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來婚配，何來孩？
有什麼飛快將大腦的迷朦沖開，我頓時清醒了許多，戰慄著身體，顫抖著唇，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磨著牙，「將我的孩子還與我，我懷了你的孩子，你為何這般狠心？我卉娘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讓你千萬般地無情傷害？」
他幽漆地看著我，「卉娘，你從未有過孩子，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陷入這般的痴想中卻無法自拔？」
「別狡辯了。」
天穹上方傳來一聲雷斥，「百花始祖懷孕，六界有目共睹，天尊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子懿淡淡道，「你說我想瞞到什麼時候？在場的都死了，就沒人知道了。」
語氣波瀾不驚，卻攜了凌厲的壓迫力，讓聞者莫不透不過氣來。
那位猛將猛地一驚，知是冒犯，恐怕落不得好下場，立即噤了言，其餘的面上也惴惴不安。
太白拂塵一搭，喟嘆一聲，「天尊可還記得與陛下的約定？若閑時尋歡也就罷了，可當兒戲，只是卉娘有了身孕，恐怕……」
諸仙諸將彼此間交頭接耳，「天尊在妖界渡劫，法力僅有原先的千分之一，大家大可不必擔憂。」
有大將捋著鬍鬚，點頭，「也虧了天尊布了這個境，等於設了一道籠子，目前魔尊，妖君，以及鬼王都無法請來助陣，大家的勝算看來很大啊！」
我不太明白那些神仙天將在說些什麼，也並不關心。
只一手捂住平坦的腹部，身體跪在雲上，向雲朵間一處處扒拉，「一定是掉在裡面了，你給我找找。」
子懿看也不看我，長身玉立，與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含沙射影地舌戰，估摸著快要鬥起來之際，卻又引出了新的話題，甚至將百花始祖那些陳芝麻爛穀子舊事也翻了出來，長此循環下去，我被攪得心神不寧，極其煩躁，忍不住怒道，「要打便打么，那麼多廢話作甚，換一個地方打，免得驚擾到了我的孩子。」
子懿涼涼地俯視我，「卉娘，何來婚配，何來孩？」
還死不承認是他播的種了？難不成，我卉娘肚子會平白無故地大起來？
我忿忿地瞪著他，「鬼君莫非是說自己，那方面有缺陷？」
「哈哈哈……」一員天將仰首大笑，「天尊莫要怪小將得罪，在場的不少神仙都心知肚明，天尊是施術將百花始祖所懷的胎兒掩了，也莫要怪小將不賣面子，天尊如今所剩法力，不及原先的千分之一，然而天尊地位尊崇，小將們自然不敢僭越犯上，只希望天尊對約定有一個交代，不然……」
我愕然地看看鬼君，又低頭看看平坦的腹部，心中升起一陣欣喜和希望，「他說的，可是真的？」
他仍是沒有應我，手臂一舉，多了一柄銀光華璨的寶劍，氣氛陡然一凝，群仙各自的法器光芒閃爍，一切蓄勢待發。
我握住他的寶劍劍柄，聲音帶了一絲懇求，「你告訴我，他說的，可是真的？你是為了保護我和孩子，才拔劍，才在我腹部上設了障？」
他修指將我的手拔開，淡淡道，「卉娘，你太啰嗦了。」
身形忽動，群仙一陣騷亂，然而，那劍尖只飛快劃了一圈，一道屏障凌空結起，籠罩住我的周身，我下意識地要奔出去，額頭一疼，被燙出一個大包。
他在結界外靜靜地看我，「卉娘，若我贏了此戰，你想要什麼，我都依你。」
我隱約有些生氣，「哪怕你死了，也要把我的孩子還與我。」
他沉寂的眸子閃過一抹幽光，沒有說話。
一陣喊殺聲從高空飛快逼下來，繼而形成合圍之勢，彷彿煮沸了的開水，淹沒了那張疏漠冷峻的面顏，刀光劍影，交輝相映，空氣不斷震顫，無數人影乍合又分，那一抹玄衣身影始終遊離在結界周圍，將一波又一波的襲擊擋回。
我坐在結界中央，時而低頭看自己的肚子，時而看向結界之外，一顆心上下忐忑，沒個定著，不知打了多久，總之，夕陽逐漸西下，夜幕逐漸降臨了。
然而，光芒陣陣耀起，讓我不時瞧著那一張素白的臉，玄色髮絲幾縷垂下面頰，顯得一分落魄，九分凄美，那些人影蒼蠅般圍住不去，久久纏住，一道道光芒劈斫在結界上，卻被玄袖一揮加固，睏乏襲來，我打了一個呵欠，逐漸睡了過去。
是一陣破空而入的涼意將我驚醒的，睜開眼的瞬間，正對結界裂開的一條大縫隙，晨曦直射入眼，我下意識地再度閉眼，一股生人的氣息飛快逼近，肩頭一緊，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強力拽了出去，揪住我的，是一員黑須盔甲的大將，雙目圓瞪，不怒自威，渾身上下散發出剛直的氣質。
我沒有掙扎，只是默默尋思，畢竟我是一隻妖，難怪會惹上仙看不慣，將我從美夢中拎了出來，下意識地向某個方向看去，不由得一驚。
太白一搭拂塵，念了一聲「無量壽佛！」
蹙眉半跪在雲上的男子，凌亂的玄發遮了大半張蒼白冷峻的臉，他緊抿著唇，抬首看我，眸子一派幽漆，情緒複雜得無法形容。
金黃色的捆仙繩縛住他的周身，讓他的姿勢定格成一種靜態的屈辱，我的心一疼，憤怒地看著一臉冷漠嚴肅的天兵天將，「你們，有什麼資格這般辱他？」
太白嘆息一聲，微搖頭，「百花始祖莫怪，天尊雖然法力才及原先的千分之一，但竭力反抗，幾乎以命相拼，且將不少仙家打了一個魂飛魄散，諸仙人天將費了很大的力才將天尊降住，所以，不得不防啊！」
我依然怒，「勝敗乃兵家常事，降住也就罷了，你們有什麼資格讓他曲下膝蓋？」
太上老君垂下長睫，一個恍然，拂塵一揮，子懿膝上的捆仙繩一松，修長身軀高華落落地站起來，這一舒展，我才發現，他的玄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濕痕，仔細地辯來，彷彿一朵朵暗色桃花鑲嵌在上面，他直直地看向我，眸子幽漆似墜入深淵的大海。
老君恭敬地作了了個揖，「天尊地位雖尊崇，但畢竟與陛下定下了約定，老道此番來，是為了主持一下正義，其他的仙家諸將，還得靠陛下吃飯呢，望天尊以大局為重，體諒一下在場的仙僚們，切勿為了一己之私，違背了信義呀，各位仙家向來敬重天尊，但關係到飯碗一事，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我自是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蹙眉問，「什麼約定？」
老君一惑，甚悲憫地看了我一眼，「始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一聲冷哼，「天尊知，我不知，你們卻給我與他一樣的待遇，我豈不是虧了？」
子懿沉定地看著我，眸底泛起一抹最濃郁的哀凄，轉瞬湮滅，「若本尊不從？」
老君一怔，還是答，「若此，六界再無卉娘，百花始祖當年造的一樁樁孽，陛下只罰歷劫，及遵守約定已是最大的仁慈，如今只剩下十……五十年，還望天尊不要前功盡棄，否則又是一場惡性循環的大亂，無始無終，何時到頭啊！」
老君的話言罷，氣氛一片死寂。
我只感到擱在我脖頸上的劍越來越冷，越來越重，那一員大將似乎有按捺不住的趨勢。
鬼君終究不再看我，閉上眼，眉峰顫動，緩緩地吐出一個字「好」。
老君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員天將亦將我一松。
我向下墜去，正好落在一個溫潮的懷中，血腥味瀰漫了鼻尖。
天穹陡然一清，無數仙家天將消湮在了太虛之中。
我仰首看他，手覆上他的胸膛，游移，「你究竟受了多重的傷？」
他垂視我，眸子幽涼，「脫來看不就知道了？」
玄袖一揮，一間精緻的小屋霍然出現在雲朵上方，他橫抱起我，飛掠了進去，將我放下。
然後，開始解他的衣袍。
我惦記著方才他那句讓我魂兒摸不著北的「好」，不太有心思看，他彷彿意識到，掀起眼皮看向我，「怎麼就不集中注意力了？」
我只好看他。
玄袍解落了下來，血腥味更加濃郁刺鼻，那一副精瘦的身軀上，裂開了無數道口子，處處令人觸目驚心，且還在緩緩地沁出血液，白皙的肌膚，盡染一派血紅。
「卉娘。」子懿的聲音涼涼響起，「我傷了那麼多處，為何你卻只留意某些部位。」
我臉一燙，「我關心其它部位的時候，你正好故意不提。」
從袖中扯出帕子，一點點替他擦拭。
不一會兒，帕子已經全部浸透了。
我施展瞬移法，將一盆溫水，一堆裝葯的瓶瓶罐罐借來，輕柔地為他擦凈了身體，又將受傷的一處處敷上藥，包紮好，直到將他裹成一個白粽子。
他拿過衣袍，見我正盯著他，清冷的神色泛起了一絲柔，唇微勾，「還看不夠么？」
我冷哼一聲，側開臉，「有什麼好看的。」
他略思考了一下，「那，要不要拆開，總歸我也覺得不舒服。」
我作出一副高冷的樣子，半是輕蔑半是嗔怨地道，「鬼君是將卉娘當作什麼了？是否在鬼君眼中，卉娘就是那一類不正經整日只會胡思亂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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