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十年後
嘯風和踏雪各馱著一人,向泰鄴城方向飛去。
余之歸儘管相貌有所改變,但是身上還穿著封**士戰甲。是以謝鴻雲雖然不認識他,也將他當成本國同胞。出門在外,本國同胞為一家,才有先前想照顧他的舉動。
如今余之歸醒來,謝鴻雲見他跟兩頭怪虎關係親昵,這才放了心,隨後便打聽起泰鄴城之事。
余之歸卻也不敢肯定究竟單琬有沒有成功,不過他隨手招來飛鳥打聽,沒過多久,肯定地告訴謝鴻云:「城頭已經換成封國旗號,有『單』字軍旗。」
「琬姐成功了!」謝鴻雲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余之歸輕輕點頭道:「既然泰鄴城被單琬奪回,周圍想必已經安全,我將你放在那晚留守之處,你自行入城。」
「你不跟我去?」謝鴻雲驚訝問。
「有緣罷。」余之歸淡淡微笑,拿手指蹭蹭報信的小隼。
小隼也不走,就落在他肩頭,蹲成一個毛團。
「你跟我朋友余之歸挺像的,他也喜歡玩小鳥。」謝鴻雲說。
余之歸擠擠眼睛:「我就是他啊——我們快到了,那邊有人守著,我不方便過去,辛苦你走幾步路。鴻雲,後會有期。」
嘯風停住,踏雪一抖翅膀落地,將謝鴻雲放下,復又衝上天空。
余之歸帶著兩頭虎,須臾間飛得只剩一個小點。
謝鴻雲這才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天哪!」
他趕緊拔腿往日前留守之處跑去。
謝鴻雲怎樣與把守召喚陣殘跡的士兵交涉,如何入城跟單琬重逢,泰鄴城如何重新布防,封國和呂國各自如何應對……等等等等,余之歸顧不上再操心。
他飛快地回到葬龍山脈。
無名山洞之內,陳五潤一見他過來,立刻扯著嗓子叫:「老牛……牛道人!你心心念念盼著的小娃娃回來了!」
牛欣欣跑出來:「人呢?人呢?」
余之歸一見牛欣欣,嚇了一跳:「前輩,怎麼這副模樣?」
牛欣欣身上的袍子全是煙熏火燎的痕迹,前額及兩鬢的頭髮都燒焦了,臉上也黑一道灰一道。
「實驗傀儡陣法,爆炸在所難免。」她輕描淡寫道,「這不是重點——我以為之歸你沒個十年八年的回不來,怎麼這麼快回來了——這也不是重點,你先過來看看這個!」
她不由分說,一把拉著余之歸往某間石室裡面跑。
余之歸跟著她來到石室,又吃一驚:「這裡……我走之前似乎不這樣?」
當初石室裡面清清爽爽,東西不多,井然有序。
眼下一片雜亂,處處是玄妙繁複的曲線,正中央放著一張四分五裂的石案,也是處處煙熏火燎的模樣。
「傀儡指,記得嗎?」牛欣欣問。
「自然記得。」余之歸不禁摸摸自己左手尾指,他手上這個是後來煉製的,先前傀儡指留給這位前輩,供她和畫陣中的姚千書研究。
「沒有啦。」
「什麼?」余之歸一驚。
「我以為是你無意中研究出來什麼陣法,將傀儡指召回身邊,不在嗎?竟然不在!」牛欣欣不待余之歸回答,已經抓著對方左手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余之歸忙問道:「怎麼沒的?」
「我要是清楚,就不急著找你啦!」牛欣欣道,「我和千書研究許久,剛剛有些頭緒。恰好你來,一起參詳!」
「遵命。」
畫陣不能移動,余之歸跟著牛欣欣走出這間石室,來到自己醒時的那一處。
「千書!」牛欣欣叫道,「之歸回來了!」
畫陣裡面,文質彬彬的姚千書放下書卷:「之歸,你……你精神不佳,似乎受傷了?」
「不是我,是我道侶。」余之歸解釋,「生死契約。他可能受到爆炸傷害,而且傷勢頗重。」——這也是他二話不說回來的原因,既然在俗世有所斬獲,回來向前輩探討整理思緒,他要早日晉境。
生死契約分擔傷害,而傀儡師遇上爆炸,簡直司空見慣。姚千書和牛欣欣聞言點頭:「原來如此……對!問題出在這裡!」
「問題?」余之歸不解。
「我且問你,你感覺道侶受傷之時,是不是三天前的深夜?」
「正是。」
牛欣欣一拍大腿:「那就對了!就是那個時候,傀儡指無端失蹤!」
余之歸心裡一緊。
「而且放置傀儡指的石案被炸成幾塊,中心還有燒灼痕迹!」牛欣欣繼續說道,「他在研究召回之法,如果傀儡指能平安召回西仙界,下一步沒準你就能回去!」
余之歸愣住。
姚千書也不由嘆道:「之歸,你有一位了不起的道侶。」
原來,還是為了我……余之歸撫上胸口:「前輩,之歸準備晉境了。」
「這麼快就有收穫?」問話的是陳五潤。
「正是。」
「說來聽聽。」
「這次下山……」余之歸便將自己經歷講述一遍,洞里三個前輩或點頭,或質疑,或建議。
這一番坐而論道,轉眼又是三天三夜過去。
陳五潤拍著余之歸肩膀,嘆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你既有所得,便尋個地方,好生晉境。」
「是。」
「先養好身子。」
「是。」
與此同時,西仙界元元海上。
谷彧抓著席長天,艱難地把人拖上一處孤島。
爆炸太過猛烈,從數千仭的海底掀起滔天巨浪,將整個浮島都掀上天。
——整座浮島!
再小也縱橫幾十丈,再輕也有數萬萬鈞的浮島,直接飛上天空,與海鳥比肩。這得有多麼大的力量!
離爆炸中心越近,承擔的傷害也越嚴重。
席長天分神期修為,幾乎金丹碎裂,連魂魄都要震出來,其傷勢可想而知。
只是在最痛苦的時候,胸口一暖,有股靈力宛若涓涓細流,滋潤元嬰。
「之歸……」
「喂,人類,你終於醒啦。」
谷彧拍拍席長天臉頰。
「唔……」
「人類人類,別裝死!」
「……沒有……」席長天終於睜開眼睛。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舉起右手。
儘管在昏迷中,握成拳的手也沒打開過。
——手心裏面,有一根破破爛爛的傀儡指。
他親手煉製後送給余之歸的傀儡指。
設想正確,他成功地離余之歸更近一步。
席長天露出一個笑容:「谷彧,我們會找到之歸。」
「當然能找到!」作為余之歸的本命靈獸,儘管相隔兩界,谷彧也隱隱有所感應,只沒像生死契約影響大,「人類,你得在找到他之前,先別把自己的小命玩掉!」
「絕對不會死。」席長天揉揉胸口,膻中之內的元嬰咿咿呀呀地,正把玩著一端消失在虛空中的透明絲線。
不過是一場爆炸將之前一切痕迹抹去,他腦中還有記憶。
席長天握著傀儡指,開始第二輪嘗試。
修真無歲月。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間,十載光陰一彈指。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葬龍山脈之側,封國與呂國既未交好,和平總是短暫,戰爭零零散散。
這一日,兩國士兵正在交戰,忽然發現天上生出異象。
前一刻風和日麗,后一刻陰雲密布。空中烏雲盤桓,形成四個大漩渦。漩渦內,紫色電芒如怪蟒一般不時遊走,整個漩渦便似蛇窩。
過了一個時辰,突然一道雷砸了下來,徑直擊向葬龍山脈!
奇的是,山脈之中,雷擊處沒有火起,而是隱隱發著白光。
四個漩渦,四道雷,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厲。
最後一道雷,聲音震耳欲聾,就連泰鄴城的地面和城牆都在顫抖。
兩國士兵人心惶惶。
終於有一個小兵,丟下手中長刀,跪在地上哭著嚷道:「這是天災!上天降罪了!不要再打了!」
和他對戰的也是個新兵,年紀差不多大,看見他扔了兵器,先是要砍,後來聽見他的嚷叫,忍不住停了動作。
兩國交兵,倒霉的總是百姓。更何況雙方爭鬥已久,已經分不清前因後果,有理沒理,國家大義……現在殺敵的意義只有一個:為了自己活下去。
現在上天降罪……新兵手一松,也跪了下去:「這是天災!不要再打了!」
兩軍驚慌之際,士氣大泄。
一方統兵之將大怒:「臨陣脫逃,當斬!」
另一方若有所思:「兩國結怨已久,長此以往……」
遂傳令士兵撤離,齊聲高喊:「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休戰!」
說來也怪,在眾人齊喝之後,天上四個漩渦里,電光不再。旋即烏雲變成白雲,竟然緩緩消失了。
雙方將士大駭,將領紛紛寫密信,遣快馬送回國都。
而一眾士卒,再無征戰之心。
過了十數日,國都收到密信,朝野震驚。
呂、封兩國的國君終於開始認真考慮結束戰爭的可能。
又過了十數日。
封國的國都丹陽城外,來了一名灰衣少年。
他入城之後,熟練地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宅邸門前。
那處宅院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大門也打著補丁,但是門口打掃得十分乾淨整潔。
少年上前一步,扣響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