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零章 真香

一招喪……

神特么的一招喪！

雖說一開始沒抱多少希望，但他真的沒想到，真鱗甲魚居然會這麼快就被枯老魔給解決掉了。

好歹撐個一招半啊！

老夫這頭才開始裝逼，你那頭就來打臉了，活該被殺啊你！

「老夫警告過你的，你看，說中了吧？」枯老魔大笑著把「洪.吞劍.小寶」拔了出來。

「中、中你個嗶……」洪小寶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過逃跑失敗之後，枯老魔倒也沒有為難他，只是揶揄了兩句，便開始動手燒魚。

「真鱗甲魚並非幽州本地水妖，乃當年龍宮入侵時，龍族與幽州水族所生的後代，因為含有龍族的血脈，故而能躍龍門。在幽州，能躍龍門的水妖不多，真鱗甲魚算是其中之一。

而這條真鱗甲魚剛剛晉階，肉質最是鮮美，軟中帶硬，口感一流。若是再進一階，就會脫胎成蛟，那反而不能吃了……」

枯老魔不停從懷中取出各種物什，瓶盆瓢鍋、刀叉碗筷，油鹽醬醋，竟是應有盡有，活像一座人形的廚房。

洪小寶見狀不由一樂。

忽然想起，這老魔頭也算是個老饕了，當初去繚月城參加烹飪大典，他還是裁判之一來著。

然後，也不知這老傢伙到底是有意賣弄，還是想寓教於食，一邊忙活著，一邊滔滔不絕道：

「殺魚之時需要注意，牙齒有毒，而且巨苦，要小心去掉，避免影響口感。最好的方法，就是整個魚頭直接棄之不用。

魚目倒是可以取出，稍加煉製，便是分水利器。

魚鱗柔軟之餘，卻堅韌異常，是製作護甲的上佳材料。因為龍族血統的緣故，對防禦水系法術攻擊有奇效。

而頸下逆鱗，卻是真鱗甲魚全身最為脆弱的部位，與之對戰時，只需從此處下手，找准機會以點破面，即可一擊必殺……

內臟盡數挖出，小心不要弄破魚膽，很苦。但若整顆生吞，卻可以清肝明目，若是修鍊瞳術，更是事半功倍……來，張嘴！

……切肉不宜直接下刀，最好用千絲斜刀法，順著肌肉紋理走刀，將魚骨剔出，保持魚肉完整，如此方能最大限度避免靈氣流失……

水，最好用黃泉之水，以純陽真火蒸餾提純，祛除雜質即可下鍋。如此兩相結合，方為原汁原味……吧啦吧啦吧啦……」

一番娓娓道來，雖然有點啰嗦，卻全是說到了點子上。

「呵呵，厲害、厲害……」被他強塞了一個魚膽的洪小寶口中恭維著，心中卻冷笑不已。都是自家老頭玩剩的把戲，你這老傢伙卻拿來老夫面前賣弄？怕是不知什麼叫班門弄斧吧？

不過他也不說破，只是靜靜的看枯老魔裝逼。

看著看著，卻忽然想起一個梗。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多糖，一個微辣，再來一瓶雪花，讓我們勇闖天涯……」

這條魚這麼大，不挺形象么？

咳，齣戲了，打住。

枯老魔下手很快，功力也很深厚。可是他前面吧啦吧啦說了這麼多，最後卻只做了一鍋湯，一鍋三鮮魚湯。

在湯快起鍋之時，他忽然看了一眼洪小寶，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隨後點了點頭，便將魚腹中取出的內丹以靈氣化開，混進了湯里，又加入了幾味藥材，熬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正式起鍋。

開蓋后，洪小寶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這鍋東西還能不稱之為「湯」了，嚴格來說，應該是「膏」更準確點吧。

只見清瑩亮白，色澤如乳，像是豆腐，更像是果凍，賣相十足。開蓋之時，更是有一團霧氣如同活著的真鱗甲魚般升騰而起，隨後消散不見。

可以說，一整條真鱗甲魚，最精華的東西全都匯聚在這一鍋湯里了。這份功力，一般的廚師可弄不來。

「怎樣？這口湯，不比你那窯雞差吧？」枯老魔一臉得意的把魚湯端到洪小寶面前。

洪小寶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想了想，枯老魔又叮囑道：「內丹乃妖獸畢生精氣神之所在，食之大有裨益。你小子馬上破境了，吃一點打打根基倒也是挺好的。但這真鱗甲魚畢竟是玄階，你小子修為尚淺，可不能多喝。虛不受補尚在其次，關鍵是丹中妖氣甚濃，小心……」

結果還沒說完，洪小寶就已經喝了一大口，然後「噗」的一聲……

吐了。

枯老魔失笑道：「你看、你看！老夫還沒說完呢，你就……」

「靈氣有餘，鮮美不足，差評！」洪小寶面無表情的打斷道。

「額……」枯老魔頓時一愣。

洪小寶接著道：「內丹下湯，本是良藥，但你加入佛骨草，卻是畫蛇添足之舉。非但影響了丹氣的純粹性，而且佛骨草味辛，雖可除去魚腥，但性屬火，卻與真鱗甲魚的水屬相衝。此兩相混合，看似水火相濟，相得益彰，但實際上，非但佛骨草中的佛性蕩然無存，就連內丹中的先天之氣也盡數流失，餘下的不過糟粕爾。」

「這……」

「遠的不說，就說魚湯本身。」

洪小寶又接著道，「人所皆知，食用魚類，首重一個『鮮』字。何為鮮？左魚右羊，是為鮮。如今魚有了，那我且問你，黑寶呢？」

「黑、黑寶？」

「嗯哼。」

枯老魔愣了一下：「你說的，不會是那個黑寶吧？」

洪小寶鄙視道：「枉你還是個幽州人，難道連黑寶也不認識？」

「咳……」枯老魔老臉一紅。

他知道黑寶。

但他不確定洪小寶口中的「黑寶」，是不是自己認識中的「黑寶」，於是比劃了一下，很認真的問：「就是那個……連狗都不吃的黑寶？」

「看來你是知道的嘛，裝什麼傻。」洪小寶冷笑。

「……」

枯老魔愣了半晌才道，「你是認真的嗎？」

洪小寶沉默了一下，忽然嘆道：「……算了，當我沒說。」他搖了搖頭，眼中卻寫著兩個字——無知！

看來是認真的。

於是枯老魔又不說話了。

黑寶不是羊，而是一種草，生長在黃泉之畔的陰濕處，模樣大概就跟蘆葦差不多，但它比羊還羊——它有一股子濃郁的羊屎味。

沒錯，就是羊屎味。

每到黃泉汛期，就是黑寶一歲枯榮的日子。到這時候，河水就會將黑寶帶到了下游，那股味道簡直濃到辣眼，所到之處，人畜不留。有村民將之撿回來喂狗，結果卻連狗都被「毒」翻了……

這，就是黑寶。

「黑寶……真鱗甲魚……這小子不會是耍老夫吧？」

枯老魔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黑寶這種「劇毒之物」和真鱗甲魚聯繫到一塊，一時間只懷疑這小子是故意耍自己。

可是看了一眼洪小寶，以及他嘴角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他又忍不住心動了。

「試試……也無妨吧？反正費不了多大功夫……」

如此想著，他見真鱗甲魚還有些剩的，乾脆把心一橫，便「嗖」的飛了出去。

然後沒過多久，他便提了一大捆黑寶回來。

洪小寶連忙捏住鼻子，不禁腹誹道：「老頭說這玩意很臭，真是太含蓄了……這哪裡是很臭，分明是巨臭啊，媽蛋！」

不過……

應該是臭到深處自然香吧？貓屎咖啡還是從貓粑粑裡面篩選出來的呢，不還是有人一杯成癮？所以臭啊臭的，洪小寶慢慢就習慣了。

這邊，枯老魔正在忙活著——他幾乎全程都是憋著氣去弄的，手法雖然沒有第一鍋那麼精妙，但畢竟他的廚藝擺在那，無論如何也差不到哪裡去的。

所以說，永遠不要懷疑一個吃貨的執行力啊！

但神奇的是……

當他將那奇臭無比的黑寶放入魚湯里之後，魚湯霎時間就變黑了，黑得跟墨汁似的。緊接著，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惡臭瀰漫開來，像是腐爛了三個月的死魚再放進微波爐里加熱似的，令人難以忍受。

枯老魔哪怕憋著氣，那股子惡臭也彷彿從毛孔滲入似的，當場就「嘔」的乾嘔了一聲，怒道：「臭小子果然耍我！」

他正要劈手將魚湯打翻，洪小寶卻冷笑了一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再燉一刻鐘試試？」

枯老魔想著反正也已經上當了，不如看看他到底耍什麼花槍，於是耐著性子等候。

半晌，忽然「吱吱喳喳」的一陣亂叫，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群小鳥，圍在灶台的上方盤旋迴轉。

枯老魔「咦」的一聲，抽了抽鼻子，頓時聞到一縷若有若無清香。

使勁嗅吧，什麼都聞不到。可是一放鬆下來，那香味就順著鼻子，使勁往心底里鑽了。就彷彿有一隻小貓，總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撩了一下你心裡最癢的那根線。

「還沒起鍋就引來鳥群覬覦了，起鍋了還得了？」

枯老魔樂了，連忙揮手驅散鳥群，又布下結界鎖住香氣，這才搓搓手，嘿嘿笑道：「有些門道、有些門道啊你小子！」絲毫沒有「真香」的尷尬。

洪小寶：「呵呵……」

說實話，洪小寶也是垂涎三尺。黑寶配真鱗甲魚的做法，殷老魔雖然教過他，可他自己也沒嘗試過。

不過輸人不輸陣，可不能讓這老傢伙小瞧了，於是冷笑道：「老夫的門道多著呢，就你這兩手三腳貓，也好意思當我師父？識相的趕緊磕頭拜師，說不定老夫心情一好，就勉為其難教你兩手。」

「嘿嘿，你說啥？」枯老魔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

「靠，臭不要臉的老傢伙！」洪小寶破口大罵。

「多謝誇獎。」

一刻鐘很快過去。

然後一打開鍋蓋，枯老魔頓時「吸溜」的一聲，口水嘩嘩滴。

只見鍋內翻滾著一團碧綠色的湯汁，如同液太的翡翠一般，晶瑩剔透，不復先前烏黑的模樣。香氣，更是霎時間濃郁到了極致，只聞上一口，就幾乎直衝天靈蓋。那股靈氣，更是濃郁到了霧化的程度。

「賣相不錯，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枯老魔使勁搓手。

「有毒！劇毒！千萬別吃！」洪小寶故意噁心道。

「那就更得試試了。如此佳肴，毒死也願意。」

當下，枯老魔便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結果一入口，忽然「瞪」的睜大了眼睛，然後獃獃的轉頭看著洪小寶。

洪小寶：「……」

你吃就吃，看我作甚？

「哎……」枯老魔忽然搖頭嘆息，狀甚失望。

洪小寶呆了呆：「很難吃？」

「哎……」枯老魔點了點頭，旋即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倒掉吧，怪可惜的……」

「不可能啊！」洪小寶急了。就沖這香氣，絕對不會難吃才對啊！再說了，如果真的難吃，老頭還會教自己這麼做？

正想著，忽見枯老魔「哐」的丟掉了勺子，然後直接連鍋端起。

「等下！」

洪小寶只以為他真的要倒掉了，連忙叫了一聲。結果卻見到枯老魔雙手一舉，然後大嘴巴一張——咕嚕咕嚕咕嚕！

哇靠！老傢伙竟要吃獨食！

洪小寶頓時回過神來，連忙飛撲過去：「嗶嗶嗶的！給我留一口啊！」

「手快有，手慢無……咕嚕咕嚕咕嚕……我去，你個臭小子，知道什麼叫尊老不？」

「那你又知道什麼叫愛幼不？」

吧啦吧啦吧啦……

哐！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