凡,已戰兩日,雙方損失都很慘重,不過我軍已佔上風,假以時日,必能全殲幽軍,恭喜可汗。」
阿史那邏鶻看向他道:「沒有全滅,談喜尚早。」
蘇朝恩恭敬道:「這已是預料中的事情,此次偷襲成功,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我們本就佔據上風,且突魯贊領軍,我軍士氣強悍,蘇伯玉在我們手裡,他們群龍無首,士氣不足,此戰必敗。」
阿史那邏鶻聞言看他異常篤定,笑道:「但願如你所言。」
三日後午膳時,蘇朝恩面含喜色前來稟報戰況:「這次可汗便無話能反駁老奴了。」
阿史那邏鶻臉上這才露出了真正的高興:「如何?」
蘇朝恩彎腰捧著信封呈到他面前:「可汗請看,突魯贊全殲蘇伯玉幽軍,斬首二十萬,無一缺漏,五日後班師回朝。」
話音剛落,周昌邑突然也前來覲見,看見他們二人神色,行禮后,笑道:「可汗和乾爹必是有喜事,臣來得還真是時候。」
呈上了自己的摺子:「回稟可汗,蘇伯玉手下南北衙禁□□有二十萬人歸順,其餘八萬忤逆者已全部逮捕,請可汗下令處置。」
阿史那邏鶻笑看向蘇朝恩:「七萬將士若全部處死,有些可惜了。」
蘇朝恩笑道:「可汗愛惜子民,可惜他們不明事理。這次處置事關日朝廷能否順利讓各州府歸順,可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讓老奴去勸服他們,若有改變心意的人,能恩赦返鄉,或繼續留在軍中任職,如若冥頑不靈,逆心不變,必須處死,以防日後生出禍患。」
阿史那邏鶻嘆了一聲:「就按照你說的去辦,剩下的事就委任給你了。」
蘇朝恩領命:「是。」
周昌邑恭敬行禮:「還請可汗吩咐,臣接下來去做什麼。」
阿史那邏鶻起身走近,笑扶起他:「先休息兩日吧,所有軍隊現都在本汗掌控下,再沒有什麼能動搖新朝,你自回到盤鎬就沒停歇過,辛苦了。」
周昌邑起身:「多謝可汗。」
阿史那邏鶻解下腰間佩刀遞給他:「這些年在這裡做卧底辛苦你了,這是父親當年賞賜給本汗的十二歲生辰禮物,今天賞贈給你,商姒帝國曾有丹書鐵劵賞賜有功之臣,突厥並無此例,但本汗為你破例一次,改日頒發聖旨昭告天下。」
周昌邑震動,當即單膝跪下:「臣萬萬不敢受,為可汗出生入死,本是臣份內之事,何來辛苦。當年可汗賞識知遇之恩,昌邑銘感五內,一刻不曾忘,所為也是報答可汗大恩,還請可汗收回,否則臣真是無地自容。」
「哈哈,」阿史那邏鶻大笑,俯身把刀強塞入他手裡:「你是我大突厥汗國的第一功臣,你若受不得,還有何人受得,起來,不得推拒。」
周昌邑這才不得不收下,感念在心:「臣領旨謝恩。」
一日後黃昏。
慎德殿,特意為蘇伯玉凈身安排的宮殿,凈身後也讓他在這裡養傷口。到了擇定的時辰,阿史那邏鶻帶著商凌月出現,周昌邑、蘇伯玉,掌刀太監,和伺候的太監都已在殿內候著行禮。
阿史那邏鶻讓他們平身。
蘇伯玉起身間看了眼商凌月,見她清減消瘦許多,雙眸含郁,靜默無神得站在阿史那邏鶻旁邊,他的手扶在她腰間,就在此時她看向了他,微微閃過絲痛苦羞愧逃避的光澤,便又瞬間消散,被阿史那邏鶻扶著轉身,耳下的一點紅痕清晰映入眼帘,是怎麼有的,再清楚不過。
蘇伯玉的手在袖袍中緩緩握成了成拳,不動聲色站起。
就在此時,商凌月走得腿一軟,突然毫無預兆向地上跌去,阿史那邏鶻急忙扶好她:「小心些。」
商凌月想著蘇伯玉在後面,強忍厭恨,任由他扶著,到了座椅旁坐下。
阿史那邏鶻看向掌刀太監:「可以開始了。」
卧房門當即被關閉,蘇伯玉被一個小太監領著到了專門為凈身準備的長木桌邊,另外兩名太監準備給他更衣,周昌邑阻止,親自動手。
商凌月眼睜睜看著他毫無反抗的被脫完了衣物,只剩下褻褲還在,面色不見異常,袖袍遮蓋下的手早已緊張焦慮抓緊了座椅扶手,難道他真的就要這樣任由他們處置嗎?
就在此時,蘇伯玉阻止還要繼續周昌邑:「好了,你出去吧,太血腥。」
周昌邑愣了下,起身笑道:「我還是怕血腥的人嗎?我想陪著你,無妨。」
蘇伯玉沒再說什麼,坐上鋪著乾淨白布的木桌上,等了片刻后,從外面進來個年老的太監,端著托盤,上面是一個冒著熱氣的碗:「喝了這碗葯,一會兒就沒那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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