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重逢(1)

忽然下起了綿綿細雨，群山籠罩在一片煙水色中，遠處的山間隱隱透出幾點昏黃的燈光，我向著光亮的方向走去。

一座山寺。

小沙彌將我領進寺中，安排了我借宿的地方，我打開窗子，外面的雨還在不停的下。廟宇的廊柱下閃過一個黑魖魖的影子，穿著一身出家人的灰色僧袍。奇怪！為什麼我會覺得那個背影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問小沙彌：「師父，那個人是誰呀？」小沙彌踮著腳朝遠處看了看，「他呀——前幾個月才來寺里，明天就要正式剃度了。來的時候，是被一位銀甲將軍抬著送上山的，傷得眼看只有一口氣了，多虧了老方丈妙手回春，才勉強撿回一條命來……」我已經衝出去，我終於想起那熟悉的背影是屬於誰了，曾經，無數次，我倚著他寬廣的背脊走過荒原和戰火。

「小豹——！」背影顫動了一下，慢慢回過身，燈籠明晃晃的燭光照在我臉上。然後，燈籠掉在地上，火光頓時熄滅了，將周圍的一切籠罩在黑暗裡。

是雨水嗎？都灑在臉上。

「女施主有什麼吩咐？」那僧人雙手合十，淡漠的問。

「為什麼留在這裡？為什麼要躲起來？為什麼不去找她？」「你到底是誰？說出這樣奇怪的話？」他嗤笑了一聲，轉身欲走。

我一把拉住他寬大的僧袍，「你怎麼啦？我是貂嬋呀？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不，你不是她，雖然你長得很象她，但你不是她，你們的眼神完全不同。」呂布笑了笑，象緬懷似的，帶著夢一般的語調，「她的眼睛明亮活躍，象有團火在燃燒，她如果現在見到我，一定會又哭又笑的撲上來使勁打我的頭，不會問我為什麼不去找她『？』更不會下意識的站得遠遠的，與我保持距離。」他失望的說，「不，你不是她，不是我的貂嬋。」是的，幾度輪迴，我已改變太多，少了年少時的衝動，多了歲月的沉靜。現在的我，面對他，儘管心中激動萬分，卻已沒有了曾經對呂布的痴戀、沉迷。

歲月從身邊走過，愛過的人依舊停留在過去，一成不變，世上是否沒有一個人能夠包容所有的歷史，同時愛著過去、現在和未來？愛著一個人完整的一生？

多少人曾愛慕過我年輕的紅顏？有誰能經受歲月無盡的變遷？

「是的，我不是貂嬋。」我坦然說，或者應該說，我已不再是貂嬋，我也不想作貂嬋，我是二十一世紀來的女孩，我叫刁單娟，我在追求屬於我的幸福，讓愛情一次次被考驗。「既然你依舊愛著貂嬋，為什麼不去找她？」「她為什麼愛我呢？」呂布問，他心裡有自己的答案，「因為我是常勝英雄，是時代的神話，因為我能夠在這個戰亂的年代里給她無盡的安全感。但是我不是，在我被打敗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其實是個膽小鬼，是她給了我安全的感覺，是她在心靈上一直伴隨著我，無論這世界多麼寒冷，身邊總有她燃燒的火焰。其實是我在一直依賴她，我這樣的膽小鬼怎麼能給予她需要的幸福和安全？」「不，你錯了。她為什麼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世人眼中不敗的神話，而是因為你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永恆傳說！」我肯定的告訴他，「她在等你，去找她吧，不要讓呂布與貂嬋的故事在分離的時空中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