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之死
t市。
近一個星期連軸轉,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刑警隊的人全部一臉菜色,像遊魂一樣消瘦憔悴,除了那雙眼睛仍然睿智。雖然精神依舊亢奮,但身體上的疲憊終於還是戰勝了個人意志。
所有人被程攻強行趕回家去睡覺,他自己卻留下值班。
一隻接一隻的香煙刺激下,他努力保持清醒。
到目前為止,警方掌握的證據少得可憐。
五具屍體,只有一具的身份得到確認,兩個案發現場以及宋野行指認的沙地埋屍現場均未發現可靠物證。
沙地不用說了,基本能破壞所有遺留痕迹,墓地也被各種食腐細菌和昆蟲光顧多次,唯一乾淨些適宜提取物證的室內現場又乾淨得過份了,角落裡、包括下水道口,連根頭髮絲都沒發現。
警方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兇手是個女人,細心、冷靜、殘忍。她的殺人動機不明,唯一能被確認身份的死者葉明烯生前社會關係非常簡單,她的鄰居對她的評價就是宅女一枚,見面也不愛說話,沒有朋友,更沒有仇人。這麼深居簡出的一個人,怎麼就入了兇手的眼呢?還有就是,兇手在葉明烯家裡殺死另外一個人,假造葉明烯死亡現場,目的何在呢?
這案子,千頭萬絮,竟讓人無處下手。
已經小半個月了。警方的協查通報發出去這麼久,即使死者不是t市人,這麼長時間過去,如果真有關心她們的親朋好友,也該露面了吧?在現代社會生存的人,還能是深山老林里蹦出來的不成?
佘欣悅家。
早上七點多,正常人類上班時間,佘欣悅仍然在甜美的夢鄉里約會周公。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佘欣悅翻個身,當沒聽見。可是對方遠比她想象得固執得多,大有對方不接打到地老天荒的耐性。
摸索著從被子里拎出手機,佘欣悅眼睛都沒睜,不耐煩地接通:「誰啊?大早上的!」
「佘欣悅?你嗓子怎麼了?」閆可英遲疑地問道,聽筒里的聲音可跟她印象中的佘欣悅相去甚遠啊。
「咳咳,沒啥大事,有點感冒,再加上還沒睡醒。」對方可是老上司,佘欣悅清清嗓子,從床上坐起來:「您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哦,沒事,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給你打個電話的。」閆可英臉一紅,隨便閑聊幾句掛斷了電話reads;勾火總裁,老婆吃你上癮。她自嘲地笑笑,再看電視里通報上的照片,覺得又不那麼像了。
轉念又想,剛剛吃早點的時候打開電視,無意中看到警方發布的協查通報最後一張照片與佘欣悅有七分相似——那是張藝術照,化著有些誇張的濃妝,再加上照片上的女子笑靨如花,與平時佘欣悅嚴肅的臉很難聯繫在一起,閆可英並不是很確定。想著自佘欣悅在組織部遞交了辭職信后再沒回來過,也有段時間了,所以才貿然打了這個電話。一片好心去關心個有些不對付的原下屬,對方卻並不領情,閆可英暗罵一聲不知好歹,便丟手不管了。
但閆可英沒想到的是,她的這個電話終究還是驚動了佘欣悅。
被吵起來,倒頭又躺下卻再也睡不著的佘欣悅無奈起床,洗漱做飯,美美享用早餐,然後逛街購物,吼吼,生活不要太悠閑哦~
坐在街邊,吃著小食,看著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人們,只有她,才有閑心在工作日的早上觀察著別人。
芸芸眾生,所求不過一飯一衣一屋罷了,這飯有精緻粗糙,衣有名貴平凡,屋有寬敞狹小。可是這些東西,她不在乎。她不缺錢,不缺吃穿,她只是,想不斷地逃避著過去。她試過,好幾次,只能被動地逃避一次又一次。
程攻的煙抽完了,他正準備出去買一包,就接到了李浩的電話:「喂,程哥,快來市中心廣場西邊的報刊亭來!快來,我看到上回打電話那女的了!」
「馬上到!李浩,我警告你,那個女人很危險,注意安全!」
「放心吧,程哥,丫在旁邊吃東西呢,哪有空看我,我不上前去招惹她就行了。」
程攻掛掉電話,直奔中心廣場而去。
尋找李浩卻花了他一段時間。西邊的報刊亭早沒了他的身影,而能做小偷的第一要務,就是習慣性融入周圍,普通得不吸引注意。程攻一路尋來,都沒有找到他。什麼時候這小子技術提高了呢?
無奈,程攻回撥李浩的電話。半天也沒人接,再撥,還沒人接,第三次撥,電話沒人接,遠處卻響起了尖叫聲!
「殺人了!快來人啊!」離程攻大約500米遠的坐椅呼拉拉就被一群人圍上了,發出尖叫的,是個抱著小孩的母親,她的孩子手裡,還握著個正在滴血的手機。
「我是警察,大家讓一讓,我是警察!」程攻擠進人群,心猛地一沉:李浩微微低頭,靠在坐椅上,雙手仍然捂著不斷滲血的腹部。
程攻快步向前,兩指搭在他勁動脈上,沒有反應......
李浩死了。死在光天化日這下,死在眾人眼皮底下,卻沒有任何人看見行兇者!
警方走訪了現場數百人,一無所獲。就連第一發現者那位母親,也只是在看見兒子拿了別人一直響的手機過去阻止時發現的死者。
距離案發現場一百米外的垃圾桶里警方提取到一把沾滿血跡的匕首,匕首刀鋒與李浩傷口一致,可以肯定就是兇器,刀柄被兇手擦過,沒有留下指紋線索。
廣場四周的監控錄像源源不斷送回局裡。程攻不相信,人眼看不到,電子眼也看不到!
那是他的線人,在等他去的時候被害,不論如何,程攻覺得這是自己欠李浩的。
如果自己路上開著再快一點,如果他先通知附近的派出所,如果他嚴厲地要求李浩遠離那個女人,不論發生什麼情況都必須等在原地,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李浩死了,現在就躺在鍾光明的冷凍櫃里,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微張,彷彿在問,為什麼你沒能及時趕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