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撕裂

第二十二章 撕裂

「上官陌,他利用我,逼我一起算計你,你就這麼算了?你的血性都哪裡去了?喂狗了么?我做了他砧板上的魚肉,被他切了剁了想怎樣玩就怎樣玩,而你如今還在他砧板上,你是要甘願被他切了剁了做成他的下酒菜嗎?」蘇淺掙扎著怒吼。

「想要將我做下酒菜,他還沒那個本事。」上官陌極囂張的說了一句,腳步不停留,飛身躍上馬背,美人如同知道主人心思一般,不用吩咐,四蹄揚起,疾風一般奔騰而去。

蘇淺被他禁錮在懷中,連掙扎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強行帶離了軍營。

楚淵看著兩人轉眼奔出軍營,眸光縮了縮。「來人,備馬。」他抿唇低沉的吩咐了一聲。

有士兵牽上他的馬匹,他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催馬往軍營外奔去。冰寒的氣息將牽馬的小士兵凍的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場慘案雙方都沒有再動用手段隱瞞世人。史志有載,「楚文帝二十年八月初二,潤家軍兩小將潤星潤月率五萬精兵兵犯乾州城,乾州主帥軒王爺率兵抵抗於南門,雙方激戰半夜,潤家軍連同主將在內被俘三萬八千人,亡一萬兩千零二人。乾州駐軍傷三千,亡五千。」

史志對於楚太子楚淵、西月太子上官陌、齊國長公主蘇淺隻字未提。

事發后當日,消息便向四面八方傳去。不出十日,已經天下皆知。

奇怪的是這件事在百姓中轟動了不過兩日,便無人再關注。天下最為盛傳的仍然是那幾位的情感糾葛。

戰亂年代,百姓對於戰爭似乎已經麻木。

那夜,美人帶著兩人穿街過巷,疾風一般,很快回到上官陌的別院門口。上官陌攬住蘇淺,足尖輕點,連門也不走,直接飛躍門楣,如輕雲一般飄入院子,身影不停留的飛入他的房間。

將蘇淺放在軟榻上,不看蘇淺死灰般沉寂的臉,自顧自語氣輕軟地問道:「讓月隱備水給你沐浴可好?」

蘇淺伸手扯住他衣袖,將他拉低,逼迫他正視她的眼睛,「上官陌,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是我在算計你,是我設計將你的人引來這裡的,是我將潤家軍五萬精兵拱手相送楚淵的,還有城外密林中的十萬潤家軍,也是我將他們引入楚淵的包圍圈的。我和楚淵早有預謀,就是想拔除你在楚國的勢力。還有你在潤家軍中的勢力。雖然潤家軍投靠了我,但裡面至少有一半是你的人,我知,楚淵也知!不能分而拔除,我們就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我裝病不是裝給楚淵看,就是裝給你看,拖住你的!你看看,我是怎麼對你的?我對你除了陷害還是陷害,除了算計還是算計,你白對我付出一顆心了!你該為了潤家軍殺了我報仇!」

吼完之後,蘇淺眯著眼靜靜等著上官陌的風暴。

他一心待她,她卻協助旁人算計他,他如何能不怒?至少也該是沖她發一頓脾氣,或者十天半個月不理她。他一向是那樣做,在她面前從來不讓著她,綠豆點大的事也能和她吵個翻天,更何況如今是牽涉到本質的錯?或者這樣的錯應該讓他一怒之下殺了她,斷情絕愛。

「那又如何?」上官陌淺淡一笑,握住了蘇淺扯著他衣袖的手。指尖溫潤微涼,細膩的紋理如玉一般。蘇淺感受著他獨有的觸感,指尖微微一顫。他竟然只說了那麼一句,那又如何!

上官陌俯下身,半靠在她身前,雙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嘴角微微一抿,「蘇淺,那又如何?」他輕柔的摩挲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語聲溫柔和悅,「你要我對你怒,對你不理不睬,告訴你,我做不到。連這個都做不到,更遑論殺了你?我認識你十年不止,從來都只為你而來。以前你避著我,不肯讓我靠近你,我就不敢造次,怕惹怒你再見不到你。如今你既然讓我知曉了你的心意,我怎麼可能再放手?楚淵和他父皇楚子忌逼迫你對我動手,你沒辦法,只能明裡算計,暗中卻將楚淵困在鬼魅森林裡,給我爭取時間好籌謀保住勢力不被楚淵一舉覆滅。蘇淺,此生得你如此相待,我何其有幸?」

他輕柔的語聲如微風似細雨,溫暖蘇淺心弦,令她全身因楚淵而生地獄修羅般的陰暗戾氣消散於無形,這一刻她只覺如飄於雲端,被一種恍若夢幻般的溫暖和幸福包裹著,「原來,你都知道?」

上官陌點點頭,「第一公子的名聲不是叫著好聽的。況且牽扯的那個人是你,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說我怎能不知道?」他將她的小手放在唇邊,淺淺的呼吸灑在她手心,蘇淺感覺到他溫熱纏綿的愛意。

「我生辰那夜楚淵要動手對付密林中那十萬潤家軍,被我暗中化解,還折了他五萬兵馬在密林中。他心有怒氣,自然要發泄。雖然我的人暫時被他困住,但他要動手除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動不了我的人,他自然是要拿潤星潤月的人出氣。」

蘇淺抬眸看向上官陌,「那夜你到底還是出去了。」似在輕嘆,卻沒有問戰況如何,想來也不會比今日死的人少些,那裡是杳無人跡的密林,最適宜乾的就是殺人的勾當。

上官陌點了點頭,「不想你面對血腥,所以瞞著你去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好不容易收服的潤家軍被楚淵毀於一旦。」

他輕嘆了一聲,「但這五萬人就沒那麼幸運了。我早得到消息,楚淵在南城門埋了重兵。我便暗中令人阻止潤星潤月進城的腳步,但中間出了些問題,只攔阻了大半日,他們還是來了。不過,如今雖然折損了一萬,但終究是倖存了近四萬人的性命。他們投降歸順也好,解甲歸田也好,總歸是留了一條命在。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蘇淺慶幸著,幸好有他,幸好他也有著不次於楚淵的翻雲覆雨的本事。

她自詡活了兩世,自詡看透人世,自詡也有著深如海的心思,但,即便她也有著高於常人的手段手腕,這兩人比起來,她作為女人的弱點凸顯無疑。

她終究是少了這兩人身上的鐵血冷血,少了直面生死的勇氣魄力。

「蘇淺,兵戈一起,註定是要有流血有犧牲的,在其位,不得不謀其政,你只能狠下心,絕了情,不可讓自己軟弱。否則只能受制於他人被人魚肉。」上官陌眸光憐惜的看著蘇淺,一隻手抬起輕撫著她的眉眼。

蘇淺看著他如玉的手,心神有些恍惚。

這雙手一直護著她,將她護得密不透風。他用這雙手在她頭頂上罩了個隔開血雨腥風的屏障,使她即使處於權力漩渦風暴中心也不必直面血腥,手染殺戮。

她反握住他的手,貼在臉頰上,眸中有些濕意,「上官陌,他們拿七舅舅和七舅母威脅我。你也知道,那兩人於我的意義,是和親生父母一般的感情。我不可能棄他們於不顧。」

「嗯,我的蘇淺最是重情義。你若是棄他們於不顧,也枉我愛你如許深了。」上官陌輕柔的擦去她眼眶中的淚水,在她臉頰輕吻了吻。

蘇淺忍不住破涕一笑,心裡被那一句「我的蘇淺」堵的如蓄滿了棉花,柔柔暖暖。她是他的。這感覺真好。他就是她今生的倚仗。她笑,笑在他懷中;她哭,哭在他手心。此後大半生,她無論歡喜憂愁,無論腥風血雨還是陽光和暖,都有這個人陪她一起,替她分擔,替她遮風擋雨。

真好。

她伸手拉起他俯著的身子,環抱住他的腰身,頭往他身上蹭了蹭,有些無奈的嘆道:「我比起你們的手段還是差太遠了。我本以為這裡埋了我極重的兵力,除了潤家軍,還有兩千裡外的戎州兵馬,必然不會讓楚淵佔了便宜。我想著,可以先依了他們將你的人拐來這裡,然後再想辦法保全你的人。可是,沒想到你們交手,頃刻間風雲色變白骨堆山鮮血成河,我卻還被蒙在鼓裡。上官陌,我是如此笨。」

上官陌無奈地嘆了一聲。

「你不是笨,你只是心太善良,把我和楚淵想得也太善良。」

蘇淺往他身上蹭了蹭,「以後只能靠你罩著我了。我在你們面前就是無能軟弱的小綿羊。」

上官陌環抱住她,寵溺的在她鼻尖點了一下,「好,你這隻小綿羊以後就由我這隻大灰狼來保護。」

蘇淺眸光閃了閃。小綿羊交給大灰狼保護,確定不會屍骨無存?

她想起那首流傳很廣的歌,「狼愛上羊啊愛的瘋狂/誰讓他們真愛了一場/狼愛上羊啊並不荒唐/他們說有愛就有方向/狼愛上羊啊愛的風光/他們穿破世俗的城牆/狼愛上羊啊愛的瘋狂/他們相互攙扶去遠方。」

「上官陌,你真好。我何其有幸遇到你。」她往他身上貼了貼,眉目間些許柔情散開,將滄桑悲愴了無痕迹地掩住。

上官陌揉了揉她柔軟的青絲,笑道:「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再不要幫著別人算計我。」

蘇淺「嗯」了一聲,臉頰在他天蠶絲錦的衣服上蹭了蹭。

對於鬼魅森林那一場戰役,史志亦有記載,「楚文帝二十年八月初一日夜,楚國守兵於乾州關外鬼魅森林中遭西月兵馬洗劫,傷亡五萬。屠皇人馬傷亡人數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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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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