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應榮嚴沉默了,他只覺喉中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應秉先摔門而去,諾大的書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臟碎裂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疼。
思緒很亂,他只要一想到寒冉童被送回那個小鎮,孤零零一個人吃不飽穿不暖無人問津的可憐模樣就心酸不已。
他知道應秉先一定說到做到,所以他好像除了去美國沒有別的選擇了。
從他決定和寒冉童在一起,就想過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情,只是離別來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記住寒冉童的模樣。
有那麼一瞬,寒冉童的臉在他的腦海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她的笑臉慢慢變成了泡影,幻化不見……
倒數計時第一天,是個周六,一切都照常運行著,早飯後,應秉先和蘭雲霜一同出門,不用問,顯然是去花店了,表面上看不出他們有什麼異常。
寒冉童渾然不覺痛苦的分別正在悄然向她逼近,還一門心思地準備應考中。
「汪——」小哈怪叫一聲,聲音有氣無力。
寒冉童扭頭看它一眼,越發覺得他的精神不濟,似乎這一兩天都不怎麼動彈。
她把小哈抱起來去找應榮嚴,她不想再拖著小哈的情況,決定和應榮嚴帶小哈去寵物醫院。
一路上,應榮嚴沉默地可怕,他的表情異常的冷冽,寒冉童覺得他怪怪的,問他:「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有。」淡漠地一句回應。
寒冉童將小哈塞到應榮嚴懷裡,連忙將兩隻幾乎凍僵了的手塞進外套兜里,她沖應榮嚴搞怪地笑笑,故意想逗他開心,應榮嚴看著她好笑的樣子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但寒冉童看得出來他的笑只是在敷衍自己。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告訴我,我來做你的心理輔導員。」
應榮嚴搖頭,「沒有不開心。」
「是嗎?」寒冉童不以為然。
雖然看慣了應榮嚴板著一張臉的樣子,不過今天的他過於嚴肅了些。
「難道你在擔心考試?」寒冉疑一臉狐疑。
應榮嚴這一次才是真的笑了。
「怎麼可能。」
見他笑了,寒冉童加快了腳步小跑到應榮嚴的前面,一邊朝他揮手一邊喊:「你可不可以走快點!」
應榮嚴已經不再糾結是否要去美國了,去不去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重要的是他不能讓寒冉童回到以前的生活,她需要像現在這樣一個舒適的環境,來完成她珠寶設計師的夢想,如果回到小鎮上,她的以後無疑只剩下了如何賺錢養活自己。
他會按照應秉先的安排去美國的學校繼續完成學業,但他會嚮應秉先要一個保證,要求他像親生父親一樣對待寒冉童。
他追上寒冉童,不多時兩人就到了一家寵物醫院,醫生給小哈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稱小哈身體多處筋肉和筋有拉傷,醫生開了一些外塗的葯,還給小哈戴上了伊利莎白脖套,以免小哈舔到藥水。
「多給它吃一些含高蛋白的食物,例如牛奶和雞蛋,可以幫助它恢復。」醫生最後囑咐。
回到家,寒冉童忙著給小哈塗藥,應榮嚴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把小哈照顧的這麼好,它怎麼會筋肉拉傷?」
寒冉童看他一眼,尷尬地笑笑,她什麼也沒說,但應榮嚴從她眼中得知了一切,是李亞軒那狠狠的一腳造成了小哈的拉傷。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他突然說。
「什麼事?」
「不要再和李亞軒有任何來往。」
寒冉童頭也不回地說:「我本來就和她沒什麼來往了,那不是你答應為她補習,我們才有機會又見面了么。」
「總之以後不要再和她來往。」
寒冉童塗藥的手僵了一下,回頭看著應榮嚴,想了想,問他:「那賈秋雯呢?你覺得她怎麼樣?」
「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你難道沒有觀察過她的心理活動?」
應榮嚴輕笑一聲,他可沒那麼閑,無論是什麼人都去觀察一番。
見應榮嚴不說話,寒冉童也不作聲了,她回過頭去繼續給小哈上藥,卻聽到背後應榮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她還不壞,至少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壞。」
寒冉童心中大喜,她就知道賈秋雯是個好人,至少她不會當人一套背人一套。
「如果你覺得她是個值得交的朋友,那就繼續保持你們的關係,但是李亞軒不行。」
「知道了,你怎麼突然話這麼多,婆婆媽媽的。」寒冉童小聲嘀咕著。
應榮嚴目光一沉,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馬上就要分開了,稍微地啰嗦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當天晚上,應榮嚴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應秉先,應秉先心裡釋然了許多。
「你向我保證會好好照顧她,還有,後天我可以走,但是明天我要帶冉童出去玩一天,希望你不要介意。」
應榮嚴說這番話的時候情緒非常淡漠,但是語氣卻是不容商量的,應秉先從他凜冽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感色彩,那就好像是一汪深潭死水,晦澀無光。
「我保證會照顧好她,你可以放心。」
他們馬上就要分開了,至少給他們彼此留下一個沒有遺憾的離別吧!應榮嚴要帶寒冉童瘋玩一天的事情他沒有反對,任由他們去了。
寒冉童很開心,他們去了S市最大的遊樂城,坐了過山車,進了鬼屋,玩了射擊遊戲,坐了海盜船,幾乎把所有遊樂設施全部玩了一個遍,兩人還買了情侶帽,帶小天使翅膀的鴨舌絨帽。
中午兩人在遊樂城裡吃了很多小吃,晚上兩人在飯店裡大餐了一頓,寒冉童覺得應榮嚴這是心血來潮給她的小驚喜,並沒多想。
她太開心,開心的一整天嘴都沒有闔上過。
回家前,兩人最後一個行程是去電影院觀看了一場電影,韓國愛情影片《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看到影片後半部分的時候,寒冉童已經哭得稀里嘩啦,她把應榮嚴的衣服當紙巾,不停地往他身上蹭著眼淚,應榮嚴獃獃地看著她,不由紅了眼眶。
或許知道他去了美國,寒冉童就會哭得像現在這樣,可他依然要走,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拚命撕扯他的心臟,那感覺幾乎讓他窒息。
直到影片結束,電影里亮起了燈,寒冉童還沉浸在那悲傷的故事當中不能自拔。
「你哭得真丑!」應榮嚴站起來,拍拍她的頭擠出一絲笑來。
寒冉童起身看著他,發現他眼眶紅紅的,似乎也哭過。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明明也感動哭了,你的眼睛都紅了。」
應榮嚴極力反駁,「我才沒哭,我從來不哭。」
除了呱呱墜地那天他哇哇大哭,十七年來,他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在應秉先眼中應榮嚴是冷血無情的,他不像一般的孩子,他好像沒有七情六慾,可是這樣一個孩子卻早戀了,他戀上的還是繼母的女兒,這簡直就像是上帝跟他開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從電影院出來,寒凜的風吹得寒冉童瑟縮著脖子,她靠近了應榮嚴,緊緊地挽著他的手臂,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他的肩頭。
「你說,如果我像電影里的男主人公一樣得了絕症,你會放棄我嗎?」寒冉童滿眼期待地問。
應榮嚴低頭看著她,表情非常認真:「你不會得絕症。」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寒冉童嘟了嘟嘴,覺得應榮嚴好沒趣,只是一個假設他都不願意說句她喜歡聽的話。
「你怎麼認定我不會得絕症,萬一哪天真重病死了呢?」
應榮嚴嘆息一聲,伸手拍拍寒冉童的腦袋瓜,語氣非常誇張地告訴她:「你善良的就像個天使一樣,你會有好報的,絕症看見你會一溜煙跑得沒影。」
「你覺得我像天使嗎?就算真像天使也是折翼的天使吧。」寒冉童撇了撇嘴,她一直覺得自己內心某個角落非常陰鬱,例如蘭雲霜拋棄她,這讓她耿耿於懷了八年,至今她都無法原諒蘭雲霜,這樣的她怎麼能稱之為善良地像天使?
「我覺得像,還有,你要是沒有翅膀的天使,那就把我當成是你的翅膀。」
應榮嚴的話說得又令人感動,又令人起雞皮疙瘩,但這個回答寒冉童十分滿意,她惦著腳尖在應榮嚴的臉上親了一下,他的臉被風吹得有點涼。
她伸手捧著他的臉,嬉笑著說:「我給你取暖。」
應榮嚴倒抽一口涼氣,趕緊地把臉上那雙小手拽下來,無奈地說:「你的手比我的臉還涼,你這哪是給我取暖?」
「那你給我取暖嘍。」寒冉童壞壞一笑,突然把手探進了應榮嚴的脖領里,他的衣服里暖暖的,非常舒服。
應榮嚴怪叫一聲,只覺得身體像是貼在了一塊冰上,但他忍住沒有把寒冉童的手從衣服里揪出來。
從影院出來的人多數朝他們投來了或羨慕或怪異的目光,兩人不予理會,緊緊靠著散步一樣朝著路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