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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一戶人家,小宅院。
沈滿與江秋笛要了東邊的廂房住下,只是主人家將沈滿與江秋笛認作了一對小夫妻。沈滿便順道挽了江秋笛的手臂,親昵地靠在他的肩頭,親昵地應下。
江秋笛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渾身變得僵硬,半晌沒有吭聲。
待主人家扛著鋤頭走了之後,沈滿問江秋笛此事,江秋笛卻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入屋,再「啪啦」一個重聲帶上門,將沈滿關在了外頭。
沈滿吃了個閉門羹,心想這江少爺無端端地在發什麼脾氣?明明方才都是好端端的。
她立在門前許久,轉身瞧著在院子矮牆邊站著的兩個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雲天罡厚臉皮也就算了,就連寧韜也是如此。有這兩尊門神在,自己和江秋笛怕是走不遠。
寧韜見沈滿瞧著他們,嘴角微微彎起,伸手,再勾了勾指頭。
沈滿黑臉,索性一改淑女形象,沖著他吐了吐舌頭再做了個鬼臉。
雲天罡見狀,對著寧韜說了什麼。寧韜眉開眼笑,就差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了。沈滿好奇,猶豫了一番還是忍不住往外走,打開院門,道,「日頭這麼大,你們倆站在外面只會引起村民的注意,進來吧。」
院子里擺了一張破舊的桌子,還有一條破舊的板凳。
寧韜嫌棄臟不坐,沈滿卻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二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你們還跟著我做什麼?」沈滿原本很不耐煩,卻忽然想起寧韜那一笑,便放軟了一點語氣虛心求教,「你們方才在說什麼笑話?」
寧韜將下巴一抬,笑眯眯道,「沒什麼。」
他明知越是如此沈滿便越是好奇,果然,沈滿忍不住威脅道,「小心我放江秋笛出來。」
寧韜與雲天罡對視一眼,表示放棄道,「好了我告訴你,我們剛才所笑的也和江公子有關。」
「什麼?」
寧韜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重要?」
「嗯?」
寧韜徐徐道,「你是五行門的繼承人,五行門在冊的門徒二十餘萬,不在冊的不計其數,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足以當做一支戰力非常的軍隊……」
沈滿眨了眨眼睛,困惑問,「所以呢?」
寧韜一拍自己的額頭,有些放棄道,「我再和你解釋一下,大豐朝的軍隊有多少人你清楚嗎?」
果然,沈滿搖了搖頭。
寧韜伸出一隻手,張開五指,「五十萬,而且都是一些殘兵弱旅,根本不堪一擊。」
沈滿內心劇顫,不由得問了下去,「明明五行門只是和陰陽監一般,門徒該是研習道法之人,為何要與軍隊相提並論?」
寧韜冷笑,扭頭目視雲天罡,「雲大夫,你還不告訴少主?」
雲天罡於是道,「少主,其實您的父親,不但是五行門的門主,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
「周朝皇帝。」門刷拉一開,現出一個少年人影來。江秋笛倚門而立,停頓了片刻,目光如炬地望著雲天罡與寧韜,「當年周朝與豐朝大戰,周朝敗了,由此五行門也敗了。陰陽門就此上位,由鄒衍發揚壯大,成為豐朝的陰陽監,開創陰陽監下屬的六門……」
寧韜真想縫上江秋笛這張嘴。
沈滿一躍而起,「不對,我父親不會是周朝的皇帝,他太年輕了……」
雲天罡道,「主子是皇位繼承人,我大周朝不曾覆滅,自然便由主子繼承皇位。如今主子已故去,您便是這大周朝與五行門的唯一繼承人了……」
沈滿嘴角抽了抽,若是被唐玖月得知自己的身份,那豈不是對她們的關係雪上加霜?原來她不但是教派首領的子女,而且還是敵對國皇位的繼承人?
沈滿身子晃動了一下,翻了個白眼,直直往後倒去。
「少主?!」
「小滿!」
「喂——」
耳邊很久沒有聲音,沈滿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卻猛然發現江秋笛就坐在身邊。沈滿猛然坐起,就和江秋笛結結實實碰了個額頭,吃疼地捂住。
「江少爺你靠這麼近幹嘛?!」
江秋笛的額頭有些發紅,斜斜地睨著沈滿,「你的演技真爛。」
沈滿無語地翻白眼,「他們都走了嗎?」
「就在西邊屋子裡,他們也住下了。」
「什麼?!」沈滿不鎮定地捂著頭,「他們真是陰魂不散。」
江秋笛點上了蠟燭,昏黃的火光映著他俊美的側顏,「接下來你想去哪裡?」
沈滿抱著被子蜷縮著坐著,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有一個地方你可能會想去。」江秋笛放下火摺子,罩上燈罩,「琅蒼山。」不等沈滿問為何,他便繼續道,「在大婚之前,皇上會去那裡祭天,現已公告天下。大門監,也會去。」
沈滿倏然一抖,怔怔地看著江秋笛,彷彿他的臉上會有答案,「你說大門監,該不會真的要嫁給皇上吧?」
唐玖月難道會沒有準備?這不太像是她……
「若為了陰陽監眾人,大門監或許會真的嫁給皇上。」江秋笛目光浮動,「別看大門監年輕,任性妄為,事到臨頭,她也會顧全大局。這便是當初,鄒大門監選擇她為繼任者的原因,因為鄒大門監認為,唐大門監會是那個能夠保全陰陽監不致傾覆之人。」
「或許鄒大門監預測到,只有依靠唐玖月的美貌和女子的身份,才能令皇上網開一面,用迎娶大門監的方式收權,鞏固他的江山。相反的,若是當初鄒大門監選擇的是一個男子,那麼皇上也只能找個理由將他殺了,再進一步處置陰陽監上下人等了。」
江秋笛瞅著沈滿,不由得頷首道,「你分析的很透徹。」
沈滿糾結了一番,目光盈盈地望向江秋笛,「我決定了,我們也去琅蒼山吧!」
「你當真要去?」江秋笛反問。
沈滿沒有遲疑,重重點頭,「她在哪裡,我便去哪裡。我是不可能聽她的話,遠遁天涯的。」
江秋笛沉悶道,「若是此刻將我換成了她,你就會遠遁了吧……」
沈滿被無情地戳破心事,頓時一哽,「你……」
江秋笛別開臉,退到門前,背對著沈滿道,「我去休息了。」
他出了門,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看著地上的自己的影子,眉頭皺得緊緊地。
兩歲……
我恨這兩歲……
翌日天一明,沈滿便聽見外頭嘰嘰喳喳有人在交談的聲音。她好不容易揉著眼睛開門,便見到寧韜站在門外,與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在交談。
見這邊門開了,女子從寧韜的面前探了下腦袋,這女子年紀已不小,約莫三十歲。鵝蛋臉,穿著尋常的粗布衣料,腰上還圍著圍裙。見到沈滿一雙杏眼瞬間一亮,撇開寧韜衝到沈滿面前,毫不猶豫地跪下。
「屬下張紫花,見過少主!」
沈滿被嚇得一愣,往後退了半步,哭笑不得道,「你們千萬別跪我,我受不起。說著就要去扶著她。」
張紫花卻順勢抓住了沈滿的胳膊,盯著沈滿的臉研究了好一會兒,道,「不錯,少主和夫人果然長得像,都是美人。」
沈滿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用眼神向寧韜與雲天罡求救。
雲天罡上來道,「少主,這是水門的水花使者,現在混在大皇子的廚房。這次豐朝皇帝去琅蒼山也帶了她去,少主若是想去刺殺皇帝,就必須有她幫助。」
沈滿一個頭兩個大,「我沒說要去刺殺皇帝啊!」
寧韜冷不防湊上一句,「是我說的。」
沈滿瞪著他,「你別亂造謠。」
寧韜將沈滿拉到一邊,低聲道,「昨夜你和江秋笛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但是若是光憑你們兩個想去琅蒼山見唐大門監?那不可能。你若是真想見她,甚至於想要帶走她,唯有藉助五行門的力量。你瞧這張紫花,她已混跡在大皇子廚房多年,是個得心應手的人。實話告訴你,五行門上至朝廷要員、皇親貴族,下至尋常市井都埋伏了很多人,若能動用五行門的力量,將會事半功倍。」
沈滿顯然動搖了,「容我想想。」
寧韜冷哼,「時間不多,請少主早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