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屍斑
金大猛笑了,笑出了眼淚。
她求他什麼?該求的,她都求了,不放過她,他根本就不放過她!
迷迷糊糊的,她趴在窗前,竟然看著夜空睡了過去。
一陣陰冷的微風吹過。
檀木盒緩緩打開。
看著縮在窗邊的人兒,夜呤蕭微微蹙起了眉頭,挪著步子慢慢靠近金大猛,當他邁出步伐的那刻起,他所有的動作甚至是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緩放輕了。
儘管死人沒有呼吸,他卻還是下意識的那麼去做。
微弱的月光斜射過樹梢,斑斑點點的灑落在窗邊,纖瘦的身子扒在傳遍,一頭如瀑的青絲自然垂落,就像一朵盛開的黑色花朵,密密麻麻纏繞了夜呤蕭所有的視線。
靜謐安寧的夜晚,哪怕只是站在遠處,夜呤蕭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清淺平穩的呼吸。
活著真好,她能活著真好,儘管是已隔了幾世輪迴,能活著真的太好了。
剎那間,眼前浮現那紅色的身影,夜呤蕭的瞳孔慢慢縮緊,火焰在深邃的黑潭中翻滾。
走近,雙眸凝固在金大猛的身上,看著柔色的月光下那張還仍舊顯得蒼白的臉,夜呤蕭帶著溫柔疼惜的目光里又多了一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愧疚。
靜靜的凝視著她,冰涼的指腹滑落在她的臉頰,當手指劃過她紛嫩的唇瓣時,雙眸漸漸微眯起,壓印的情感一涌而起。
情不自禁地俯身,唇落下。
可是就在要碰觸到金大猛的前一秒,夜呤蕭又迅速退回,長袖一揮,金大猛整個人騰空而起,慢悠悠的躺進了棺材中,隨後他的身影慢慢淡化在黑色的夜空里。
金大猛對他來說,就是致命的罌粟,他早已中毒太深。
他之所以回來,不是想讓自己毒發而亡,而是想要戒掉,永遠地戒掉。
翌日清晨,天空剛泛起肚皮白。
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打破了小院的平靜。
「老金啊,大事不好啦,趙老一身上發起屍斑拉!」
來人是村尾的高老姑,氣喘吁吁的不停的敲打著金家的大門。
片刻后,屋子裡沒有反應,高老姑又急又怕,這金家屋子她向來避而遠之,若不是這趙老一給了她二十個銅板,她還真不想跑這一趟。
「人命關天啊,趕緊去看看吧!」
高老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這邊原本睡得香甜的金大猛被這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眸。
她怎麼睡這裡了?記得昨夜......
扣扣扣。
敲門聲再度響起,金大猛也沒時間想這麼多,連忙穿起衣服去開門。
「老金啊,快去看看啊,老一怕是要不行了......你」
入眼的是金大猛那張蒼白的小臉,高老姑臉色一變,嚇得往後一跳。
一身贅肉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高老姑悔的腸子都青了,怎麼大清早的遇見的是這個煞星?
還是個和鬼結了冥婚的人,冷不丁的,她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老姑啥事兒?」
金大猛把高老姑眼底的恐懼和嫌惡看在眼裡,不冷不淡的問道。
習慣了,整個村子沒人願意靠近自己,所以她也沒什麼可悲的。
「你爺爺呢?」
緩了好一會兒,高老姑才回過神兒來,連忙問道。
「我這就去叫爺爺,老姑要不要進屋坐坐?」
高老姑往裡瞅了一眼,當看到堂屋中擺放的那張太師椅后,猛的縮了回來。
滿是皺紋的臉一青一白的,心裡也有些顫抖:「不......不了,你快去讓你爺爺起來,跟我走一趟趙家,就說趙老一出事了!」
金大猛點點頭,隨後夜不再管高老姑,轉身往金財運的房間走去。
接連敲了幾聲門,金財運的房間里沒有一絲反應,金大猛喊了幾聲,不安感升了起來,金大猛咬牙,端過一旁的長凳,用力的撞了下木門。
咯吱——
門被打開,微弱的光亮下,金財運躺在炕頭一動不動。
」爺爺......」金大猛慌了,連忙跑過去。
「啊——」
「咋啦咋啦?瞎叫啥?」
門外的高老姑聽見尖叫,心下一顫,壯著膽子沖了進去,當她看到炕上躺著的金財運時,嚇得差點暈厥過去。
此時的金財運躺在炕上,一動不動,臉上布滿了烏紫色的屍斑,眼袋深深陷下去,嘴唇血紅,渾身泛著冷氣兒,若不是胸口處那微微的起落,還以為這金財運一命嗚呼了。
金大猛撲了過去,顧不得害怕,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爺爺,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嚇我啊,嗚嗚嗚嗚,爺爺!」
高老姑嚇得不輕,整個人抖成了篩子。
上下牙齒都嚇得打結了,結結巴巴道:「哭,哭什麼......還,還不,還不快去,清,請河東村......那神婆!」
說完,她顫顫巍巍的扶著門腳,晃晃悠悠的挪動步子,往外走,嘴裡一邊念念叨叨道:「見,見鬼了,一定是見鬼了!」
說完這一句,她逃也似的離開了金家院子。
神婆!金大猛只覺得腦子轟隆一想,什麼都不知道了,嘴裡念叨著,也跟著衝出了院子,往河東村發瘋似的跑了去。
顧不得自己不能出村,顧不得一切忌諱和傳言,金大猛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救她的爺爺。
沿著濕滑的田坎,金大猛抄近路,準備從那條黑水河去河東村。
布鞋本就不防滑,早上的露水重,田坎間雜草叢生,濕窪窪的。
金大猛走的又急又吃力。
露水和泥巴裹滿了鞋尖兒,她渾然不覺,腳上的步子跨得飛快,深怕晚一步,金財運就這麼去了。
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衣衫上,臉上,身上裹滿了泥巴,她只是胡亂的擦了擦臉,依著小時的記憶往小樹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