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衛府攤牌
東郊客棧中的大批財貨也很值錢,但不外乎是曹家掩人耳目的幌子,當真被人劫了雖然可惜卻也不關大局,一百來名曹家雇傭的鏢師看守著也就行了。
真正價值連城的那一車築城圖保管在曹家三百子弟兵的手中。
西門浪在東郊客棧大後方的一座荒無人煙的山峰上見到了曹家三百子弟兵。
這座山峰不高,峰尖寂寥,孤孤單單地矗立在楚丘城的東南面。因為山峰附近皆是平地,因此看去卻有種孤傲之勢,從山上望去,當能將楚丘城盡收眼底。
山腳是一片空大的平地,坍圮蕪亂的雜石遍布山腳,歷經歲月的風吹雨打而不變色,半山腰處則長有一片樹林,鬱郁森森、幽幽靜靜,不通人煙,在這荒煙蔓草的年代之中孤單了好久。曹家子弟便在這片樹林中結營紮寨。
這片地勢很理想,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敵人很難做到潛來山峰而不被察覺。
曹呈勛小心謹慎,儘管在衛都附近守衛森嚴,楚丘城外兩個衛星城堡的衛兵日夜監控楚丘城附近動向,竊圖者斷不敢在楚丘城下發動大規模襲擊,但他還是選擇居高臨下,嚴陣以待。
曹家子弟的頭領是一名叫曹俞的劍手,他是曹呈勛的宗親。當曹俞聽聞西門浪就是鬼谷中大破五百山賊的英雄時,眼中流露出敬重的神情,對他很尊敬。
曹家還要在楚丘城中逗留幾天,補充行軍用品,西門浪與眾人閑聊了一會兒,商議了一下返回魏境的行軍路線,便決定啟程之日再與曹家子弟匯合。
返回楚丘城中,西門浪來到鐵匠鋪,鐵匠鋪的打鐵大漢已將三十枚梅花針打制完畢,西門浪又付了一筆錢命他再打造百來枚,這些梅花針是留給曹家首領人物防身的。
他心中存了一個念頭,現代戰爭打的不是人,打的是科技,人家美國幾千陸戰隊員就把將近十萬人的伊拉克共和國衛隊打得雞飛狗跳,不就靠的高科技武器!
如果自己也能弄一批威力巨大的武器出來,哪裡還怕強盜覬覦曹家,不過在這個時代能打造出什麼高科技武器幫助曹家渡過難關呢?
西門浪思索了許久也不得頭緒,這個時代的製造業和原料加工業實在太落後了,除了刀、劍之外實在想不出還能鑄造出什麼武器。
隨即又啞然失笑,如果讓自己製造出了機關槍、手榴彈,那還讓人活了不,秦始皇往後哪裡去混,難道捧個破瓷碗蹲在咸陽街頭念念有詞:大爺行行好,賞倆個子兒吧,上天保佑你長命百歲……
西門浪回到衛府,心裡忽然忐忑起來,如何向衛箐提起幫助曹家之事呢?這一去魏國恐怕就有半個多月不能見面。
聽下人說衛箐一大早便出府去了,至今未回。
西門浪認識衛箐以來便少有見她私自出府,而且去得那麼久。
她做什麼去了呢?
西門浪在廂房休息,忽然丫鬟來報,說是衛老爺有請。
西門浪在客廳見到衛老爺的時候,衛老爺正手捧香茗,意態悠閑地品著茶,見西門浪到來,臉色微微一肅,揮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另丫鬟送上香茗一盎。
西門浪心中奇怪,衛祝平日里從不找自己,今日為何擺出這副陣勢?
衛祝品了一口茶水,關心地問道:「這幾日還住得習慣么?」
西門浪忙不迭的點頭道:「習慣,習慣!」
衛祝又問道:「府中下人可有伺候周到,有沒有心存怠慢的下人?」
西門浪答道:「沒有,下人們都很盡心。」
「那就好!」衛祝又品起了茶,一副文人雅士的悠閑意態。
西門浪心想,這些個文人雅士就是酸,明明有要事跟我商量,偏偏與我轉幾個彎,好像不寒暄幾句他們心裡就不舒服似地。
西門浪抱拳說道:「承蒙老爺和小姐這幾日盛情款待,西門浪感激不盡,若是衛府有用得著西門浪的地方,老爺千萬不要客氣,不妨說出來,西門浪自當儘力而為。」
衛祝笑道:「呵呵,小兄弟的好意,衛祝心領了,我今日喚你前來,確是有一事與你相商,此事不關衛府,而是關係到我那傻女兒菁兒。」
西門浪愕然道:「大小姐可是遇上什麼難事?」心裡一驚,難怪今日衛箐去了那麼久也不回府。
衛祝說道:「難事沒有,只不過心事難了,你可知道昨夜我與她是如何談論你的?」
西門浪撓撓腦袋道:「這個……這個……我不知道!」
衛祝長嘆了一口氣道:「你當然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菁兒她對你十分傾心,想以終身相托,我卻堅決反對你們在一起,你知道緣由嗎?」
西門浪想不到他已經發現了自己與衛菁的私事,聞言怔一怔,茫然地搖了搖頭,心裡卻十分地不舒服,你不就是嫌我出身貧寒,要我走人嘛!
衛祝何等精明,早從神色中猜透了西門浪的心思,但他並不生氣,說道:「我非但不是看不起你,相反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如果你肯入贅我衛家,我衛祝自然是拱手歡迎,但可惜的是,小兄弟你志比天高,只怕我衛家的小窠穴,不是你這鯤鵬中意的棲息之所。」
西門浪聽得怔了許久說不出話來,原來他並不反對我與菁兒的婚事。
衛祝又道:「昨日我與菁兒分析過你的為人品格,今天我不妨將昨日我父女之言說與你聽,你可願意知曉?」
西門浪拱手謙遜道:「願聞其詳!」
於是衛祝將昨夜熙和園內與衛菁的一番談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西門浪,說到了衛祝如何評價西門浪的為人,又說衛菁是怎樣替他爭辯的,只聽得西門浪是目瞪口呆,背心冷汗直冒,內心又是嘆服,又是感動,半響說不出話來。
衛祝淡淡地道:「我對你的評價可有偏差?」
西門浪長嘆道:「一針見血,分毫不差,西門浪慚愧,我從前做事熱血衝動,竟然從不考慮後果,任意妄為,甚至……甚至這些天我竟然沒有考慮過菁兒她的想法!」
衛祝點頭道:「單憑你這句話,不枉菁兒對你用心一場!」頓了頓,衛祝悵然地問道:「你知道我那傻女兒現在去哪裡了?」
西門浪茫然道:「今早我還碰到了她,不過我有要事出門,便不知她去了哪裡。」
衛祝白了西門浪一眼:「她一大早就去衛國王宮找你的那個小丫鬟去了!我那傻女兒,明知道你們婚盟難成,仍是一心一意地向著你,無怨無悔,直到此時此刻還在為你的事操心!」
西門浪猛然想到,定是昨日酒醉之後泄了口風,菁兒心中不忿,今日才會去找玉兒理論的。眼眶不由得微微濕潤了,她對自己的用情竟然一往如斯。
誰說女人全都勢力?茫茫人海中,總有一個一心一意向著你的人,就看你懂不懂得珍惜了。
衛祝嘆道:「這番話我原不願向你提及,只是我那女兒一心向著你,我這當父親能為她做的不多,只有再替她辦好這一件事。西門賢侄,老夫倚老賣老僭稱你一聲賢侄,我衛祝在此問賢侄一句,你願不願意做我衛家的女婿,從今往後代替我照顧我那女兒,與我衛家共同進退?」
西門浪聽他改了稱謂便預感到衛祝會向他提及婚事,但當此刻衛祝問出來時,他心中還是震動不小。仔細的想了又想,西門浪回答道:「小侄很喜歡菁兒,能得到她這樣溫柔賢惠的妻子是西門浪這輩子的榮幸,有此賢妻,夫復何求?當然,成為衛家的女婿,自然也應該為衛家盡一份義務,然則西門浪願意為衛家盡心儘力,卻不願為昏君、庸君盡忠效命,伯父你睿智明理,為何還願滯留在這毫無希望的國度坐以待斃呢?」
衛祝搖頭嘆了口氣道:「我又何嘗看不到衛國的痼疾,但我衛祝不是商人,滿腦子生意買賣,哪一個諸侯國強大,便去依附哪個國家。我衛祝是先王嫡嗣,當今衛君的兄弟,堂堂衛國上大夫,骨子裡流的是衛王室的血液,就算衛君再怎麼羸弱,衛國國勢再怎麼不濟,我也不能拋棄國家另圖富貴。」
西門浪默然,心想他說的倒也是實情。這就是古代士大夫的風骨,與商人的處事方式截然不同。
怎麼辦呢?衛祝眷戀不去,若是做了衛家的女婿,便要為衛國這個貧弱之國效命,衛君昏聵軟弱,空有吳起這種萬里挑一的人才而不知重用,何況自己?況且吳起遲早要去魏國建功立業,這是歷史註定了的,衛國國勢將毫無出路,難不成自己眼睜睜地跟著衛國一道沉淪?
但若不做衛家女婿,照衛祝的口氣,與菁兒的婚事必然無望,自己怎麼對得起一往情深的菁兒?
西門浪悵然長嘆,覺得自己是站在鏡子面前的豬八戒,里裡外外不是人。
衛祝觀他神情,知他心中所想,說道:「我知道賢侄你胸藏韜略、志向高遠,不願留在衛國埋沒,所以此刻我也不來逼你,你下去仔細的想清楚了,如果你決定了留在我衛家,我衛祝親自替你們風風光光地操辦婚事,迎接你著東床貴婿。」
西門浪回到廂房,只覺得前路一片茫然,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
索性脫衣上床蒙頭大睡,睡他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軍校的宿舍中,宿友們正哈哈大笑嘲諷著「食人魚」,原來自己只是做了一場穿越大夢……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是浪爺在夢中的一廂情願。
莊周夢蝶,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入夢變成了莊周?
西門浪是被人蠻橫地吵醒的,被子讓人一把掀開,秋天的涼風冷得他透骨的寒,上半身那個凍的,他睡覺的時候只穿了條鼻竇短褲。
熟悉的香氣襲入鼻尖,只見衛箐滿臉喜色,不停地搖他精壯的胳膊,說道:「起來,快起來啦,懶豬,你看誰回來了?」
西門浪額頭冷汗淌了一大盆,心知衛箐的小女孩兒模式又開啟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明天要在廂房門上裝兩把防盜鎖,密碼十六位以上,英文大小寫再加阿拉伯數字……
現在浪爺最慶幸的是他還沒養成大中午裸睡的習慣。
衛姑娘在經歷初期的激動之後,也注意到了西門浪**著上身尷尬地盯著自己,猛然驚覺才發現自己得意忘形了,一陣嬌羞湧上心頭,衛姑娘紅著臉又風塵僕僕地跑出廂房,臨走前撂下一句:「你們好好地聊!」
你們好好聊?什麼意思?
西門浪這才發現屋裡多了個人。
他只瞄了這人一眼就徹底僵硬了,手、腳、腦袋包括兩個眼珠子都一動不動,如同給人點了穴道一般,如果韋小寶在場的話,會非常滿意自己最新絕學葵花點穴手。
玉兒換了一套衛氏民女衣裝,沒有穿出昨晚珠光寶氣的王后裝束,古式馬尾辮也梳了個新款式,雲鬢上插著一支翡翠玉衩,還是那般小家碧玉般動人,眼波流漾,煙波浩渺的眼眸直瞅著西門浪,笑意盈盈,好像就別重逢的戀人。
「公子,我聽衛姐姐說你昨夜喝得大醉,又哭又鬧,到底出了什麼事兒?」玉兒走到床頭,去拿他的衣物,要替他更衣,一切如平安鎮時那麼自然從容。
西門浪的第一個念頭是去觀察太陽運行的軌跡是否有異,第二個念頭是檢查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夢,第三個念頭是如果現在去撞牆的話,一定可以穿牆而過……
「公子,你怎麼了,眼神怪怪的,你不認識玉兒了嗎?」
「是不是昨夜喝多了,現在還不清醒,要不然玉兒去給你打碗醒酒湯?」
「公子,你說話啊,天哪,你究竟怎麼了,難道又被雷劈中了?」
「…………??」
「…………!!!」
隔了半響之後。
「你……是玉兒?」西門浪費力地蹦出了幾個字,用盡了吃奶的力氣。
「公子真是的,不是我還能是誰?」見公子終於開口說話,小丫頭心裡鬆了口氣,笑道:「對了,昨晚姐姐究竟對你說什麼了,我去問她,她也不跟我說,一張臉別過去不理人家,差點讓我誤以為她做了什麼虧心事!」
西門浪眼睛瞪得比青蛙還大,沉默,沉默,再沉默,西門浪顫聲問道:「你的姐姐是不是衛國國后,和你是一對雙胞胎?」
「什麼雙什麼胎的,玉兒不懂,不過我姐姐她確實是衛國國后。姐姐她是去年正式封后的,自我倆失散后就一直派人在齊國尋我,不想我跟著公子回到了平安鎮!」玉兒溫柔地替他穿上外衣,嬌俏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疑惑。
沉默,沉默,再沉默,然後在沉默之中爆發。
「××@**※¥&×@…………」
浪爺破口大罵,最骯髒最惡毒的字眼都用上了,接連問候了衛后的直系親屬與非直系親屬,上帝聽了都要掉眼淚兒,這還是我創造出來的人類嗎?
西門浪忽然想起自己將來也可能算在她直系親屬一類裡面,於是斷然閉口。
太愚蠢了,太失敗了,哥闖蕩江湖多少年,臨到頭了居然被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玩弄於股掌之上,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