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童玩劇]matche10
這小子反應倒靈敏,另一隻手在桌板下一撈,把肉接住,丟到嘴裡吃掉:「我擔心的是冰山美人過早守寡。」
重蓮不相信地一笑:「哼。」
這笑聲好聽得緊,只不過,有幾分看破、幾分自嗟、幾分寂寞。風雪在微風中輕顫,一如縹緲的雲煙。世路榮枯在他的眼裡經歷滄桑浮沉。
果然已經回不到過去,曾經滄海,如今形同陌路。他淡淡地看著窗外,沒有目的,沒有**,卻是很簡單地想起了過往,那些在疏影燈火下的放浪逍遙、煙月年華,分明是縹緲輕浮的記憶,卻分外疼痛沉重。
硃砂揮手轟散看熱鬧的人群,一回頭,人群再次屯聚,就像遇見美味大餐的螞蟻。
突然間,這群螞蟻被一個獨眼壯漢衝散,缺右眼(曲幽延)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還以為客棧里出了什麼事,騰騰幾步跑上樓,大概他是唯一一個對重蓮不感冒的人,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林宇凰:「小黃鳥,我終於找到你了!」
林宇凰回頭:「不是說好在這裡會合,你找什麼?」
「來之前,我還以為天山不過就是一座山,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座山脈,還有那麼多河流山谷,幾次走錯地方,總算找到你們了。」缺右眼看看左右,不明白為何這麼多人都盯著自己看,難道是嫌老子衣服穿得太寒酸,天山派的人這麼沒見過世面,想也不大可能。
司徒雪天拍掉他背上的雪:「曲大哥這邊坐,對了,花大哥呢?」
缺右眼道:「半山腰上遇到個神仙,跟著跑了。」
林宇凰問:「什麼神仙?」
缺右眼道:「什麼行什麼川什麼的,不知道。」
林宇凰道:「行川仙人?」說完和司徒雪天驚訝會目。
缺右眼重重拍一下桌子:「對!行川仙人!聽說能把死人醫活!花遺劍說自己有點面癱後遺症,想找行川仙人看看,不用管他。小黃鳥,你看你鳳哥哥都病成那樣了,趕快帶去給行川仙人瞧瞧。」
「嗯嗯,有道理。」
林宇凰敷衍著點點頭,回頭看重蓮——不管是誰,只要在他面前提到林軒鳳三個字,他的臉立刻就變成那副冷到直打牙的表情,這個人一點都沒變,儘管他此刻根本沒有表情。
他的神色並不憂傷,微笑也和從前沒什麼兩樣,pose神功又精進不少,皮膚格外的好。
這一刻,林宇凰心裡頗為詫異——重蓮恢復得很快!才過了沒多久,他就能用那種眼神看我,就像在街上遇到個陌生人。
除了眼神,重蓮的皮膚也較之以往好許多,他是怎麼做到的?重蓮就是重蓮,與平常人不一樣,他若不絕情,如何能保持到二十七歲一絲皺紋都不生?
林宇凰不由得想起以前,重蓮在人群中看到自己時的眼神,無異於鑽進奶油堆里的肥老鼠、抓著香酥雞的黃鼠狼。如今落差忒大,讓人不怎麼信服。
別說林宇凰,就連海棠和硃砂也搞不清楚狀況,宮主裝也裝得太□□無縫了,這麼憋會憋死人的,感情內傷,便是用行川仙人的葯湯子泡也無濟於事。
缺右眼喝下一口燒酒,環顧四周,對圍觀人群噴了一口帶酒氣的吐沫星子:「看什麼看?不認得老子是誰,還沒看見老子帶眼罩嗎!」
話音未落,缺右眼便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自己身上移到了窗口的桌位。窗外有什麼?除了風雪愈發地緊,幾枝瘦梅錯落交致,也沒什麼特別。
只是氣氛突然變了。
林宇凰竟也不再言語。
因為想起重蓮曾說:有可能影響到你的女人,一定不能動。吃窩邊草的兔子,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快死了。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娶了步疏。
還是吃了自己窩邊的一棵肥草。
這不是自取滅亡是什麼?
難道世間的道理,放在他身上就可以例外?
最挨近窗邊的桌位上,有一個姑娘盯著重蓮的側面,臉紅的驚人,估計快暈了,他若再微笑一下,那姑娘肯定直接休克。
這時,重蓮微微一笑,只是微微地一笑而已,稍稍轉了轉頭,便對上了林宇凰的眼,一雙驚惑的眼睛,圓溜溜,直愣愣,明顯掛著一個大問號。
重蓮笑容收住,繼續擺他的pose神功,看看旁邊的桌位。林宇凰回頭,見旁邊那個姑娘已被人抬了出去。
司徒小公子搖著雪扇,道:「這剛開春的天最具風情,他們倆往那窗雪梅景下一坐,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真是一幅極美的圖。哦?對不對,曲大哥?」
缺右眼道:「我剛進來的時候,就覺得他們倆好曖昧,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
司徒小公子搖搖頭:「倘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可惜君有意,妾無情……」
缺右眼推了推眼罩:「你說哪個是君、哪個是妾?」
司徒小公子還是搖搖頭。
缺右眼噗地一聲,噴了一大口酒。
一股濃濃的醋味兒鑽入鼻孔,小二哥端著盤子跑上來:「三位客官,糖醋蘿蔔絲一盤,請慢用。」
「大冷天兒,誰點這麼涼爽的菜?」缺右眼問。
小二哥笑哈哈地說:「新下來的蘿蔔,又脆又甜,本店額外贈送,免費品嘗。」
缺右眼繼續纏林宇凰:「我說小黃鳥,你倒是說話呀,你到底對林軒鳳上沒上心……」
司徒雪天用扇柄敲敲桌子,小聲道:「曲大哥,吃菜咯。」
海棠不想再讓宮主受傷,在重蓮耳邊輕聲說:「宮主,屬下已經叫隨珠和荊玉布置好了房間,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宮主,宮主,宮……」
重蓮方回過神,睫毛輕顫,自言自語道:「這深谷泥漿果然有奇效,靠窗邊坐這麼久,竟也不覺得皮膚髮緊,真是好東西呀好東西。」
硃砂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
重蓮端起翠玉茶碗,低頭吹走茶煙,輕啜一口:「可惜姓殷的太小氣,本宮好說歹說,他才給了那麼一小盒。」
海棠道:「估計這會兒已經送到了,那個人的輕功了得,腿腳極快,說不定都該往回返了。」
重蓮輕點頭:「嗯,等他回來后,叫他去一趟天狐宮。」
「是。」
重蓮又道:「明日便是天山雪蓮開花的日子,自古賞花不可無酒,本宮想在天池旁邊擺幾桌好酒,請各路英豪共飲。至於宴客的名單,你等斟酌去辦。」
「是。」
他們的談話,聽去滴水不漏,不該提到的是絕口不提。
午後,客棧的人都回房休息了。天山客棧的天字間共有七間,當中一間最大最貴的,誰也不敢跟天狐宮宮主艷酒搶。其餘六間,風格各不相同,視野也都相當好。
從窗口向外望,可以看到整條天山山脈和各條峽谷錯落相間的奇景,峽谷里百花齊放,山頂上終年風雪,加上碧藍的河流川流其間,景色美不勝收。
但是聽說近日艷酒身體不爽,不能適應山頂寒氣,所以無法來觀看雪蓮開花,如果不是這樣,重蓮也不會喧賓奪主在這裡請客。
步疏在九天寒碧谷里待了一日夜,第二日一早,艷酒命人將她釋放。喝了行川仙人熬的粥,身體里奇迹般地積聚許多熱量,不僅耐得住谷里的潮氣,而且還覺得這潮氣熏在身上很舒服。行川仙人隨隨便便熬個粥都這麼神,更別說他熬的葯了。
艷酒在泡溫泉,一動不動,仰躺在池邊,姿態愜意、風流。
侍女將步疏帶到。
「宮主在拆招方面確實深得其法,但不知對《芙蓉心經》有什麼破解之道?」
艷酒原本非常舒坦的動作,頓然有些發僵,慢慢睜開了眼睛。溫泉池煙霧繚繞,他透過煙霧看了看步疏:「你怎麼知道,我正在想這事。」
步疏道:「原來宮主早有這個打算,但不知宮主手上可有《芙蓉心經》?」
艷酒道:「沒有。我想派白翎去偷,不過……白翎這個人,表面看似單純,實際很會演戲。都知道他的肺出了點問題,吃過殷賜的葯早就痊癒了,可是,他在林宇凰面前動輒就一口鮮血噴出來,讓人家說,他守著行川仙人卻病成那樣,都是因為我太小氣,哼,別人也就罷了,林宇凰自恃聰明絕頂,竟看不透他的苦肉計。」
步疏笑了笑:「宮主對大尊主不放心,不是還有我么。」
艷酒的身子又是一僵,一夜之間,這女人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嘛,果然,殷行川這個人有問題。
此人原本是個紈絝子弟,潛心醫道,不問世事,不苟言笑,沒有什麼癖好,成日里在谷中跟幾百味葯和蠱蟲打交道,卻對天下大勢了如指掌。艷酒最看不透的人,就是他。
艷酒道:「蓮神九式、芙蓉心經和無名劍,假如這三樣東西你都能得到,那就等於打敗了重蓮。如果你不想殺他,只要廢去他的武功,讓他變成一個傀儡,你可以繼續當你的重夫人。林宇凰是個貪生怕死之徒,重蓮失去武功,仇家都會找上門,林宇凰便會離他而去。到那時,重蓮也許會回心轉意。」
步疏道:「就依宮主的計策。」
艷酒道:「那你可以走了。」
步疏看見艷酒手臂一伸,在溫泉西邊出現一條小徑,原來所謂的捷徑就在眼前。他道:「這條路,可以到三個地方,天池,天狐宮,煙影城南門。請便。」
步疏道:「多謝了。告辭。」
步疏沿著小徑一直向煙影城南門方向走,在岔路處,看見前方站著一個人,走到近處發現是殷行川。
殷行川負手在後,輕輕笑著:「重夫人不必急著回去,蓮宮主可能要在此多住些日子。」
步疏道:「為什麼?」
殷行川道:「給你時間讓你回去偷他的芙蓉心經啊。」
步疏驚訝:「重蓮會故意讓我偷他的芙蓉心經?」
殷行川道:「這是他的遊戲,也可以說是棋局。」
步疏道:「殷賜,你說艷酒就是重蓮,重蓮就是艷酒,到底有什麼憑據?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殷行川道:「憑據就是你在屏風後面看到的那個女孩兒確實是林奉紫。我告訴你,不但林奉紫在這裡,重雪芝也在這裡。但重蓮心思縝密,已經有所察覺,這個漏洞,他會儘力修補。他叫你離開,猜到你會回重火宮,他已經叫兩個護法把林奉紫和重雪芝送了回去。這樣,你會懷疑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步疏道:「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我並不是他在意的人,這樣大費周章,不大可能吧。」
殷行川道:「如果你不信,你在路上會遇到許多阻攔,耽誤行程,那都是重蓮派的人,目的就是讓兩個女兒在你之前到,你輕功非常好,這他是知道的。你若再不信,可以直接去問林奉紫。別問重雪芝,她是重蓮肚裡的蛔蟲,會替她爹爹圓謊話圓得□□無縫。」
步疏道:「但是林奉紫才兩歲,連話都說不清楚,我能在她口中問出什麼。」
殷行川嘆了口氣:「這就是重蓮的心機。我話說到這個份上,你自己考慮吧。」
步疏看看他:「殷賜,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告訴我這個秘密?」
殷行川道:「這個你最好別問,我說了你會害怕。」
步疏近前一步,慍怒道:「殷賜,你不要太狂妄!」
「哈哈哈……」殷行川面對蔓遍山谷的桃花林笑得毫無壓力,隨手摘下一朵桃花,碾碎:「你不覺得這裡的景緻太假了么?你不覺得你的腳步總是在半空中懸著么?如果我告訴你,這是你的夢境,你害不害怕?」
步疏立刻環顧四周,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哼,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殷行川不再說話,但步疏並未離去。她冷靜下來,想了想,說:「如果我相信你,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殷行川笑了笑,說:「去天池賞花。」
步疏困惑:「賞花?」
「嗯。」殷行川點頭:「你會看到重蓮非常在意自己的皮膚,因為他把我送給他的那一盒深谷泥漿送到了重火宮,目的是為了支開林軒鳳,再者也是想占點便宜,以為在我這裡賴著不走,就可以用我的深谷泥漿,不用浪費自己的。哼哼,一會兒等他泡完溫泉,我若不給他配製面膜,他揭下面具之後,會覺得皮膚難受,等到了山頂,會更難受。」
步疏疑惑地點點頭:「好吧,姑且聽你一回。」於是她改變行程,朝天池的方向去了。
天山蓮池,垂首浮雲,十頃波平。殷行川的笑容宛如一位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