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血魈
電話是一個未知號碼,既沒有來電地址,也沒有號碼顯示。我猶豫一會,按下了接聽鍵。
「喂,東西收到了嗎?」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還透著一股子讓人生寒的冷意。
「你是誰?」我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記住是我救了你一命就好了。」說話的語氣很僵硬,似是沒有感情一樣。
我還想說些什麼,但電話卻響起了忙音。我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桌子上那精緻的桃木盒子,不由得心想這寶貝可有點燙手啊。
不多時,王虎急急忙忙的跑進屋,一進屋就喊:「悲哥啊,那卡號是錯的啊,我沒打進去錢。」
我沖他擺了擺手,告訴他不用慌,這錢也不用打了。王虎腦袋不太靈光,撓了撓頭也就沒再問我了,捲起褲腿就又蹲在門口吧嗒吧嗒的抽上了煙。
能把這吊錢隨便送出手的人自然也不差這一千塊錢。我只是在想,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有什麼來意,是敵是友。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我便招呼王虎一聲,讓他去給我買一斤糯米一隻白貓。王虎也不多問,答應了一聲就出了門。
我為什麼讓王虎買這兩樣東西呢?是因為我不確定這魈是不是已經化形。所謂化形,在《百鬼夜談》里是這麼解釋的:「鬼無形為鬼,鬼有形為煞。目見形鬼盡不可活。」
若是這鬼化形,那麼我還好跟它交談,但這鬼若是沒化形,就要用上這糯米跟白貓血了。《百鬼夜談》里有一種方式可以看見鬼,這種方式叫「問米」。是在整個屋裡最背陰的地方,放上一碗糯米,然後倒滿白貓血,在東北角插三根香,香燃盡的時候剛好這碗里的糯米全部變成紅色,碗里沒有一滴血。
這個時候,就是鬼來了。你可以問它三個問題,但是,問完后,這碗糯米必須讓它吃乾淨,它要是吃不幹凈,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它想吃你……
我一想百鬼夜談裡面的這些話就鬧心的很,基本上每一樣都是雙刃劍,傷鬼傷人。我這正胡思亂想著,王虎回來了,手上提著個籠子,裡面裝著一隻張牙舞爪呲著牙的白貓,另外一隻手上拎著袋糯米。
王虎一進屋就沖我笑道:「悲哥,買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這是王虎讓我最滿意的地方,雖然腦袋不大靈光,但是我教給他的事,他從來不問為什麼,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人老實,還踏實,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可一點也不好找。
我掏出手機給馬六指打了個電話,囑咐道,要是我出了什麼意外,這店就交給他打理了。馬六指也不矯情,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我抹了把臉,雖說不太得意馬六指這個人,但他對我是塊實心腸,我感覺的出來。再者他也算吃半口陰間飯的,做我這行正好。
「悲哥,你怎麼了,啥叫出意外啊。」王虎見我掛了電話,有些納悶的湊過來問我。
「怎麼,捨不得你悲哥了?」我笑著拍了拍這壯小伙的肩膀,王虎也不躲,就這麼直愣愣的看我。
「悲哥,要不是你,我們一家估計現在還吃不上飯呢,你對我也好,你是好人,我奶奶說,好人會有好報的。」王虎的眼角有些發亮,摸了摸鼻子,帶些哭腔的對我說道。
「都是個大老爺們了,褲襠底下的東西比我的都大,還哭哭啼啼的,你看你悲哥我像是短命的人嗎?」我笑著給了他一個後腦勺一下。
他見我還有心思開玩笑,也憨憨的笑了起來,然後說:「誰敢說悲哥短命的,我拎著咱店裡的大寶劍操他姥姥去。」
我哈哈大笑,心想等有錢了一定不能虧待了王虎,這孩子不像別人,按照《百鬼夜談》裡面講,他這樣的人,叫赤子,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叫赤子之心。
……
入夜。
我一手提著裝白貓的籠子,一手端著那裝吊錢的盒子,懷裡揣著袋糯米向家裡走去。今天路上很靜,靜到一路走來我沒見著一個人。
我沒有打車,因為這白貓晚上不能見人氣,見了,那可是要炸毛的,這一炸毛,這血就不「凈」了。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我才到小區門口。
不遠處那一灘暗紅色的印跡讓我看的心裡不由的一陣發毛。心想那跳樓的姑娘不會也是我家裡那位弄的吧?
一想到明天有可能我也是那麼赤身裸體的死在樓下,我頭皮就一陣發麻,提著籠子的手不由的又緊了緊。
我甚至連自己怎麼上的樓都不記得了,握著鑰匙,也不知道應不應該開這個門,開門之後我又應該怎麼辦。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籠子里的白貓突然叫了一聲,聲音鬼祟,讓我渾身打了個哆嗦。我咬了咬牙,把鑰匙插進門縫裡,「咔嚓」一聲,門開了。
我用膝蓋頂著那冰冷的鐵門,然後猛地用力喘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不過還好,這一次我並沒聽見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噬咬骨骼的聲音,我用腳別開門,然後壯著膽子進了屋。
屋內很靜,靜到連鐘擺聲都聽不見。我打開燈,面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家裡本來潔白的牆壁變得一片血紅,精緻的傢具被拆的一塊一塊的,尤其是那皮質沙發,更是被掏成一個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我的腦海是一片空白的,對,我甚至連呼吸都忘了,漲紅著一張臉。沒經歷過這種事的人你永遠無法想象到那種恐怖。那是一種寂靜的恐怖,後背傳來的那種冰冷感似是讓我貼在了一塊冰塊上一樣。
那籠子里的白貓「喵喵」的叫著,然後不斷的用牙齒咬那籠子,一臉惶恐的表情。
「連畜生都怕了。」我心裡一陣苦笑。
不過既然已經走到這步了,再逃避也沒有意義了。我下了狠心,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嘛。
我慢慢走向衛生間。屋子裡的一切,我都視而不見,只顧提著那白貓端著那桃木盒。剛到衛生間,我立馬從懷裡掏出那隻紅底白身的陶碗,將懷裡的一小包糯米全都倒了進去。
我抹了把臉,沒敢去看那面被血污染了的鏡子,而是取出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一把抹了那白貓的脖子,順著籠子邊倒在了碗里,待到那血漫過了碗里的糯米才算好。
我喘了口氣。打開那桃木盒,從裡面拿出三支檀香,插在磚縫裡。接著我點了根煙,站在一旁等著。
雖然我的手在抖,但我不想那麼丟人,於是強打起精神穩住了手掌。
但當我看到那一碗白貓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里的時候,我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跳砰砰作響,煙都掉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悅耳的女聲讓我把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處,就連呼吸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真有鬼!
「公子叫我何事?」那女音極其動聽,讓人一聽就覺得如痴如醉,恨不得一睹芳容為快。
公子?我心裡不由的一陣發怵,心想這果然是千年老妖怪,但奈何嘴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你叫我出來沒事?既然沒事,這碗貢米我就收下了。」那聲音似是從遠處傳來,又似是在我耳邊呢喃。讓我不由得心裡一陣發慌,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直到我看見那碗「血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才忍不住顫顫巍巍的說道:「你……你不殺我?」
「殺你?我為何殺你?」那女聲響起,頓時讓我鬆了一口氣,心想原來這女鬼真不是沖著我來的啊。
「你不是鬼嗎?不殺人?」我咽了口唾沫,小聲的問道。在我印象里,鬼可一直都是視人為食的。
「我不是鬼。」那女聲一說話,就連我也不由的微微錯愕,但她接下來的另一句話又讓我如墮冰窟。
「我是千年血魈。」
接著,待那碗血米消失的一乾二淨,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大紅袍,青絲纏及腰的女人。她背對著我,但就這麼一下,就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大氣都不敢喘了。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樣子?」她咯咯笑著。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沒有腳,就是這麼漂浮在半空中。我不敢說話,生怕她一回頭就是我夢中出現過的那張腐爛猙獰的臉孔。
「你身上有種很怪的味道。」她突然背對著我伸出手,嚇得我大叫一聲。只見她直接握住我帶佛珠的那隻手,我瞬間感覺一陣冰涼刺骨的冷意從手腕上傳至四肢百骸。
只聽得一陣「茲茲」的燒灼聲,那血魈蒼白纖細的手就被燒的有些發黑,可「啪」的一聲,我手腕上那串金剛菩提卻猛地斷了開來。佛珠四濺,讓我心裡一陣慌神。
「這小東西還殺不了我,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問完,你就該哪去哪去吧。」
「你到底是誰?你從哪來?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也懶得矯情,一咬牙嘴裡猛地吐出來這三個問題,我不是那種有耐心到可以剝絲抽繭慢慢等待謎底自己揭開的人,與其等待,不如直接問出來。
那大紅袍慢慢變淡,然後瞬間消失在空氣中,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我眯著眼睛,心裡的恐懼仍然未曾消失。這個時候,一聲極其冰冷甚至可以說殘忍的聲音從傳入我的耳中。
「我要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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