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往事
不過,這一聲並沒能夠讓夏珏做什麼,反倒是引得夏越朗直接一棍子敲在了那女人的頭上,差點沒把那女人敲暈了過去,不過饒是人沒暈過去,整個人被泡在冰冷的池水之中,倒也是夠嗆。
夏珏顯然並不在意這個女人的死活,他只是用滿是紅血絲的眼珠子死死的瞪著夏越朗,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而是在看待仇人一般。
他站在原地,就這麼死死的瞪著,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面對眼前的這一幕,沒有勸阻,但顯然胸中滿腔怒火,不知該如何發泄。
倒是芙蕖與衛良辰,瞧著夏越朗這動作越發激烈,彷彿真的是想要打死這個女人,或者乾脆讓這個女人淹死凍死在這池水之中,心中有些著急了,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夏越朗的手,阻止了他。
這女人的死活自是與他們無關,可她畢竟是夏國公的小妾,真因著夏越朗出了什麼事情,傳揚出去,壞的是夏越朗的名聲。
而夏珏這懦夫般一聲不吭的樣子,也讓夏越朗沒了趣味,他從來不是什麼殘暴的人,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害人性命,所以乾脆直接將手中的東西往水中一扔,冷笑的走到了晉陽大長公主的身邊。
衛良辰緊緊跟在了夏越朗的身後,倒是芙蕖,目光複雜的看著夏珏,沒有走動。
夏珏的目光在對視上芙蕖的時候,眼神呆愣了一下,收起了眼底里的戾氣,彷彿是多了一層尷尬與不知所措。
他有些逃避的躲過了芙蕖的目光,將視線落在了掉落在水池之中的小妾,只衝著被晉陽大長公主府扣押跪在地上的下人們怒聲叫吼道:「都是死人嗎,還不快下去把你們的姨娘救起來!」
夏珏的這番行徑,不單單是夏越朗聽著嘴角冷笑了起來,便是晉陽大長公主,面上的譏諷幾乎充斥了她面上所有的神色。
她朝著身邊的侍衛使了一個眼神,侍衛立刻領命,不等著夏珏所吩咐的下人下去池中救人,便直接搶在前邊將人從水池之中撈了起來,然後動作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夏珏額上青筋暴起,但不等著他開口說什麼,晉陽大長公主已經開口冷聲道:「今日本宮原也不想與你們計較,要怪便怪你們跟錯了人,跟了這麼一個懦弱無能的男人,本宮也只好拿你們開開刀。」
「趙茵,你夠了沒有!」
夏珏滿臉戾氣看著晉陽大長公主,晉陽大長公主聞言,卻是冷笑起來,看著夏珏慢慢開口道:「夏珏,今日的事情,全是你自己挑起,如今你來問本宮夠了沒有,那本宮告訴你,夠不夠,不是由你說了算!」
說罷這話,晉陽大長公主沖著底下一干侍衛開口吩咐道:「都下去,把院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帶出去!」
侍衛們立刻領命,倒也不管手中人是否鬼哭狼嚎,又是個什麼樣的身份,直接將刀往那些人脖子上一架,帶出了這處院子,還細心的將院門關了上去。
因著人走空,方才還是滿滿落落的院子,一下子變得空蕩蕩了,只余晉陽大長公主、夏珏以及夏越朗與衛良辰,當然還有一直站在邊上彷彿是冷眼旁觀的芙蕖與趙晉延。
他們倒也不嫌院子里的寒冷,甚至連一處坐的地方都沒有,直接就這麼站著。
夏珏這會兒的怒火彷彿是在崩潰的邊緣,而晉陽大長公主卻彷彿是根本沒有看到,只是在人走空之後,她再次看向了芙蕖與趙晉延以及夏越朗一家開口道:「你們也都出去吧,此事由我與他說。」
夏越朗自是不樂意,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
而芙蕖在這個時候,卻是搶先開口拒絕道:「不,此事與我有關,今天我也想聽一聽,也當時了卻我這些年來心中的疑惑。」
「是,芙蕖是我的妹妹,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夏越朗立刻也跟著表明了態度,扶著衛良辰,就是一副自己不出去的模樣。
晉陽大長公主的目光看向了趙晉延,似乎是想讓趙晉延說一些什麼話來勸說芙蕖與夏越朗,可是沒有想到,趙晉延這一次,卻並沒有聽從晉陽大長公主,而是臉上浮起了一個笑容,只慢慢道:「岳母,有些事情,瞞著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倒不如全部都說清楚為妙。」
晉陽大長公主聞言,面上一窒,她忍不住看向了趙晉延,只看見趙晉延面色溫柔,只是關切的看著芙蕖,她有心懷疑趙晉延已經知曉了什麼,可按理而言,那些事情對比趙晉延的年紀來說,也不該是他會知道的隱秘事情。
不過,趙晉延的話,也讓晉陽大長公主心中沉思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芙蕖,又看了一眼夏越朗,最後看向了夏珏,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或許趙晉延的話的確是對的。
那些事情,真的沒有好繼續隱瞞下去,倒不如一次性說的清清楚楚。
而想到了這裡,她的目光看向了夏珏,冷聲道:「行,既然如此,今日的確是該說的清清楚楚,說清楚之後,該斷的,也早該斷了!」
夏珏聞言,拳頭不覺又是緊了幾分。但是他只是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而夏珏的這副反應,只惹得晉陽大長公主再次冷笑連連,她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心中的怒氣沖著夏珏開口道:「你還不開口說清楚?」
面對晉陽大長公主的話,夏珏依然站在原地,半聲不吭。
他的這副反應,只讓芙蕖的心止不住的下沉,她臉色有幾分蒼白,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她的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了夏珏,卻只看到夏珏低垂著頭,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色。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又一陣的發虛,甚至都要站不穩身體,而在這個時候,一雙手卻突然扶住了她的腰,她轉頭看去,只看到趙晉延不動聲色的站在她的身邊,伸手扶著她。
芙蕖眼神複雜,看著趙晉延欲言又止,而在這個時候,晉陽大長公主卻彷彿像是突然爆發了似得,她直接衝到了夏珏的跟前,伸出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夏珏的臉上,嘴裡啐聲痛罵:「窩囊廢,沒用的東西!」
面對晉陽大長公主的舉動,夏珏依然是沒有說話,只任由晉陽大長公主狠狠攥著他的衣領。
「說啊,你不是在外邊挺能說的嗎,你不是在外邊到處說芙蕖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怎麼這會兒不敢說了!」
晉陽大長公主看著夏珏這般,不僅僅動了手,甚至連腳都開始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身上,完全沒有了往日里倨傲的公主形象。
夏珏在晉陽大長公主這般動作之下,沒有還手,只是在被晉陽大長公主推到在地上的時候,嘴裡發出了一陣陣笑聲,那笑聲之中帶了悲切的哭聲,似笑似哭:「你讓我說什麼,你想讓我當著他們的面,當著他的面說什麼!」
他的目光最後停在了夏越朗的身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怨恨的情緒。
而他的這個反應,只讓在場人心中都升騰起來了一股奇異的感覺,夏越朗也被夏珏這目光看得心驚肉跳。唯有晉陽大長公主,仍是一臉坦然,只冷冰冰的看著夏珏。
夏珏的目光從夏越朗身上收回,對視上了晉陽大長公主,二人相視了一會兒,突然夏珏冷笑道:「是,我可不就是個窩囊廢嗎,被戴了這麼大一頂女帽子,卻始終不敢承認。沒錯,芙蕖是我的親生女兒,可是趙茵,你自己拍著胸脯問問你自己,你這輩子,就沒有對不起我嗎,這兩個孩子,真的都是我的親生孩子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
晉陽大長公主沒有出聲,夏越朗卻面帶吃驚的出聲阻止,他彷彿是感覺到了夏珏接下來要說的話,而那些話的事實,彷彿是他不想,也不敢去碰觸的。
芙蕖同樣面帶震驚,眼神之中也透露出了不可思議。
夏珏顯然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勢,面對夏越朗的厲聲呵斥,他只是哈哈哈的苦笑了起來:「我胡說八道,你倒不如去問問你的好娘親,她究竟是多麼的胡作非為,拿著私生子充作夏國公府嫡長子,真當是好算盤!成親八個月,便給我生下一個大胖兒子,我夏珏還真當是好本事!」
「你胡說,我明明便是早產……」
夏越朗瞪大了眼睛,一把衝到了夏珏跟前,將夏珏從地上拎了起來,似乎是想要讓夏珏收回這句話。
但顯然,夏珏這會兒只怕不夠刺激夏越朗,只是伸手推開了夏越朗,冷笑道:「早產,早產的孩子若都如你這般健壯,這世上也便沒有孩子會因為早產而夭折,早產的孩子,跟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模一樣大,你們真當是我是眼瞎的嗎?」
說罷這話,他眼睛通紅的看向晉陽大長公主,指著晉陽大長公主的鼻子厲聲道:「沒錯,是我活該瞎了眼,非要娶你這個淫/賤的女人,也是我痴心妄想,竟然妄想高攀你晉陽大長公主,但是趙茵,我付出的代價也夠了吧,搭上了整個夏國公府,搭上了夏家世世代代奮鬥下的夏家軍,甚至還讓你的私生子頂了這偌大夏國公府世子的名頭,成全了你和你的姦夫,我夏珏還真當是偉大,甚至……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敢認……」
夏珏說著,目光看向了芙蕖,眼神之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沒錯,他的確是膽小鬼,他沒勇氣承認,這所謂的唯一的兒子,這夏國公府的繼承人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是他又不甘心忍受這一切,所以故意說芙蕖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故意誤導著所有的人,都來誤會這件事情,每當旁人說起晉陽大長公主不守婦道,他心中總有一股扭曲的快感!
可是快感過後呢,當他看到芙蕖的時候,他心中卻又充滿了愧疚與心疼。
他知曉,他對不起芙蕖這個女兒,可……這件事情的真正罪魁禍首,是趙茵。每次他這麼麻痹著自己,久而久之,他有的時候甚至都覺得,事情本該就是如此,只怪芙蕖命不好,為什麼要投生成他和趙茵的女兒。
但是,今日當他將一切事情說開,對視上芙蕖的目光之時,他卻發現,其實他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坦然,當她看到芙蕖轉開目光時,他的心裡,也忍不住開始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他未及多思,這個時候,夏越朗的情緒已經從迷茫不敢置信,轉為了震怒,他顫抖著嘴唇,看向了晉陽大長公主,突然大聲怒吼著問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晉陽大長公主沒說話,夏珏便立刻冷笑介面道:「自是真的,你親生父親,難不成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夏珏嘴角翹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你以為文景暉是多麼好的一個人,若是你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會自小費心費力教導你,他會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培養,讓你進入焰鎮軍中,甚至讓你一步一步接手焰鎮軍的勢力?」
「你母親,與文景暉自小便青梅竹馬長大,可是最終你的外祖母為了讓你舅舅順利坐上皇位,拆散了他們二人,讓文景暉娶了陳氏女,讓你的母親嫁給了我,你母親百般不情願,奈何她那個好表哥,卻屈服了太皇太后的命令,可笑你母親還一片痴心,不僅僅偷偷替她的好表哥生下了你,還不惜算計自己的親夫,將夏家軍全部拱手給她的好表哥奉上,誰能夠想到堂堂晉陽大長公主,竟是這般痴情女子……」
「不可能……」
夏越朗搖著頭想要否認,他不相信,晉陽大長公主,他的母親會是這樣一個人,他直覺便想要反駁。
而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聽著夏珏說話的晉陽大長公主卻突然大聲開口道:「自然是不可能。」
她嘴角含著一絲嘲諷的微笑,看著夏珏,慢慢開口道:「看樣子,我從來都沒有說錯,你夏珏不但無能懦弱,更不是愚不可及。我慶幸這麼多年,沒有與你生活在一起,更是慶幸,早早便認清了你的面目,帶著孩子遠離了你。」
晉陽大長公主走到了夏越朗跟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握夏越朗的手,夏越朗直覺想要後退,可是晉陽大長公主卻是伸手直接抓住了夏越朗的手,然後用堅定的語氣開口道:「娘這輩子從來不說謊話,更加不會對自己的子女說謊,雖然不想承認,可你與文景暉沒有半分關係,你的親生父親,是這個沒用的男人。」
「娘……」
夏越朗眼神迷茫的看著晉陽大長公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該相信誰。
而夏珏更是冷笑沖著晉陽大長公主嘲諷道:「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想瞞著他們,趙茵,孩子都這麼大了,該說的,該承認的,你也都承認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