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九章:夜話說鬼
天亮了,三個人這才睡實,一覺睡到了晌午。
梁飛醒了,踹了一下樑躍。梁躍撲棱坐起來了:「鬼來啦?」
「噓!小點聲,別把姬芸吵醒了,咱倆出去溜溜,弄倆錢去。」
梁躍揉著眼睛:「哦,我還以為大白天的又鬧鬼了呢!」
「哪來的鬼?快走吧。」
兩個人一出門,又碰上前院王光頭了。
「早啊大爺。」
「王叔早!」
「早啥呀?都中午啦!你哥倆幹啥去呀?」
「沒事,出去溜溜。」
「哦,對了,你別老大爺大爺的,我有那麼老嗎?」老王頭對梁飛對他的稱謂很有意見。
「那叫啥呀?」
「叫王叔就行。」
「好嘞。」
「快去吧,小姑娘不去呀?」
「她睡呢,我們走了,大爺。」
「……」老王頭氣的直瞪眼。
梁飛領著梁躍一邊走一邊偷著樂,也不知道對王光頭來說這叫叔和叫大爺能有多大的區別。
倆人在市場轉了一圈,梁飛弄了一條長白參煙,是一個買菜的爺們夾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光顧買菜了,讓他給順來了。拿到賣店退了十塊錢,比正常進價還要便宜些。從賣店出來,丟煙的爺們正罵街呢:「誰***敢偷我的東西,我抓住他要他命,我扒他的皮!」一邊罵還一邊挨個小販問,問誰看見拿他煙的了。
梁飛想:這些天咋這麼背呢?盡遇著些差勁兒的人,丟條煙至於這樣嗎?」
梁躍小聲問:「哥,你說他能不能打聽出來是你拿的?你拿的時候賣土豆的老太太可看見啦。」
「煙沒在我手,他有啥證據說我拿的!」
「那他要像那天那個女的似得,不管有沒有證據就揍你咋辦?這傢伙挺壯,咱倆打他要費點勁!」
「看你那熊樣!女的我不能打,他要是惹我,我可不慣著他。」
這時,那爺們問到賣土豆老太太那去了,老太太也不知和他說了些啥,梁飛一見,回頭問梁躍:「你是不餓了?咱先回家弄點飯吃,晚上領姬芸再出來溜達。」說完扯著梁躍就走。
還沒到家,老遠就看見姬芸在大門口那蹲著呢。
「你在哪幹啥?」梁躍嚷道。
姬芸意見他們回來跳起來:「你們走咋不叫我呢?咱家又鬧鬼了,我都不敢在家裡呆著了!」
「啥?咋回事,你告訴我。」哥倆一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只見姬芸委屈地癟著小嘴,大眼睛里含著淚水。
「走進屋說去。」梁飛領著兩個孩子進了院子。姬芸指著窗子說:「你們看,這玻璃突然就自己碎了。」
梁飛一看,果然,窗台上、地上一堆的碎玻璃片子,窗子打了一塊。
「我睡醒以後見你們不在了,就想出來找你們,還沒等我出來呢,『咔嚓』一聲,這玻璃就碎了。嚇得我趕緊就跑出來了,又不知你們去哪了,我就在外邊等你們,沒敢再進院子。」
「媽的,我就不信這邪!小躍,咱找找有啥可疑的。」
哥倆貓著腰在窗戶附近仔細地觀察起來。院子里是剛剛打掃完的,很乾凈,窗戶附近除了碎玻璃什麼也沒有。忽然,梁飛發現地上有一粒像杏核大小石子,「有了!這不是咱院子里的東西。」通過昨天的打掃,他對著院子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俯身拾起石子,「這絕對是人為的!」
梁躍接過石子看了看:「這麼小的石子,從院外扔進來打碎窗子,難道是黃藥師的彈指神通?」梁躍對頭一段時間在錄像廳里看的射鵰英雄傳記憶深刻,他深信在中國古代有著這麼一代身懷絕世武功的人,但沒想到現代也有指力這麼強勁的人。
「你射鵰看傻了吧?就不能用彈弓射進來呀?」梁飛照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
梁飛站在窗台上,向外望了望,心裡有了幾分譜。跳下來靠在牆邊想了想,告訴梁躍:「去,領著姬芸回市場去買點熟食,再打幾斤酒回來,今晚咱們請客。」
「請誰呀?」
「鄰居都請!」
到了晚飯時間,梁飛果然把左鄰右舍都請過來了。老桑家兩口子、姚家婆媳倆、還有前院的王光頭兩口子。姚家婆媳本來是不願意來的,但架不住梁飛這請客的話扔的硬:「嬸子,妹子,你倆可不能不去呀!這桑叔桑嬸和前院的王叔兩口子可都到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到一塊不為吃喝,就是認識認識聊聊天,以後有個事兒大家互相照應一下。要是您老這點面兒都不給的話,你讓我咋出這屋呀?你們要是不過去那就是看不起我這窮小子,以後我見您面都得繞著走啦!」你說這鄰鄰居居的,誰還能拉下臉來不去啦!
梁飛沒喝過幾次酒,喝幾口臉就紅了。王光頭卻越喝越來勁兒,興緻上來還為大家唱了幾句二人轉。那年頭人們生活過的仔細,請客聚會的比較少,能這麼白吃一頓當然高興了。王光頭唱的時候,他老伴在一旁一直用近乎崇拜的眼光看著他。老桑頭兩口子都不愛說話,就是吃菜,聽別人說到高興處陪著「嘿嘿」幾聲。姚家婆媳都挺文明的,話不多,但很得體。
酒過三巡,梁飛把筷子一撂,話入正題了:「今天幾位長輩都在,我想請教個問題,你們說這世上有沒有鬼?」
這一話題可以說古往今來所有的中國人都議論過。老桑頭沒抬頭,一邊吃菜一邊說了一句:「都說有,誰也沒見過!俗話說鬼由心生,生平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門。」王光頭酒杯端到嘴邊又放下了,想說啥,但又沒開口,可能是想要說他見過,看著梁飛,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姚老太太開口了:「我雖然沒見過,但以前可聽說過南廟那頭鬧過鬼。那還是我小的時候呢,我娘家那時就住在南廟旁邊,房后是一條小道,道旁有幾座孤墳……」
小姬芸在一旁插嘴問:「啥叫孤墳呀?」
「就是還沒結婚就死了的人的墳,尤其是閨女家要是命短,都不讓往祖墳里埋,傳說這種墳很邪氣的。」姚老太解釋了一句就又接著講起來:「夏天的時候開著窗子睡覺,半夜裡經常能聽見有過路的人在念叨『看著是條道,怎麼儘是些丘陵?』那就是被『抹搭鬼』給迷了。老人說這些過路的人被鬼迷住了,看著眼前是路,其實是在往墳上走,一走就絆倒,那是鬼在戲弄人。啥時候天亮雞叫了,這人才能清醒過來。」
大伙兒聽了一樂,梁躍說:「這鬼還真調皮。」王光頭連連點頭:「聽說過,聽說過。」
這時王光頭的老婆又說話了:「咋就沒有鬼,我爹年輕時還被鬼給攆過呢!」
大夥一聽又把目光轉向了她,王光頭有幾分讚許地微笑著看著老婆。
「我爹年輕時和我三叔合夥倒蹬小雞兒,(東北話『倒蹬』就有販賣的意思)經常是在農村買完了,夜裡推車趕路去長春,走一夜,天放亮時就到長春了,正好趕上早上的集市。有一次,倆人走到半路時我三叔想抽煙,可沒有火柴了,憋了老半天,忽然看見前邊一片瓜地邊上的窩棚里有火亮,一閃一閃的,像是有人在抽煙。我三叔以為是看瓜的老農呢,就走過去借火。到了近前我三叔就感覺有點不對,一個黑影子像是在瓜窩棚前蹲著,可雖是蹲在那兒,個頭卻和我三叔站著差不多。我三叔仗著膽子說了句『老哥,能借個火嗎?』只見那黑影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差點把我三叔嚇堆嘍!這傢伙站在那兒有我三叔兩個那麼高,臉像馬臉那麼長,嘴一張還直噴火星子,最嚇人的是他的兩條褲管還是空的,在風中飄飄蕩蕩。」
老王婆子聲情並茂地講著,姬芸聽得緊張,伸手抓住了梁躍的手,發覺梁躍的手心也出汗了。
「我三叔嚇得回身就跑,那個大傢伙在後邊飄飄蕩蕩的就追,一邊追一邊嘴裡還『滋、滋』地叫喚。我三叔跑到我爹跟前告訴我爹,有鬼快跑!哥倆推起推車就跑。可哪跑得過那個鬼呀!不一會兒就追到身後了,我爹急了,從車子里拽出一隻公雞來就打過去了。你還別說,這雞一叫還真管用,這鬼不敢太靠近了。就這樣,哥倆跑一陣兒看鬼要追上了就砸出一隻雞去,然後再跑,那鬼就始終跟在後邊,不敢靠近。一直到天放亮了,一車雞也扔沒了,鬼也走了。那一次哥倆都賠哭了,不過幸好把命保住了。」
王光頭說:「對,有這事,我也聽說了,這種鬼就叫『追追』!」
梁飛說:「幸好你爹他們不是倒蹬豬的。」他本來問過一句是有后話的,沒想到剛開了個頭,就被他們給變成故事會了。
這時老王婆又說:「我當家的也見過,就在前一段兒……」
「你是不是想說看見那個淹死鬼了?」梁飛打斷了她。
「你咋知道尼?」
「我一猜就是,這個鬼我說吧。是這樣的,我搬來也兩三天了,這房子老鬧鬼你們信不信?」
「是嗎?」大伙兒都看著梁飛,等著他往下說。
「你們沒聽見前天晚上我家大門響么?」
「我倒是聽見你罵街了。」老桑頭說了一句,他老伴兒忙鎚了他一下。
「我那是罵鬼呢!其實我不信有鬼,一開始我以為是房東得罪了人,有人故意裝鬼嚇人,好讓他的房子租不出去呢!可今天白天就更過分了,我妹自己在家睡覺,這玻璃竟然碎了。我在院里找到了這個,大家見沒見過這鬼還使彈弓的?」說著,梁飛拿出那粒石子,舉到桌前,眼睛瞪得溜圓看著王光頭。
大夥唏噓了一陣,也沒說出個子午卯酉來。
梁飛接著又說:「這事如果是鬼乾的,這鬼可夠了淘氣的了,你們說這鬼會不會瘋起來誰家都砸呀?」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刻也沒離開王光頭。在他心裡,如果有人裝鬼,王光頭的嫌疑最大。王光頭被他盯得有點發毛了,想說幾句又無從開口。他這時感到梁飛這一米七零的個兒在他面前顯得很高大,很有威嚴。這也許就叫做賊心虛吧!梁飛做賊的時候心也是很虛的,但此刻他感覺正義是站在他這邊的。
「我們兄妹三人初來乍到,有失禮數的地方大家請多包涵。以後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叫一聲,我梁飛哥幾個要不上前就是孫子!我要不在家時也請大家多幫忙照把眼,我這謝大家了。」說著把酒杯舉了起來。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家都認為梁飛是個面上人。連俊媳婦白馨月都感覺這個小個子男人其實也很帥,有點像梁朝偉的感覺。
梁飛借著點酒勁兒,繼續激昂:「我梁飛平生不做虧心事,就不怕半夜鬼叫門!來,大家干一個!」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梁飛是這樣想的:我***缺德事是沒少做,不過幸好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他還是個無神論者。
姚家婆媳倆先回去了。剩下的這幾個人差不多喝到半夜,把一開始最歡的王光頭喝沒話了,把一開始沒說幾句話的梁飛喝精神了,把一開始就不說話就是吃的老桑頭給吃撐著了。梁飛長這麼大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今天是超常發揮,他一開始喝的時候臉紅,越喝臉越白,越喝還越精神,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喝酒是有點潛能的。
梁飛今天請這一頓飯,用他的話來說,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叫敲山震虎!加上後來幾天他一遇到鄰居就說「我昨晚拿菜刀在院里蹲半宿,就等著這鬼來呢!」這是敲山震虎之計的延續。事實證明,他的方法管用了,因為之後的日子裡,他們晚上睡得很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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