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去左臂的小籠包
葉錦書趴在亭子里發獃,梨枝坐在一旁擦拭著手中的匕首。抬眼見那又蔫了吧唧的小大夫,梨枝笑了笑道:「有何心事,說來與我聽。」葉錦書眼皮一抬,黯淡著眸子望了她一眼又耷拉了下去。梨枝瞥見那手中那鋒利的利刃亮的能照見她的影子,滿意的點點頭:「你看看你這般沒出息的樣子,那顧家四小姐又如何會喜歡上你。」葉錦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蹦了起來捂住梨枝的嘴,瞪著眼睛滿臉惶恐的道:「你…你別胡說,不許亂講。
梨枝任由她捂著自己的嘴,伸手就要去敲葉錦書的腦袋。突然她呼吸一窒,眼睛里的笑意慢慢凝固起來。她緩緩轉頭,那一雙如同鷹眼般銳意的眸子微微眯起,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旁邊的那一片竹林。
葉錦書看了眼梨枝的眼睛,手腳都發涼了起來,心頭突然升起巨大的恐懼感,她身子一顫好似突然置身於冰雪之地。時間好似靜止一般,就連兩旁飄落的竹葉飄落也變得緩慢起來,呼吸也變的有些困難,葉錦書有些難受的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就像被巨石壓住動彈不得的感覺,她記得那日在顧府在四小姐的院子里體驗過一次。梨枝轉頭,見葉錦書捂著胸口漲紅著臉喘息,很難受的樣子,連忙伸手過去在她肩上輕輕一拍,而後推開她。
被梨枝拍過後,彷彿一瞬間就輕鬆了下來。葉錦書退了幾步,搖搖晃晃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平日里梨枝總與她有說有笑,對她也是有幾分寵溺親近。這般下來,葉錦書倒是忘了梨枝真實身份是一個刺客。葉錦書往後退了兩步離梨枝遠了一些,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離梨枝越近那種被壓迫的感覺越致命,所以此時還是離她越遠越好。
梨枝右手握住手中的匕首,慢慢的站了起來,往那竹林中走去。微風拂過,幾片竹葉打著旋落到了梨枝身旁,竟然奇迹般的被定在了半空中。葉錦書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舉起拿著匕首的手,梨枝看似隨意一般輕飄飄的往竹林中一甩。那幾片被定住的竹葉竟跟著那匕首往竹林深處急速飛去。一個眨眼間,只聽到竹林中傳來兵器碰撞的刺耳聲,和一聲悶哼。梨枝冷冷一笑,隨手摘下一旁的一片竹葉。「大師姐,不要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喊叫,梨枝一楞微微皺起了眉頭,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隨後,只見一個碧綠的身影從遠處飄然而至,到了近前才看清,正是好幾日未見的小籠包。小籠包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的衣裳上還沾著些灰塵和血跡。她將目光望向竹林中,一張包子臉上滿是悲傷,眼中還帶著幾分憤怒。不多會,竹林中便走出一女子,黑衣蒙著面眼神冰冷,正是顧笙的護衛,止遷。
梨枝望了眼小籠包,又望著捂著肩頭的止遷,冷著聲音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刺影樓。」止遷輕哼了一聲,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道:「我來找我家小姐。」還未等梨枝繼續問話,小籠包卻是眼眶微紅的對著止遷喊了起來:「我說過我幫你將此事告知你家小姐,沒想到你竟不信我,還跟蹤我。」止遷沒答話看她一眼,便偏過頭看著梨枝,冷冰冰的眸子里沒有半分感□□彩。
葉錦書連忙跑了過來,她看了看止遷還在流血的肩頭,又看了看梨枝帶著殺氣的臉。連忙站到她們之間,將止遷擋在身後,她僵硬的笑了笑對著梨枝道:「梨姐姐,我身後這人是我家四小姐的護衛,雖不知她因何事闖入刺影樓,但還請梨姐姐讓她先見小姐一面。」梨枝伸手把葉錦書撥開,輕皺著眉頭道:「她這般冒失的闖入刺影樓,若是樓主知道了,怕是你家小姐都護不住她。快到一旁去,此事你別管。」
小籠包看了眼止遷,咬著嘴唇對梨枝道:「大師姐,她是有要事才闖進樓里的,你…你就先讓她見了她家小姐再說吧。」梨枝皺著眉頭看著小籠包,有些怒氣道:「綠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樓裡頭的規矩,你是不是都給忘了,還敢替這人求情,是不是連你也想受罰,待會我再收拾你。」說完便在腰間摸出一柄軟劍,對著止遷厲聲道:「擅闖刺影樓,見樓主前先廢你一條胳膊。」
止遷微斂下眼未說話,但緊握在手中的劍卻慢慢挑起對著梨枝,剛剛明明已經落了下風,此時卻毫無懼意。梨枝微微一笑,平日里溫和的笑今日卻是嗜血的味道,讓人毛骨悚然。梨枝的速度太快,就再葉錦書剛想要去阻止的那一眨眼間,她人已經躍到了止遷身旁,那柄軟劍像蛇一樣纏住止遷。原本就受傷了的她,速度已有些慢了,更何況是碰上了比她功力更深,招式更狠的天下第一刺客梨枝暗影,不一會便難以招架,身上各處被軟劍割傷,梨枝就像是在戲耍她一般,繞著她轉,不停的在她身上割下傷口,止遷的揮動劍的速度越來越慢,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所謂暗影,是江湖上給梨枝起的名號。暗影之意,便是隱在暗中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至死都掙脫不了的影子。當年,梨枝僅憑一人,潛入江湖上有些名氣的奔雷山莊,一夜之間血洗山莊。山莊中人,有些是在睡夢中被殺,有些是在與友人交談時瞬間被殺,臉上還帶著笑意,無一人有抵抗之意,就像是沒有人發現自己已經被殺一般,實是詭異。
兩年前,朝廷二品大官,兵部侍郎張岸收到風聲得知刺影樓已派梨枝刺殺她,請令皇帝,派人里三層外三層死死的將府宅圍住,閉門不出,就連晚上就寢時都要派人守在床前,可最後還是被梨枝刺死在床塌之上,一劍穿喉,就連守在屋內的幾個官兵都不知梨枝何時出現過,張岸是何時被刺。這便是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刺客,梨枝暗影。
今日看來,梨枝還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旁人早不知死了幾回了。雖已渾身是血,可止遷仍是毫無膽怯之意,那雙眸子里滿是倔強和不服輸。似乎是玩夠了,梨枝一劍襲向止遷的腰側,趁止遷提劍去擋時,軟體如同銀色的蟒蛇,往止遷的左臂鑽去。站在一旁低著頭顫抖著身子的小籠包猛的抬頭,急速向兩人躍去。
殷紅的血沿著劍身慢慢往下流,慢慢的染紅了握著劍的手。還有一些滴落在了石板上,青色的石頭上的那攤血跡慢慢的擴大,流向了那三人的腳下。葉錦書站在一旁,已是一副呆傻震驚的模樣,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外,一切都是她難以阻止的事情。梨枝望著舉著劍望著對面的人,眼中是憤怒但更多的是悲痛,她拿著劍的手竟微微的顫抖著。
在她對面,擋在止遷身前的赫然就是剛剛躍進來的小籠包,她眼神獃滯的望著梨枝,黯淡的眸子沒有一絲生氣。而她的左臂,被梨枝的利劍斬下,只剩一些皮肉連接著,殷紅的血不斷的湧出,小籠包白嫩的臉此時正慘白的嚇人,在她身後的止遷似乎也有些楞住了,那雙眸子死死的盯著小籠包的左臂。
身子晃了晃,似乎要倒下了。梨枝上前一步接住她,點上小籠包左臂的穴道止了血,而後咬著牙暗啞著聲音道:「好,你好樣的。你居然……」小籠包虛弱的笑了笑,眸子中有晶瑩的東西在閃著光,她好似撒嬌般伸出右手拽著梨枝的衣擺,輕輕搖了搖,喘息著道:「大師姐…你別…別為難她。綠兒求你…好不好。」梨枝抬頭狠狠的看著止遷,大喊道:「啟,將她關起來,好好看著她。」
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天而降,他看了看躺在梨枝懷中的小籠包,又轉頭兇狠的看著止遷,冷哼一聲道:「是,大師姐。」說著便上前一掌打向止遷,止遷沒有閃躲狠狠的撞在了一旁的一塊大石上,吐出一口血來便昏了過去。「大師姐,不要…不要傷她了。」小籠包的聲音已經虛弱的快要聽不見了,她吃力的轉頭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昏過去的止遷,又乞求道。
梨枝點點頭,抱著小籠包大步的往樓里走去,一邊急急的沖著葉錦書喊道:「還不快跟上來。」葉錦書沒有遲疑,踏步跟了上去。
尖銳的銀針穿著線在小籠包的皮肉中穿梭著,葉錦書專註的看著手中的傷口,細細的縫合。躺在床上暈過去的小籠包扁著嘴,臉頰上是沒有停過的淚水。「娘親,好痛,好痛啊。」小籠包不停的喊著痛嗚咽著,葉錦書將手上的動作放的更加輕柔。「再添些葯。」一旁的一個白花鬍子的老頭在一旁指點著。葉錦書點點頭,額頭上的汗往下流,浸濕了衣裳。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葉錦書才把小籠包的傷口縫好。手臂算是接上了,可是這般重的傷口,就算手長好了,別說拿重物,怕是拿根筷子都拿不起了吧,這對習武之人來說,該是個致命的打擊吧。葉錦書嘆了口氣,今日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就算是到現在,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籠包居然就這樣,失了她的左臂。
想著那日小籠包笑著對她說,她喜歡止遷時,葉錦書還有些半信半疑,以為她終究是孩子心性。到了今日,她竟替止遷擋劍時,她才敢相信,原來這個看上去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的人,竟真的那般痴情。葉錦書望著小籠包蒼白的臉,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顧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