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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江公子，你這樣叫我怎麼做一個機關算盡的壞人？」

江秋笛輕蔑地瞥他，不答話。

寧韜可氣道，「小滿，你還不管教管教這孩子？」

沈滿聳肩道，「這孩子挺好的。」

江秋笛聽他們左一個「孩子」右一個「孩子」地，莫名覺得煩躁，面朝沈滿表示不滿道，「我只小你兩歲。」

沈滿站起來，拍掉衣裳上的灰塵往外走。經過雲天罡身邊的時候，雲天罡覺得她表情過於決絕，似乎完全不想停留下來的樣子，便忍不住追上一兩步，攔在她的跟前，道，「少主，主人和少夫人死了，只有您還在世上，我們五行門無主甚久，大家都希望有人能帶領我們，將我門發揚壯大。」

沈滿無辜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問，「你讓我帶領五行門？」

雲天罡重重一點頭。

「哈哈哈哈！」沈滿大笑，扭頭對江秋笛道，「小少爺，你看看他是不是在說笑話？」

她本在開玩笑，卻沒有想到江秋笛當真了。凌厲的雙眼盯著雲天罡片刻便道，「他講的是真的，雖然五行門內部分裂了多年，但是那群人一直在等著你回去……」

沈滿一呆，直愣愣地望著江秋笛，暗道：這孩子心眼兒真直，難道聽不出真話假話？

雲天罡忽然抱手下跪，義正言辭道，「屬下恭迎少主回五行門！」

寧韜瞧見這光景，竟然也跑來跪下，雙膝落地，低頭抱拳，「屬下也恭迎少主回五行門主持大局！」

沈滿頭疼無比，背轉過去。

「你們別開玩笑了，我一沒有能力，二也從未在五行門呆過，就算你們讓我回去，底下的人可會臣服？我不能帶領好五行門，也不能辜負這麼多人對父親的信任，所以……你們放我走吧。」

沈滿的眸光微微變化。

更重要的是，五行門與陰陽監水火不容，若是自己回到了五行門，那麼有一天勢必要和唐玖月敵對，她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雲天罡抬首道，「少主，主人離開的時候，曾經將《五行大義》交給了屬下，若是少主能讀完這本書，或許就能在五行造化下突飛猛進。到時候門內就沒有人不服了。」

這時候江秋笛又陰測測地湊了過來，在沈滿耳邊道，「他根本沒有那本書。」

沈滿被江秋笛嚇了一跳，拍了拍心口埋怨道，「江少爺說悄悄話的時候能不能小聲點？」

江秋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沈滿指了指跪在面前的兩個人道，「他們顯然都聽見了。」

寧韜和雲天罡同時點了點頭。

沈滿喟嘆道，「雲大夫，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我……天生的命格奇差，我怕冒然回到五行門會給他們造成滅頂之災。你不信問問寧韜和江秋笛，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寧韜半跪著道，「雲大夫，小滿這話說的倒是真的。祖父曾經命人算過，沈滿的八字的確是最最不祥的……」

雲天罡沉默半晌，道，「雖然少主的八字不祥，但一路走來，認識了許多朋友，也尋到了根，屬下看少主面相，隱隱約約竟有紅鸞星動之象。主人曾經替少主算過，待少主成婚，就能夠破除這不利的八字，前途也會一片光明。」

成婚？

紅鸞星動？

沈滿忽然就覺得臉上略略地燙了。

若說紅鸞星，那便是唐玖月。只是皇帝忽然降旨要娶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會在做什麼，有什麼舉措？

大都城。

陰陽監一片沉寂。

太閣里，一片死寂。

青檸氣呼呼地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從太閣的山門前拾級而上，小喘著道，「真是氣死我了，外面無緣無故多了很多禁衛軍，現在連買菜的小丫頭都出不去！我剛想出門逛一逛，就被人攔了下來，還說什麼『違抗皇命』，我真想捏死他……」

連依儀態萬千地半倚在躺椅上，聞言道，「那你倒是捏死他了沒有？」

青檸的大眼睛死死瞪著她半晌，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邊替自己倒茶一邊問，「大門監還在屋裡嗎？」

「不在。」

「啊？」青檸端著杯子懸空僵著，「那她去了何處？難道撇下我們逃了？」

「青檸——」這聲音輕輕從屋裡傳來，與平時無異，依舊像和風細雨一般，叫人聽不出她的心情。

唐玖月穿著一身素白衣裙，袖口領口都綉著金邊牡丹花圖案，華美非常。款款從屋裡走出，居高臨下地望著青檸，「你又招惹禁衛軍了？」

青檸見她來了，心定了一定，「我就是不服氣！皇上也真是的，明明歷來祖訓就是不得與太閣聯姻，他卻置之不理，非要逆天而行。丹門、氣象門等眾位門監都已去求了，可皇上就是不收回成命！如今大皇子也去了，皇上連見也不見，任由他在殿前罰跪呢！」

連依慵懶地道，「大門監，這事兒說來也有些奇怪，皇上明明不是剛納了吳念念為端妃嗎，為何又著急納你？明明知道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卻偏偏逆民意而行，難道他瘋了不成？」

「冒天下之大不韙？」唐玖月輕輕一笑，「皇上根本就是想傾覆我太閣，毀我陰陽監……」

連依目光一泠，坐了起來，「皇上想收權？為什麼在這時候？」

唐玖月捏著杯子緩緩道，「兔死狗烹，他既娶了吳念念，便覺得留下我們沒有用處。陰陽監幾乎我朝一起創立，有些人鋒芒太露，先皇早已嫉恨。到了聖上這裡，更是忍無可忍。此番高調宣稱要納本門監為妃，就是想看看，朝野之內有多少人站在太閣這邊，又有多少人懂得審時度勢，站在聖上那一邊。」

青檸憤憤不平，「皇上怎麼能這樣絕情？！大門監幫了他多少，他竟然這樣背信棄義！」

「帝王之心，向來如此。」

連依和青檸都是一怔。

沉默了良久，連依開口問，「你想到了什麼法子沒有？難道真的要嫁給皇上？」

「我敢嫁，他敢娶嗎？」唐玖月目光一抬，模樣裡帶著萬分的自信，恍若梅花傲雪盛開。

連依和青檸渾身哆嗦了一下。

青檸狗腿地張開雙臂想要上去抱唐玖月，卻被唐玖月伸手按住了她的額頭，於是任憑青檸張牙舞爪，都不能夠如願。

連依咳嗽了一聲，目光瞥開去了別處。心臟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禍國殃民的妖精……

唐玖月離開桌邊，到了桌案前，攤開宣紙道，「青檸，過來研墨。」

青檸便屁顛屁顛地過來，安安靜靜地開始替唐玖月研磨。但見唐玖月握筆，稍稍思索片刻，便開始在紙上端正地寫下了，「奏啟」二字。

唐玖月筆走如飛，青檸在一邊靜靜看著，在看見一行字之後，忍不住驚呼，「去琅蒼山祭天？」

「嗯。」

「那兒離龍虎山似乎不遠，七皇子就在那兒。」青檸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大門監，老實說，您又在打什麼主意？」

唐玖月側首看著她，「你想知道？」

青檸懵懂地點了點頭，但見唐玖月蔚然笑著提筆，感覺到臉上一陣冰涼，鼻間充斥著墨水的香味，她頓時呆了。

連依看見了青檸的臉被唐大門監畫成了小花貓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青檸門監，這造型挺適合你的——」見著青檸要去擦拭，便急忙阻止道，「這是大門監的親筆圖畫，在外麵價值千金呢，您好歹留個兩三天再擦掉，以示尊重嘛。」

青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唐玖月拍拍青檸的頭，「連依說的很有道理，將這封奏摺儘快送到宮裡去，切勿耽擱了。」

連依在背後叫住了唐玖月，思忖片刻，忍不住道，「你可以直接走了，以你的本事肯定能夠辦到，不是嗎？」

「連依，」唐玖月背對著她，聲音沉穩，「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可以。」

「為什麼？」

「倘若我一人走了，那麼太閣、陰陽監怎麼辦？」唐玖月穩穩道，「皇上能放了他們嗎？」

連依哽住，「那你讓皇上去祭天……」

唐玖月側首，靜靜地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