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 有生之年
差點要倒掉的一鍋魚湯，最後全被二人瓜分了。
枯老魔摸著微微鼓起的肚子，笑得心滿意足。
就彷彿某種催化劑那樣，黑寶的惡臭，一遇到真鱗甲魚的腥味，竟化作一種奇香，說不出的鮮美。一入口，味蕾就瞬間炸開了，如同一條鮮活的真鱗甲魚，在舌尖上旋轉，跳躍。
說實話，要不是這小子，枯老魔是做夢也沒想到，真鱗甲魚跟黑寶這種……這種「奇物」一起烹飪，居然會有這麼驚人的效果。
不由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洪小寶卻摸著乾癟的肚子，在破口大罵。
這老傢伙一把年紀，下手還挺快，一鍋魚湯愣是被他搶了一大半，自己只嘗了點湯汁。更噁心的是，老傢伙眼看搶不過自己了，居然往湯里吐口水……
神特么的！
說好的魔門老祖呢，能有點節操不？
最後實在餓得沒辦法，洪小寶端起那鍋他看不上眼的魚湯。
「記住，不許貪多。」枯老魔眯著眼叮囑了一句。
「呵呵……」
老夫貪狼之體，丁點魚湯還不夠塞牙呢！貪多？不存在。
洪小寶呵呵一笑，直接一口乾了。
枯老魔：「……」
這小子是杠精轉世的吧？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摸著肚皮曬太陽，神念卻悄悄的鎖定了洪小寶。
說實話，這鍋魚湯的味道雖然「不怎麼樣」，但效果卻絕對是杠杠的，洪小寶一喝下去，立馬就有反應了。
只感到一股強大濃郁、卻又十分古怪的氣流從胃部升起，摧枯拉朽般傳遍全身，瞬間衝破了枯老魔的禁制。
「嗯，來了……」
經驗十足的洪小寶馬上翻身坐起，運功吸收。
誰知收效甚微。
——那不是靈氣，而是妖氣！人妖殊途，以人類的身體，想要吸收妖氣為己用，必須要藉助某些特殊的功法，比如神獸門的《狂獸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洪小寶哪裡練過這種功法了？況且，真鱗甲魚的一身妖氣，大部分都在內丹之中。而內丹，又全在那鍋湯里。就算枯老魔調製不當流失了一部分，剩下的也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消化的。
貪狼之體百無禁忌，但也有承受上限的，而如今，洪小寶很明顯就是「吃撐了」。
於是，幾乎只是瞬間，洪小寶的身體就如同皮球般的鼓脹了起來，彷彿要爆了一般，自身的靈氣，與真鱗甲魚的妖氣，在經脈氣海內捉對兒廝殺，誰也不服誰。
慢慢的，洪小寶的皮膚就冒出了一片片金色的細密魚鱗，活像被魚精附體了一般。
「媽耶，再這樣下去，老夫會不會變成洪、人魚小寶啊？或者是洪、魚人、小寶？」這時候，洪小寶居然很莫名其妙的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結果一走神，靈氣馬上退敗。
隨後只聽「噗」的一聲，洪小寶的肉身不堪負重，背後的經脈直接開了個洞，靈氣跟水龍頭似的往外流。
緊接著，噗噗噗——！
洪、刺蝟、小寶新鮮出爐！
「嗶嗶嗶！」
洪小寶嚇了一跳，趕緊收攝心神，專心對抗妖氣的入侵。
還好這時，早有準備的枯老魔終於出手了，笑罵了一句：「臭小子，讓你貪嘴！」然後一指點在洪小寶的眉心，口中喝道：「凝神靜心，跟隨老夫的指引運氣！」
頓時，洪小寶的意識中就出現了一個迷你版的自己，上面有一道金線順著身上的各處經脈穴位流竄。
沒有比這更直白的指引了！洪小寶頓時精神一振。
這是一套功法。
只是路線有點奇怪，放著正經八脈不走，專走那些「歪門邪道」。
不過這時候，洪小寶也沒想那麼多，他修鍊逆亂領域的時候，再奇葩的運功路線也走過了，這點「歪門邪道」又算得了什麼？連忙順著路線調動靈氣。
但是……
堵車了。
靈氣、妖氣各佔半壁江山，幾乎塞滿了每一處經脈，每一個穴位都處於滿溢狀態，根本走不動。
「看你還敢不敢貪嘴！」
枯老魔又笑罵了一句，忽然按在洪小寶的氣海猛的一吸！
頓時，幾乎一半多的妖氣被他吸了出來。洪小寶頓時就好受多了，連忙收攝心神，照著金線圖搬運靈氣。
說也神奇，他一運功，原本橫衝直撞的妖氣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然後順著靈氣的運轉開始慢慢流動，最後慢慢的與靈氣融合，變成了靈氣的一部分。
如此一個周天、兩個周天、三個周天……
足足運轉了四十九個周天，體內的妖氣才終於消化完畢。
見此情形，枯老魔又把吸出來的那一部分妖氣反饋回頭。洪小寶來者不拒，接著吸收。而他的境界，也在蠢蠢欲動。
他本來就處在肉胎六重巔峰，此時被真鱗甲魚的妖氣一催，眼看就要破境了。誰知這時，殷老魔忽然冒了出來：「咦，臭小子，你在搞什麼鬼？」
洪小寶抽空回了一句：「自己看啊！」
殷老魔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可以啊，小子！老夫讓你入魔道你說不要，而如今居然練起妖道來了？不錯不錯，天下妖魔一家親嘛，魔道妖道都一樣的，努力！」
「妖道？」洪小寶愣了一下，「什麼妖道？」
「你現在練的功法，可是正兒八經的妖族功法，糙是糙了點，但作為入門還是挺不錯的。等吸收完這破內丹，你就正好可以破境，進入肉胎七重剛柔境。如此一來，只要心念一動，就可以變身成為真鱗甲魚啦，哈哈哈哈……還會飛哦！」殷老魔幸災樂禍道。
「我去！」
洪小寶驚了，果然是不要隨便立flag啊，真的會應驗的！
「死老頭你還笑，趕緊想辦法啊！」
「變魚不挺好嗎？上能飛天，下能入水……」
「老子做人好好的，才不要做人妖啊，媽蛋！你再笑！你再笑！你再笑我就……」
「咋？」
「我就自爆！」洪小寶怒了。
做人妖，毋寧死！
「你要是敢自爆，那你的小嬌妻就要守活寡了，你捨得？哈哈哈……」殷老魔大笑。
「嗶嗶嗶……」
不過笑歸笑，殷老魔終究還是出手。只見他隨手點了幾下，洪小寶意識中的小人立馬就變了個樣。路線大體上還是原來的路線，只是其中幾個關鍵的位置卻變了。
正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一部妖族的功夫，就這樣變成了為洪小寶此時此刻的情況量身訂造的人類功法了。
洪小寶不由「嘖」的一聲。
死老頭以前可沒這個本事的啊！
看來，姚師妄的元神的確是把他喂「飽」了，就好像……CPU升級那樣？哦不，應該是恢復吧？
算了，不管他……
當下便連忙照著功法運轉，頓時情況大為好轉。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體表的魚鱗慢慢消失了。
這時枯老魔仍在源源不斷的輸出妖氣，連自己的功法被人動了手腳都不知道。殷老魔漫不經心道：「已經煉化的那一部分妖氣已經沒沒法剝離了，若不想變成半人半妖的話，那就乾脆吐回去吧。」
「吐？怎麼吐？」
「怎麼吸的，那就怎麼吐，那老小子自有法子消化。」
洪小寶想了想：「逆轉？」
殷老魔丟下一句：「自己琢磨。」然後就沒聲息了。
「……」
洪小寶一陣無語。
不過以他對殷老魔的了解，就算不是逆轉，估計也差不多了。
於是便乾脆按照自己的想法，將那部連名字都沒有的功法倒著運轉了一遍，然後順著枯老魔的掌心，往他的體內送去。也虧得他修鍊過逆亂領域，要不然，一般人可不敢這麼亂來。
枯老魔頓時精神一振：「咦？」
只感到從洪小寶的氣海傳來一股靈氣，這股靈氣……怎麼說好呢？雖然很弱——相對自己來說，但是很新鮮，很有活力。
就如同新剝的雞蛋，初生的小苗，清晨的陽光，春日裡融化的第一捧積雪……幾乎所有形容「生命力」的辭彙，都可以用在這一小搓靈氣上。
下意識的煉化掉這股靈氣之後，枯老魔忽然發現，自己大限將至、行將就木的身體，竟然湧現出一抹全新的生機，如同枯木逢春一般。
「這、這是！怎麼會這樣？！」
枯老魔驚了，震驚的驚。
而洪小寶這時候也驚了，不過他是驚喜的驚。
他將靈氣了反哺給枯老魔之後，原本處在六重巔峰的境界就忽然開始回落。可是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卧槽」，體內就突然湧現出一股截然不同的靈氣。
一股充滿生命力的——先！天！靈！氣！
不但瞬間填補了回落的境界，更摧枯拉朽的將體內原有的所有靈氣一舉吞掉，或者說是同化掉，變成了最純粹的先天靈氣，之後再將他的境界向肉胎七重推進。
只是瞬間，就跨過了六重七重之間的門檻。
洪小寶反哺得越多，先天靈氣就來得越多，幾乎無窮無盡一般。而枯老魔感應到的那一抹生機，其實就是這時候「不經意間」傳過去的。就那麼一丟丟，已經受益匪淺。
略一懵逼之後，洪小寶馬上醒悟過來——是生命之源！
當日一口吃掉了生命之源之後，它就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洪小寶還以為它被自己無（qi）敵（pa）的吃貨……咳，貪狼之體消化成翔了呢，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時候冒頭了。
哈哈，這是受了妖氣的刺激嗎？
一定是吧！！
一定是吧！！
此時此刻，洪小寶的體內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的鐵膚、鋼肌、銀骨、金髓等等，在生命之源的催化之下，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骨骼，每一塊肌肉，都同時擁有了前六重境界的特性，再也不分彼此。
只要心念一動，硬，可比玄鐵；柔，可比弱水。
身體甚至可以像橡皮那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解鎖無數新姿勢。無論是爆發力，還是抗打擊力，都上了一個全新的台階。
忽然渾身一震，一股強勁的力道將二人分開。
緊接著，隨著一股玄妙的波動，尚未熄滅的爐火忽然定格，余煙裊裊，卻像是畫在空中那般，一動不動。
這一切，都與當初紅蓮給洪小寶展示的玄聖境如出一轍。
直到洪小寶緩緩張開眼睛，周圍才回復原狀。
眼看著這一幕，枯老魔「咦」的驚呼了一聲，旋即大笑了起來：「術法之體，竟然是術法之體！哈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
笑著笑著，他忽然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的，淚涕橫流。可是抬手一抹，他又接著大笑了起來，時哭時笑，又哭又笑。
有生之年，能逮到一個如此優秀的傳人……
死，又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