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妹子猛於虎
第七章
童理扶著身旁的路燈穩住了身形。
漆黑的夜裡，路燈映照著樹叢的陰影從暗處衍伸出來，有什麼東西在樹林間一閃而過，兩道黑影相互追逐著，影子閃爍不停。
童理站在原地，僵硬的看著兩道漆黑的影子由遠及近，最終停留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影子反映出了兩個女人的身軀，前方的那道影子率先停下，轉過身，看著緊隨其後的身影，她的手抬起來，驟然伸出了指甲，影子同時拔長，顯得有些扭曲可怖。
童理連呼吸都停住了，他將目光從那幾道影子上拔下來，艱難的轉動著脖子，視線透過層層枝幹的遮擋，窺見了一襲黑衣、身材妙曼的女性，她一頭黑髮及腰，皮膚雪白，面容被隱藏在枝葉之後，另一名女性身著銀甲，微卷的金髮被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手中握著的細長寶劍反射著清凌凌的光芒。
「雅典娜！你還要不要臉！」黑髮女子道，聽起來十分憤怒，聲音卻天然的帶著魅惑和綿軟，「現在你早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了！」
「閉嘴！美杜莎！不過區區凡身的你本就不該醒來！」被稱作雅典娜的女性斥責道，「你的頭顱本是埃癸斯的一部分！」
兩人說著陌生的語言，帶著奇特的韻律和波瀾，彷彿是從亘古傳來的歌謠，夾著屬於時間洪流的泥沙，艱澀卻又動聽。
「你這是妄想！現在早已不是諸神的時代了！」美杜莎反唇相譏，「噢！偉大的女戰神啊，現在你還能找到你的父神嚶嚶哭泣請求他的幫助嗎？」
「無需全能的大神宙斯，只我一人便可將你的頭顱斬下！」雅典娜驕矜的揚了揚下巴，手中的寶劍微轉，光芒刺目。
美杜莎、雅典娜、宙斯……
耳熟能詳的名字讓童理瞬間清醒過來，似乎……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童理微頓，突然驚恐的意識到自己居然聽懂了！
站在路燈下的人魚腦袋嗡嗡響，想著完全沒有做任何隱藏的自己會不會被發現，進而被滅口。
而那邊的衝突再一次升級！
美杜莎身後伸展出一對生長著漆黑鱗片的翅膀，刺破了她的黑色衣裙，一頭黑髮無風自動，緩慢的扭曲著，隱約傳來了細細的嘶嘶聲，無數細小的黑蛇瞪著眼看著身披銀甲的雅典娜，吐著猩紅的蛇信目光如同美杜莎一般陰冷森寒。
雅典娜輕嗤一聲，腳步輕移，雙手舉劍，劍刃上流光一閃而沒，細小的紫色雷電附著於上，噼啪作響。
美杜莎齜牙，吐出蛇信，嘶嘶的威懾，雙翼上的鱗片張開了，一片樹葉輕輕的飄落，擦過鱗片，斷成兩截落在地上。
童理倒吸一口涼氣，脊背發寒。
這倆妹子簡直可怕。
猛於虎啊！
兩個姑娘的氣勢節節攀升，連童理也清楚的感覺到了莫名的壓力，對他來說還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但那兩位身邊的可憐的樹木就不一定了。
蒼翠的樹木沙沙作響，枝葉碰撞著簌簌的落下，枝條斷裂的聲音讓雅典娜與美杜莎氣勢更勝。
一觸即發！
童理努力的把自己縮在路燈桿後面，內心吶喊狀。
驟然，雅典娜腳下輕點，身形一晃，瞬間出現在美杜莎身邊，手中閃爍著雷電的寶劍已經斬了下去！
第一擊並沒有給蓄勢許久的美杜莎造成傷害，寶劍劃破了她留在原地的殘影，雙翼托舉著美杜莎升上半空，清冽如水的月光此刻像是被血色浸染了一般，給全然曝晒在月光之下的美杜莎覆上了一層血色的薄甲！
她背後的雙翼微震，無數薄如蟬翼的黑色鱗片激射而出，劈頭蓋臉的沖向雅典娜，意圖將之射成篩子！
雅典娜一個旋身躲過，看也不看深深嵌入地面諸多蛇鱗一眼，直接踏上虛空，手中寶劍一揮，一道亮銀色的光芒隨著鋒刃破空而上！
「你別逼我，雅典娜！」美杜莎蛇發狂舞，尖聲叫道。
雅典娜不屑的冷哼，再一次閃身出現在美杜莎身前，手中寶劍橫呈於雙目之上，讓美杜莎瞳孔中漫上的金色迅速褪下。
將自己石化的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
美杜莎的蛇發伸長，無數細小的黑蛇露出毒牙，密密麻麻的擰成一股繩卷向雅典娜。
就在同時，雅典娜手中劍刃翻轉，直向美杜莎脆弱的脖頸推去——
空氣中蔓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有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遙遙的傳來，童理的心臟猛的提起！
虛空傳來不知誰的一聲冷哼，兩個在半空中僵持的女性像是被誰拍了一巴掌，直接狠狠的摔在地上，半晌沒能爬起來。
童理看著熟悉的黑色小轎車停在他身邊，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姜波嚇了一跳。
童理伸手拽住姜波的手臂，無力的擺了擺手，掃了一眼左手邊的樹林，卻發現樹林完好如初，月光依舊如水清冽，空氣清新，帶著夜晚特有的泥土香氣，蟲鳴此起彼伏，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童理：……
姜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當然什麼都沒看到，但童理蒼白的臉色讓他無法認為真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伸手揉了揉童理一頭柔軟的碎發，半真半假的嘲笑道：「怎麼了？雖然你怕黑……但是有路燈的，你不至於吧。」
童理伸手把腦袋上的大手拿下來，徑自鑽進了車裡，偏頭看著跟著進了駕駛座的姜波，「……其實我挺怕的，講真。」
姜隊長扭頭看了他一會兒，「哪天還是帶你去鬼屋多轉幾圈漲漲膽吧。」
「那還是算了。」童理隔著黑色的車膜看著路燈映照下的樹林顯得更加陰森黑暗，他的目光落在黑暗深處，悚然一驚。
姜波看著瞬間端正姿勢轉回頭來的童理，插好鑰匙，疑惑：「怎麼了？」
有什麼東西，在看著這邊。
冰冷的氣息幾乎要將他淹沒，童理深吸了口氣，仲夏夜裡溫熱的空氣在此刻沁涼入骨。
姜隊長看來並不能察覺到異常，大概因為是普通人的緣故，剛剛也是因為他的出現而讓更加強大的存在出手阻止了情況的惡化。
現在那個存在還沒有離開，正用冰冷的視線觀察著他。
可能是因為他也並非人類的關係。
想到今天在院里溜達的時候遇到姜爺爺時他說的那幾句話，童理稍微放下了要將童奶奶接走的心思。畢竟剛開心的搬過來，才一個晚上就要搬走，難免會讓童奶奶多想些什麼，折騰老人家不說，之後來療養院也會很尷尬。
「抱歉，我沒事……我們走吧。」童理努力的忽略掉那道宛如實質的視線，揉了揉眼睛，聲音悶悶的：「回學校，有點困了。」
姜隊長看出了他不想多說的意思，略一皺眉也沒再問什麼。
童理對此抱著歉意，他並不想把身邊的人扯進這些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世界里來，至少在他自己弄清楚這些事情甚至擁有保護身邊的人的能力之前，他都不想透露絲毫。
直到車子駛出療養院的大門，到達了有人煙的地方，那道視線才收了回去。
童理瞬間整個人都倒在椅子上，背上不知什麼時候被冷汗浸透了，濕噠噠的幾乎擰得出水來。
他深吸口氣，翻出手機，找到備註著「男神」的號碼。
神情冷淡的英俊男人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也依舊坐得端正筆挺，室內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的在室內流淌，卻並不敢觸及那個逆著光的身影，唯恐被吞噬殆盡。
他的眼中是一片死寂的宇宙，沒有星子，沒有光。
桌上安靜放置著的手機突然發出光芒。
塔爾——或者應該叫他，塔耳塔洛斯。他掃了一眼手機，將兩個在明令禁止不準使用神力的條例限制下還撕逼，並且差點被普通人類發現的傳說生物扔回重症病房。
塔爾先生，請問能給我一下厄瑞玻斯先生的聯繫方式嗎？非常感謝！：魚
亘古的神祗眉頭微挑，隨手將自己兄弟的號碼回了過去。
童理有些驚訝的看著幾乎是秒回的信息，心裡淌過細小的欣喜，就像是被崇拜者施捨了一絲注意一般，興奮將悄然升起的畏懼壓下些許。
之所以畏懼，也是因為回過神來之後意識到這些人的身份而已。
童理對神話之類的了解並不太多，但宙斯、雅典娜、美杜莎這種耳熟能詳的名字都已經被喊出來了，哪怕並不了解，度娘一下也能搜索出一大堆來。
厄瑞玻斯沒有隱瞞自己的名字，度娘一下就直接出賣了這位古老神祇，連帶著塔爾先生的身份也瞬間暴露。
儘管在此之前，童理對於神祇並沒有太多的敬畏和信仰，但在親身經歷見識過之後，卻著實的升起了高山仰止之感。
童理將男神回過來的號碼好好保存了，幽幽的嘆了口氣。
突然發現男神真的是神，壓力好大。
童理不斷翻著度娘來的塔耳塔洛斯的資料，突然一頓。
他能聽得懂雅典娜和美杜莎的對話……那麼他豈不是也……
童理深吸了口氣。
……不、不能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