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鬼婆
中午,田教授請大家吃了一頓飯。我們也心知肚明,老爺子主要為了請我和李佳珠,說他家這麼多年一直找不到祖墳屍骨,要不是我倆,八寶山公墓還是一座空墳。
我說田教授你也不用急著謝我倆,要不是你慷慨解囊給我們房子住,我倆也不會有這個機緣巧合,說到底,這叫好人有好報,你要真是感激,你就當回土財主,將房租給免了吧。
田甜給我斟了滿滿一杯啤酒,我故意說,丫頭什麼意思,趁機把我灌醉,意欲何為?
田甜舉起杯子說,為什麼非要敬你這一杯?打我記事開始,我們家就從來沒像今天這麼順過,只從認識了你,我哥哥除掉了金冠飛狐的劇毒;老龍潭溺水而亡,是你救回了我的魂魄,使我得以重見天日;祖墳被扒了幾十年了,是你和李佳珠幫我們找回了屍骨,說這些只有一個意思——你是我們家的大救星。
田甜說得非常真誠,田才也跟著舉起杯子,我只好端起酒杯說,也不是什麼大救星,我就是一個窮學生,剛畢業還一直找不到工作,要不是認識田教授,我現在都不知道飄在哪裡。珍惜老朋友,結識新朋友,我們就為這個緣分干一杯吧。
等我一飲而盡,田教授笑呵呵地說,你的工作已經有著落了。你還不知道田甜是做什麼的吧?
我看著老爺子笑得不懷好意,我心想,你不會告訴我你家田甜是職業介紹所的吧?跟著她混,我一個大老爺們能吃上飯嗎?我打量了田甜幾眼,她好像挺神氣的,腰杆子一挺,坐在那裡像個石像。我笑嘻嘻說,田甜你不會是開皮包公司的吧?
李佳珠接過話茬子說,你只說對了一半,她是開公司的,不是皮包公司而是策劃公司。
田甜怕我聽不懂,解釋說,我們的策劃公司是屬於營銷策劃類的。
我胡攪蠻纏說,策劃公司跟皮包公司差不多,除了腦袋裡裝的東西,什麼都沒有,只不過一個裝在腦袋裡,一個裝在皮包里。
田甜果然氣呼呼指著我的鼻子說,不是皮包公司!
田教授說行了吧你倆,田甜你也是,賴天寧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他能不知道策劃公司是幹什麼的嗎?轉過頭對我說,天寧你就跟著田甜公司干吧,漫畫專業也能搞宣傳海報嘛。
開玩笑歸開玩笑,不能不知好歹,我趕緊問田甜說,田董事長,你看我什麼時間到你那裡報到?我缺錢可以勒緊褲腰帶,沒工作閑著,那可是要命的——還需要什麼手續?
田甜笑得水汪汪地說,拎著腦袋來就行,我們公司只要腦袋,別的都是下貨。休息幾天吧,正好有家服裝公司設計猴年的服裝,海報和廣告部分都由你來負責設計。
飯吃得不錯,主要是心情好。下午我和李佳珠坐地鐵到門頭溝,出地鐵口有個公交站,李佳珠說等車太麻煩,離村子不遠,我倆走過去吧,正好散散心、看看風景。
走了兩站地,就來到村口。老家的村口會放一塊大村碑,上面寫著什麼村,後面記載人口規模和發展的歷史。這個村口卻搭著一個村樓,下面長著一棵很粗的銀杏樹,單看這可數的年齡得有上百年了,長到中間就開了一個斜岔,也就是從這開始,所有的樹枝上都拴著一塊白布巾,老遠看上去,分不清是果子還是布巾,就是白花花一片。
李佳珠童心未泯說,大冬天要是一颳風,大家還以為滿樹開花了,白顫顫的,多像白色的梨花?
我們倆站在樹下看了半天,忽然跑過來一群孩子,一個小女孩指著銀杏樹說,大哥哥大姐姐你們看見樹上有人了嗎?我媽媽說樹上弔死過很多人,經常有人看見上面掛著死人呢。
我們的心一抖,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童言無忌,但不一定是空穴來風吧。李佳珠伸手拉著我的胳膊說,咱倆快走吧,或許這棵樹真有不幹凈的東西,否則掛那麼多白布條幹嘛,招魂嗎?
剛剛跑走的幾個孩子莫名其妙地又回來了,忽然扎堆圍過來,伸著小手指說,你倆快看,樹叉上坐著一個姐姐呢,你們能幫忙叫下來陪我們玩嗎?姐姐好漂亮,一身白色的衣服像是仙子。
我以為孩子們就是拿陌生人開心,故意嚇唬我們的,但我還是抬頭尋找,順著他們的手指方向,我看到了那個大樹杈,但上面只纏著一塊大一點的白布,哪有什麼姐姐?這幫熊孩子的想象力夠豐富的。
我倆權當孩子們是在玩耍,也不生氣,然後轉過身慢騰騰地走進村裡。走了幾步,前面有一家小賣部,李佳珠說想買瓶水,老房子的自來水喝不習慣。
小賣店的主人是本村的一個大嬸,我要了兩瓶水,買了幾袋速食麵,忽然看見孩子們一陣風似地從門口跑過去,他們的腳步跑得很急,邊跑邊喊,「快跑啊,樹上遇到鬼了!」,但路上的大人習以為常,有個上了歲數的老大爺喝斥說,這幫兔崽子沒個正形,整天嚷著鬧鬼,這東西能隨便亂喊亂叫嗎?小心睡到半夜找你們算帳!
大嬸呵呵地樂。我對大嬸說,這幫孩子老說銀杏樹上掛著人,真的假的?
大嬸仔細打量了我倆一眼,半天才說,村裡都這麼說,不少人都看見過。數數多少塊白布巾,就有多少個人弔死在那上面。
李佳珠好奇說,為什麼這麼多人弔死在這棵樹上?看這些布條沒有三十也有二十,難道都是弔死的?
大嬸神神秘秘說,你不知道吧?我們村有個老太婆,誰也不知道她有多大年齡,但從來沒見蒼老過,別的老頭老婆死了一批又一批,唯獨她活得好好的,我們都叫她「鬼婆」,專門給死人介紹陰婚的,死了的人非要掛樹上再死一回,然後才讓倆人配婚,這個習俗延續好多年了。
我們恍然大悟,怪不得掛著那麼多白布巾,敢情都是配陰婚的一種風俗,但為什麼非要將屍體掛在這棵樹上,而不是其他的樹?
大嬸似乎看出了我的懷疑,接著說,這棵銀杏樹就是鬼婆小時候栽植的,她說這是一棵樹神,背靠著大樹好乘涼,說鬼魂拴在上面可以投胎轉世個好人家,村民都信以為真。
回到老房子,我們將被褥拾掇整齊,本來是有兩個房間的,李佳珠非要今晚再擠一張床,說屍骨雖然遷走了,保不齊鬼魂再回來。我說擠一張床沒關係,但不能再搞什麼三八線,我好歹也算正人君子,搬弄那些鍋碗瓢盆的,你是成心噁心我。
村子很安靜,似乎村民很守規矩,沒有人站在大街上大聲喧嘩。屋裡有有線電視,我們倆也睡不著,足足看到十一點多,或許真困了,倆人躺在沙發上一下子昏睡過去,睡覺前我記得演著一個電視劇,槍戰那種,因為一晚上四集聯播,十一點多了還沒演完,噠噠的槍聲很吵鬧,但我倆睡得很沉,儘管聲音吵雜,但也聽不見。
睡到半夜,我被一陣狗叫給驚醒,村莊基本家家養狗,一聲狗叫很有可能引起一片,村民大多習慣了,根本不當回事。但我和李佳珠初來咋到肯定不適應,倆人揉著惺忪的眼睛,極不情願地從沙發上爬起來。
李佳珠忽然臉色慘白說,不會昨晚的鬼魂又出來吧?
我心想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萬一祖爺爺和祖奶奶半夜回來遛彎呢?畢竟在這住了幾十年了。
我倆趴著窗戶看院子的池塘和兩棵大樹,還好什麼都沒有,然後如釋重負的坐回去。電視機的燈還亮著,但一片漆黑,難道是關閉了?我非常驚訝說,你什麼時間把電視關了?
李佳珠一愣說,沒有啊,我還以為是你關的呢。
農村實行寬頻入戶,這個電視是智能的,即使斷電也能有記憶,下次來電的時候會接著播放先前的節目,有自動續接功能。但裡面顯示是剛關閉的,緊接著,裡面播放的卻是一段黑白錄像,好像是大晚上拍的,吱吱啦啦很多雪花,看得不是很清楚。
最先映入眼帘的卻是那棵村口的銀杏樹,上面垂著很多用白布巾接好的繩子,每個繩子下面弔死著一個人,男的女的都有,看上去挺驚悚恐怖的。
李佳珠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扎進我的懷裡,嚇得連頭都不敢抬。我大著膽子看下去,畫面一轉,遠處走來一個人,個子很矮小,走得很慢,我看清楚是個老太婆,她手裡端著一個冒著煙的黑色罈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樹根上。黑煙罐子不斷地冒煙,不大工夫就將整棵樹包圍的嚴嚴實實。
老婆婆笑得很詭異,露出滿嘴的黑牙,對著銀杏樹搖頭晃腦地說著話,不對,應該是念著咒語。能看到樹上的屍體忽然間劇烈搖擺,有的滴溜溜地打著旋轉,每個屍體都包圍著一團粉色的霧,像是火焰,又像是血霧,我覺得應該是一團血霧。
罐子的黑煙終於冒完了,老太婆突然幾步衝過去,將罈子高舉頭頂,那些血霧模樣的煙霧紛紛鑽進罐子里,爭先恐後的,像是一群搶吃東西的惡鬼。空中颳起一股劇烈的風聲,似乎要將這棵樹拔地而起,在狂風驟雨中,她緩緩的蓋上罈子,一片風平浪靜,雲開霧散,銀杏樹還是原先的樣子。
老太婆將黑色的罈子藏在衣服內,回頭仔細打量四周,確定沒人看到的時候,她才急匆匆而去。
錄像到此嘎然而止,電視切換到了彩色,這是一個美食欄目,廚師正在煎炸烹飪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我巴拉開李佳珠的腦袋說,走了,趕緊起來吧。
李佳珠瑟瑟發抖地偷眼瞄了幾眼,確定我沒有騙她,才坐了起來,兩隻手依然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我說你抓得這麼緊,真要是來鬼了,我也跑不了,咱倆總得活一個吧?
李佳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活一個?你活了把我扔了,想得美,姑奶奶怎麼也要找個墊背的。
我問李佳珠說,記得白天小賣店大嬸說,村裡有個鬼婆,一把大年紀了,卻從未老過,別人都死了,她卻活得好好的。
李佳珠說是啊,大嬸就是這麼說的,人家長壽也是罪?有本事你活五百年。
我看了一眼李佳珠,沉重說道,剛才的錄像我看完了,應該是鬼給我們留了信息——我懷疑這個鬼婆利用鬼魂使自己長生不老!
李佳珠噌地一下站在沙發上,鬼來過了?在哪裡?
我說她早走了,我們倆都睡著了。其實電視一直都沒關閉,漆黑一片那因為是夜晚,我看過學校里的監控畫面,晚上就是一片漆黑,只有出現人影時,紅外才發生作用,我們恰好被狗叫驚醒,打開電視就出現了錄像。
我心想,人和鬼的善惡都在一念之間,鬼有好鬼,人有惡人。鬼婆表面給死人配姻緣,暗地裡卻在用死人的魂魄煉製丹藥,使自己長生不老。
李佳珠趴在我的肩頭上說,賴天寧,我決定明天離開這個地方,別趟這渾水了,能把這麼多鬼魂煉製成丹藥,這個鬼婆很厲害的。
我說我們不能一走了之,我是青烏傳人,對付這種東西是我的職責所在,再說了,我們走了,這個村子怎麼辦?死了那麼多的鬼魂,它們一定會想方設法來報復鬼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村民一定會遭殃的。「鬼婆」只要是個人就不可怕,最多養個「鬼屍」來對付我們,古墓里遇到過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