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棋會之始

是夜承蒙「函谷八友」的邀請，我與阿紫、木婉清三人在山谷的農莊里住下，當晚受了一番酒席款待，「函谷八友」又說到丁春秋欺師滅祖、弒師叛派之事，不管怎麼說，我自是拍案而起、正義凜然的大罵丁春秋卑鄙、無恥、下流、敗類、豬狗不如，下次相見定不會輕易饒了他。此舉博得「函谷八友」的一至好感。

因要靜心療治與玄難、玄痛生死相拼余留的內傷，第二天起得有些遲了。「函谷八友」挂念師父，天剛一亮便先行起程前往擂鼓山，不過已吩咐門下弟子留下等候，給我們帶路，吃過精心準備的早點，便由人引領著出發。巳時初刻（九點），一行人拐過三道山坡，進了一個山谷。谷中都是松樹，山風過去，松聲若濤。在林間攀行了里許，來到三間木屋前面，此時已是身處半崖之間。

只見屋前的一株大樹之下，有二人相對而坐。右首是個矮瘦的乾癟老頭兒，後面一排站立護衛的正是「函谷八友」，想來老頭就是蘇星河了。左首是一白衫青年，身後站著三人。從外形裝扮上認得是段譽和大理三衛。（被阿紫氣死了一個）走到近處，見坐著的兩人之間有塊大石，上有棋盤，黑子、白子全是晶瑩發光，雙方各已下了百餘子。奇異的是兩人身後的崖壁，被人磨個青光，又縱橫交錯劃成一幅棋盤，隨著段譽與蘇星河的不斷落子，兩名黃衣大漢各夾著巴掌大的鐵制黑白棋子，不停地放在崖壁相應位置上，「空」「鐺」聲不絕，那棋子卻是被牢牢吸咐在崖壁。這下來人不用湊近對弈之人，也可清楚明了棋局變化。

「函谷八友」見我來了點頭招呼，蘇星河眼角淡然地瞄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卻是令人覺得親切平易。段譽下得專註，沒注意到我前來，倒是大理三衛聽得腳步聲轉過身來，認出是我，剛要問禮，便讓我搖頭示意制止住。

兩人越下越慢，段譽落子的時間也越來越久，又下了十餘著，段譽吁了口長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瓏深奧巧妙之極，晚生破解不來。」眼見蘇星河是贏了，可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說道：「公子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惋惜之情，確是十分深摯。段譽將自己所下的十餘枚白子從棋盤上撿起，放入木盒。蘇星河也撿起了十餘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著原來的陣勢。

見段譽退在一旁，望著棋局怔怔出神，我走了過去，輕輕拍了他兩下肩膀，微笑著說到：「三弟，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段譽聽得有熟悉地聲音向他打著招呼，轉過身來，看到是我，大喜驚呼到：「啊？二哥，你來了啊！」當下拉緊我的雙手，互道起別後經歷，我細說了關外尋找蕭峰，與蕭峰並肩作戰，力平遼國叛亂，而後蕭峰被封南院大王，賜婚迎娶阿朱之事，除了剛聽得結義大哥成了自己的妹夫，頓時有些尷尬外，對我和蕭峰的特殊際遇，段譽顯得甚是神往，直嚷著棋會之後要去關外拜訪大哥。

正要再介紹易過容的阿紫、木婉清兩人。忽聽得拍的一聲，半空中飛下白白的一粒東西，打在棋盤之上。轉眼一看，見到一小粒松樹的樹肉，剛是新從樹中挖出來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這「珍瓏」的關鍵所在。抬頭望向樹肉飛來的方向，只見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樹之後，露出淡黃色長袍一角，顯是隱得有人。

蘇星河撫須笑著說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勝之喜。」正要以黑子相應，耳邊突然間一聲輕響過去，一粒黑色小物從背後飛來，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蘇星河所要落子之處。眾人「咦」的一聲，轉過頭去，竟一個人影也無。右首的松樹均不高大，樹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見，實不知這人躲在何處。那黑物剛下，左首松樹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樹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兩番物件所落方位極准，顯示。

只聽得嗤的一聲響，一粒黑物盤旋上天，跟著直線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發自何處，便難以探尋，這黑子彎彎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來仍有如此準頭，這份暗器功夫，實足驚人。旁觀眾人心下欽佩，齊聲喝采。采聲未歇，只聽得松樹枝葉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慕容公子，你來破解珍瓏，小僧代應兩著，勿怪冒昧。」枝葉微動，清風颯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瑩然，寶相莊嚴，臉上微微含笑。

段譽吃了一驚，忍不出發出聲來：「鳩摩智這魔頭又來了！」

鳩摩智見了段譽徒然一喜，右腳一抬，身子前趨，剛要有所動作，雙眼掃視眾人，眼神一轉，先行將慾念壓了下來，雙手合十，向蘇星河行一禮，說道：「小僧途中得見聰辯先生棋會邀帖，不自量力，前來會見天下高人。」又道：「慕容公子，這也就現身罷！」但聽得笑聲清朗，一株松樹後轉了兩個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