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鬼瞳

雷電劃破蒼穹，銀白的光亮閃過天際。

「轟隆隆…」

黑影一襲白色睡袍，雙眼爆凸幽光閃爍，乾癟的頭顱毛髮零星點綴，一張枯萎的臉龐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這雷雨飄搖之夜，外面狂風帶動山林颳起陣陣凄厲鬼嚎，是個正常人如果發現卧室的窗外三更半夜突然出現這麼一道人影鐵跌是嚇得魂飛魄散。

「爺爺…」王爍猛然坐起驚疑不定的看著神色詭異的王天龍，心「怦怦」跳個不停，口乾舌燥。

王天龍也不說話，見到王爍坐在床沿猶疑不決的看著自己，他嘴角扯了扯，笑得比哭還難看，同時又探出右手朝著王爍勾了勾手掌，「來。」。

聲音幽幽森森的，王爍猛的一顫，雞皮疙瘩瞬間抖落一地，牙齒「咯咯」作響。心想爺爺這是幹嘛，三個半夜不睡覺來找自己，還把氣氛搞得這麼恐怖。而且話也不說，難道…難道是有什麼隱秘想交代與我？

不過，他為什麼不進屋裡來呢？

看著窗外詭異的爺爺，王爍咬了咬牙，心想爺爺怎麼也不會害我吧，我怎麼這麼膽小了。這外面也挺冷的，爺爺身體不好可別把他凍壞了。想罷，王爍快速套上衣褲，順手拿起床頭的薄外套朝外走去。

「咯吱咯吱.」木地板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王天龍見此嘴角掀了掀，乾癟的臉好似枯萎的菊花突然綻放，在忽明忽暗的雷光下顯得格外陰森。他轉身飄到走廊外側看著外面狂風亂舞的雷雨山林。

王爍見此心臟猛的一縮，而後急速「怦怦」躍動，好似快奪口而出一般，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腦門，短粗的頭髮好似鋼針一般立起，呼吸也急促起來。

「沒…沒有聲音，爺爺走路怎麼會沒有聲音？而且，那表情…」

這是老式的磚瓦房的第二層，腳下是由一條條的純木板鋪成的地面。因為每條木板寬大概10公分左右，木板拼在一起中間必然存有縫隙，所以就算是三歲小孩，踩在地板上也會「咯吱咯吱…」作響。

可是，爺爺走路怎麼沒有聲音。而且…怎麼走路的動作也太平穩了吧？怎麼看都像是飄在空中啊。

狂風吹起王天龍的白色袍子獵獵作響，碩大的雨滴順著屋檐淌下之後被風吹起順著走廊朝左側擺動，在雷光之下形成一道亮麗的雨幕。

王爍晃了晃腦袋，暗罵道，我怎麼突然這麼膽小了，草木皆鬼。雙掌撫平臂膀上的雞皮疙瘩后打開房門走向穿著白色睡袍的王天龍。

「爺爺，到屋裡說話吧，外面冷。」

深山中初秋的雨夜顯得格外陰冷，不知道是氣氛使然還是真有那麼冷，王爍全身的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壯碩的身子不由抖個不停。

王天龍搖了搖頭，也不說話，臉上依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王爍探出手想要將外套披在爺爺身上也被制止。

他瞥了眼十來米長的走廊，每一間房間都是緊閉著，樓下也是漆黑一片。

唯有樓下爺爺的那間卧室，昏黃的燈光透過房門、窗戶躺在雨水中。通過地上的光亮，王爍知道爺爺的卧室門是打開的。

深山古宅，三更半夜，周身漆黑一片，偶有雷光劃破天際閃亮局部視野。身側的爺爺本就佝僂形同乾屍，此刻卻又形色詭異。王爍想著想著心裡是越發惶恐。

「孩子，嚇到你了。」王天龍聲音幽幽的傳來，就好似這冰冷的雨夜毫無情感。

「呵呵…」王爍尷尬的笑了笑，暗想自己確實是太膽小了。

回想爺爺曾經對自己的護持，回想爺爺曾經對自己毫不掩飾的偏袒，回想十多年來爺爺無微不至的關心。負罪感瞬間席捲，王爍突然感覺自己鼻子酸酸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爺爺…對不起。」曾經偉岸的身軀，而今卻已經風燭殘年，佝僂至此。王爍怨嘆歲月無情的同時，內心五味雜陳。

「孩子，爺爺老了，日後我師兄左半仙會照顧你的。」

「爺爺…」王爍本想安慰、反駁自己爺爺頹廢的遺言，但是話卻堵在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來，淚水瞬間決堤。

王天龍收回凝望盆地中心的目光，眸子閃爍的冰冷瞬間被慈愛融化。他探出一隻手習慣性的輕撫王爍的腦袋瓜子，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瞬間收了回來，說道

「我已經吩咐過你叔叔伯伯，等我死後會埋在你母親墳墓的對角處，墓穴已經挖好了。」

被爺爺撫摸自己頭髮的時候，王爍又是一個寒顫。暗想爺爺的手怎麼這麼冰冷，感覺就跟大冬天的時候頭頂冰塊一樣。為什麼會這樣？

王爍內心驚疑不定，甚至連王天龍所說的話可能也未曾聽進去。

「我下葬以後，10年之內你就別回來了。記住了。」王天龍好似沒發現王爍的異樣，繼續說著

「反正，這些人對你也是沒心沒肺的。」

「為什麼？」王爍瞥見爺爺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邪異，讓人心生畏懼。趕忙順著王天龍所指的方向看去。

借著漫天雷光看到盆地中央的小溪旁卻是有一座墳包，那是自己母親的。它的小溪對岸插著一根竹竿，頂上白布獵獵。想來就是爺爺說的那個墓穴了吧？

「記住，10年內別回來就是…以後會很不太平的。」王天龍自顧自的說著，好似沒聽到王爍的疑惑一樣。他轉過頭目光灼熱的盯著王爍幽幽道「還有，以後如果碰到你父親的時候，不用留情。」

王天龍眸子里的東西複雜得很，慈愛、怨恨、陰邪…等，時而交織，時而輪換。王爍被看得頭皮發麻，雖然不解話中含義，還是忍不住埋下頭顱微微頷首。

他內心也是疑竇叢生，暗想爺爺那目光好恐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那似笑非笑的乾枯臉龐怎麼感覺越來越猙獰了？不過，我以後真能有機會碰到我父親嗎？

「當…當…」午夜的十二點鐘聲從王天龍的房間里穿來，透過風雨，掩過雷鳴，悠悠入耳。

「爸…爸…」

「嗚嗚…」

悲慟的哭聲震天，在這半夜裡凄厲莫名。

這是大伯他們吧？王爍探出頭去，看到原本從爺爺房間里映射在雨水中的昏黃燈光影影綽綽，好似有許多人湧入爺爺的房間。

他們哭的是爺爺嗎？爺爺死了嗎？悲痛瞬間席捲全身，撕裂的心莫名的失落惆悵。。

「不。。不對…」王爍身體猛的一僵，全身好似被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呼呼」的狂風夾帶陣陣寒意從頭席捲到腳底，讓自己不停的顫抖，冷汗涔涔的流淌。

他們哭的是爺爺，那我身邊的是誰？…我身邊的是誰？…

任由恐懼的聲音在腦海中迴響，回想方才那人摸著自己頭髮那種有如被萬年寒冰壓頂的感覺，王爍懼意更甚。他的脖子機械般的緩緩轉動，慘白的臉龐汗如雨下，放大的瞳孔滿是血絲。驚恐溢於言表。

王爍很想大吼，希望能有人來解救無助的自己。但是，喉嚨卻好似被堵住一般，心下在如何迫切，聲音也是無法發出。

耳邊冷風「呼呼」如鬼哭狼嚎，樓下哭聲悲慟凄厲。時間好似在這一刻靜止。

失去至親的悲慟，午夜時分遇『鬼』的恐懼。兩種至極的情緒猶如兩股洪流直衝『百會穴』——「嗡」王爍腦袋突然一聲炸響。

「呼…」也許只是瞬間，但卻恍如隔世。王爍深深的吸一口氣，脖子猛的扭過鬼影所在方向。

「哈哈…鬼瞳…鬼瞳啊…很好。」奈何鬼影早已朝天空飄去，只剩放肆的狂笑在王爍腦海中回蕩。雨幕重重，看不真切，只知鬼影此刻俊朗飄逸。

王爍癱坐在潮濕的地板上大口的呼吸，希望用此驅除心中的懼意。

「轟隆隆…」

雷聲不斷炸響，電閃雷鳴間，天地驟亮。王爍緩緩站起，拖著虛脫的身體朝樓下走去。眼角餘光卻是瞥見老式的木製玻璃窗上，映射出的那張恐怖、詭異的白皙臉龐——眸子一金一銀，閃動著妖異的芒子。

剛脫虎口又入狼穴？

「誰…」

天地間好似只剩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王爍全身發軟，早已經虛脫的身子軟如爛泥。雙臂勉強勾著護欄，瞪大雙眼看著玻璃窗上的鬼影。

「轟隆隆…」

又是一陣雷霆，王爍揉了揉雙眼，才發現那不過是自己映射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罷了。而所謂的『金銀瞳子』，想來應該也是自己眼花。心下連罵自己膽小如鼠，差點被自己活活嚇死。

緩過神來的王爍突然想到了樓下的爺爺，慌忙起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噔噔噔」的踩著木板樓梯下樓去。

當王爍跑進王天龍卧房的時候，房間里已經擠滿了十親九故，想來他們應該沒有休息，在樓下的廳里一直等待著吧。

見王爍進來，左半仙爺兩對望了一眼，眸子中閃過一抹詫異，卻是不知為何。

抹著眼淚的其他人厭惡的瞥了眼王爍，悲憤中也紛紛讓道，想來這等時刻他們也是不想跟他較勁。

「爺爺…」

王爍捧起老人乾枯的手掌，摩挲著自己的臉頰。任由滾燙的淚水淌入掌心，浸濕被褥。

憶前塵自己在惶惑中孤獨無助，黑暗中唯有那偉岸身軀引導光明。想想父母都已作土，而今唯一的至親又撒手而去。

悲慟中王爍淚眼徹底決堤，「嗚嗚…」埋入乾枯的手掌中痛哭流涕。

突然，王爍心猛的一抽，毛髮倒豎。他發現臉頰下滿是淚水的手掌在間斷的抽搐，手指關節「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