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飯後，應秉先幫蘭雲霜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兩人在廚房洗碗，廚房很安靜，只有碗與碗之間碰撞發出的聲音以及嘩嘩的流水聲。

「我打算送榮嚴去美國哈佛商學院念書。」應秉先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話不禁讓蘭雲霜愣了一下，她消化了一會應秉先的話才問：「你問過榮嚴的意思了嗎？」

「還沒有。」

「至少要等他畢業了吧？」

「不，我已經在美國聯繫好了一所不錯的高中，只要手續辦妥了，他就可以直接過去。」

蘭雲霜沒有再說話，兩人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

應榮嚴一直在寒冉童的房間逗小哈，小哈看起來不像平時那麼精神抖擻。

「它怎麼這麼蔫兒？」應榮嚴問寒冉童。

寒冉童剛剛洗了頭髮，正用毛巾擦試著濕漉漉的短髮。

「不知道，昨天它就這樣了，而且也不怎麼吃東西。」

她隱約覺得小哈變成這樣，或許跟李亞軒那重重的一腳有關，但她沒有和應榮嚴說，目前這也只是她的猜測。

「周末我們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看。」應榮嚴說。

寒冉童點點頭，頭髮還沒有完全擦乾就將毛巾放在了書桌一角，發現她的髮絲還在滴水，已經把肩頭部位的睡衣打濕了一片，應榮嚴起身拿起了那塊毛巾，上前開始擦寒冉童的濕發。

「頭髮要擦乾，或者吹乾，不然容易感冒。」

他的聲音很淡漠，說得漫不經心，寒冉童感覺原來的應榮嚴回來了，她沒有拒絕，任由應榮嚴幫她把頭髮擦到半干為止。

「吹風機。」應榮嚴說。

寒冉童聳了聳肩，「我沒有。」

「跟我來衛生間。」應榮嚴說著，轉身走出房間，寒冉童跟了上去。

衛生間里有給小哈吹毛用的吹風機，他把吹風機的電源線插好，手法輕柔地為寒冉童吹起了頭髮，她的頭髮短，已經半干，沒過多久就吹乾了。

應榮嚴把寒冉童拽到浴室的鏡子前，拿起木梳梳理著她的短髮，看著鏡子裡面色有些潮紅的寒冉童，應榮嚴突然勾起了唇角，兩人的目光在鏡子里相撞，寒冉童臉上一熱，快速將視線轉移。

「我覺得你應該留長發。」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像是咬著寒冉童的耳朵在說話。

「你喜歡長發？」

應榮嚴笑得很輕柔，「不，我只是覺得你長發會更好看。」

寒冉童的皮膚很白，很乾凈，頭髮如墨一般柔順黑亮，如果她留長了頭髮，無疑是會給她增色不少，應榮嚴能夠想象寒冉童長發飄飄，站在風中向他微笑揮手的樣子。

「那我就留長發好了。」寒冉童輕聲說。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長發太麻煩，所以從小到大她的頭髮從來沒有長過肩膀，但是聽應榮嚴說了這些，她突然很想為他留長頭髮。

「少年，待我長發及腰，娶我可好？」寒冉童腦中靈光一閃，笑嘻嘻地盯著鏡子里的應榮嚴說道。

應榮嚴咧嘴一笑，笑得明朗而俊逸，他沒有片刻的遲疑就回答說：「好。」

這個回答讓寒冉童多少有點震驚，她回頭看著應榮嚴，他那如暗夜星芒一般閃著光耀的眸子無比堅定，完全看不出有開玩笑的跡象。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拇指一臉嚴肅地說：「拉勾。」

應榮嚴也伸出小拇指一本正經地和她拉勾蓋章，原本這只是寒冉童隨口說說，可是應榮嚴的答覆讓她覺得這是一個好徵兆，至少是應榮嚴給她的一個承諾。

「說好了，不準反悔。」她一臉審視地看著應榮嚴。

應榮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字一句地說：「不反悔。」

翌日，兩人早早地來到學校，一進教室就收到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詫異的目光，再看黑板上，一排醒目的大字——應榮嚴和寒冉童兄妹不倫之戀。

看到這幾個字，寒冉童頭皮一炸，她的目光轉向李亞軒的位置，她已經來了，正坐在位子上一臉得意地看著她。

是她乾的？

看她的表情顯然是在示威，難道她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報復？

應榮嚴面色沉鬱，他大步走到講台上拿起板擦將黑板上的字全部擦去，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傳聞就像病毒一樣迅速在學校里傳播開來，兩人遭受到幾乎全校同學的白眼，甚至被罵齷齪噁心。

寒冉童這一次徹底被孤立了，但好在她身邊還有應榮嚴和賈秋雯，就連膽小怕事的葉敏也選擇站在了她的這邊。

惡俗的傳言很快傳到了老師的耳朵里，梅老師把應榮嚴和寒冉童叫到辦公室談話，兩人無疑是老師眼中的尖子生，早戀對他們來說沒什麼，但是兄妹之間搞不倫之戀就實在是太影響學校的風氣，教務處已經給梅老師下達了處理此事的通知。

梅老師和兩人的談話無果，無奈只能把應秉先和蘭雲霜請到了學校里，得知學校里的傳聞應秉先並不奇怪，反倒是蘭雲霜氣得拍案而起，指著梅老師憤憤不平地喝斥一聲：「不要污衊我的孩子，他們怎麼可能談戀愛？」

說這話的時候蘭雲霜底氣十足，可當應秉先低聲下氣地向老師道歉時，蘭雲霜傻了眼。

「你道什麼歉？這明明是污衊……」

應秉先一把將蘭雲霜拽坐下來，示意她冷靜。

梅老師嘆息一聲，看著面前的兩人說：「我知道你們是重組家庭，所以像榮嚴和冉童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但是畢竟他們是兄妹關係，他們的關係學校里傳得人盡皆知，這實在是對我們學校有很大的影響，我希望兩位家長可以好好地管教一下孩子。」

「老師說的對，管教是自然。」

走出教職工辦公室，蘭雲霜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想不到兩個孩子竟然瞞著大人偷偷地在交往，想起應秉先突然要送應榮嚴出國的事情，蘭雲霜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你早就知道他們在交往了？」她質問應秉先。

應秉先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送榮嚴出國是為了把他們分開？」

應秉先又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蘭雲霜有一種天坍地陷的感覺，若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她寧願把寒冉童寄養給別人，可是寒冉童是她的親骨肉，她實在於心不忍最終還是把她接了過來，八年的時間，母女兩人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她有時甚至覺得寒冉童根本不把自己當成母親看待。

現在看來，應秉先的方法無疑是最好的，只要把兩個孩子分開，時間久了他們的感情自然就會變得淡了。

「送榮嚴出國吧！」她掩面哭泣。

應秉先嘆息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家是怎麼了，先是榮玫小小年紀意外懷孕，寧願休學也要把孩子生下來，非嫁凌炎不可，現在又是榮嚴和寒冉童，這個家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一點？

這天，蘭雲霜花店沒去，獨自在家裡難過了一天，應秉先則忙著跑應榮嚴出國手續的事。

應榮嚴和寒冉童還不知道父母被老師請到了學校，對他們來說分貝再強的流言蜚語也不足以悍動他們在一起的決心。

應秉先用了一周的時間終於辦妥了應榮嚴的美國入學手續，這天，他把應榮嚴叫到書房非常嚴肅地把送他出國的決定告之。

應榮嚴半晌才反應過來，態度堅決地說：「我不打算去美國，我要在國內上大學。」

「不可以，你必須出國。」

「為什麼？」應榮嚴不理解，可是當他從應秉先的眼睛中洞悉一切時，他什麼都明白了。

「你知道了？」他明知故問，面上沒有絲毫的驚懼。

應秉先扶額，無奈紅了眼眶，他不捨得把兒子送走，但他沒有辦法。

「你們得分開一段時間，時間會讓你們的關係慢慢趨於平淡，你可以在美國交女朋友，不管什麼國籍都可以，但是冉童不行，她是你妹妹。」

「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但是從道德的角度出發，你們在一起就是不倫，我希望你為我和你媽媽著想一下……」

「她不是我媽，我媽已經死了十七年。」應榮嚴冷冷地打斷應秉先的話。

他的話讓應秉先為之一怒，拍桌低喝一聲：「她照顧了你和榮玫八年，沒功勞也有苦勞。」

應榮嚴愣住，十七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父親發火。

「手續都已經辦好了，你隨時都能走。」

「我不去。」應榮嚴犟道。

料到應榮嚴會是這個反應，應秉先沒有辦法只好使出下下策，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和的態度對應榮嚴說：「你不走，可以，那我只能棄養寒冉童，把她送回那個窮困潦倒破敗不堪的小鎮上讓她自生自滅。」

棄養寒冉童，那麼他和寒冉童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阻礙，可是……他不想讓寒冉童過回原來的生活，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那太苦了。

「我說到做到，你自己考慮，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以後，如果你堅持不去美國，那我會立刻把寒冉童送走。」

這無疑是赤果果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