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誘拐小妞
那周大明,本名周昕,揚州會稽郡人,少游京師,師事太傅陳蕃,博覽群書,且自幼好武,身長力大,回鄉之後,王朗視其師從名門,周氏亦為本地大豪,故授予郡校尉一職,一郡兵丁,盡皆受其節制,平日里征剿山賊海盜,無有不克。
軍營離會稽郡城外數里,周昕手持王朗手書將令自去點兵不提,於睿此時熟門熟路摸到蔡邕房舍院落之後。
毛驢阿獃自幼為仙家所養,于吉煉丹之術雖遠遜於張道陵,卻也不可小覷,平日里若有丹藥出爐,少不得這畜生的好處,故至今長的竟比尋常馬匹小不了幾分,腳程極健,且聰慧之處猶如五六歲孩童,於睿一揮手,便踱著碎步,跑到一旁吃起草來。實無一絲呆笨之處。
而某人騷騷一笑,手提著一黑木匣子,徑直朝院牆撞去,仿若石塊投入水中,盪起幾片不起眼的波紋,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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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在會稽城外的住所兩進院落,十數間房舍,後院有一花圃,栽了許多菊花在裡邊,這個時節開的正艷。
花圃邊靠著牆頭的陰涼地里,擺了兩張藤製的躺椅,各有一個頗大的抱枕擱在上面,右側那張藤椅上靠了一個七八歲,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正是蔡邕的小女蔡琰,穿了一件粉紅的連衣裙子,頭上用彩帶綁了兩條衝天小辮子,靜靜的倚在藤椅上,抱著一疊糙紙訂成的《列女傳》,便是那光祿大夫劉向所編之書,記載了一些昔時賢后貞婦,興國保家之事。
左側一人,便是老頭蔡邕,一手拎了一盞紅泥小壺,呡著茶水,另一手中也是一卷糙紙訂的書籍,卻是一本《論語》,每念上一句,微飲一口茶水,毫不逍遙自在。
「如此看書卻比跪坐於案桌前舒爽許多,這人也不知怎生的腦袋,」蔡琰將手中厚厚的書籍放於茶几上,反手將背後的靠枕拉過,抱於胸前。
「爹爹,於睿師兄莫不是非是那道家練氣之士,實是那書中所寫的墨家傳人?」將可愛的小下巴埋進枕頭裡,小丫頭眯著眼睛與身邊的蔡邕道。
呃……
思緒為蔡琰打斷,盯著手中的兩樣物什看了半天,蔡邕輕輕一嘆,道:「蔡侯造紙之術,早已失傳,昔日工匠業已故去,現今士族大夫書信皆是由竹木製簡,這紙張雖略有毛糙,卻勝過竹簡、木簡良多,蔡侯紙能重見天日,實乃我等文人之幸,漢室之幸也。至於你師兄是否墨家傳人,爹爹也是不甚知曉。」
若是於睿此刻在此地,聞言必定笑穿肚腸,要知如廁無紙,唯有數根木棍解決是何等悲涼凄慘之事!不做的毛糙些,如何擦得屁股?後來手下道士如獲至寶,拿去作書,拓展產業,卻非於睿可料,也遠非其初衷。
「還有這藤椅、抱枕、爹爹的紅泥小壺,我聽人言,會稽城中尚有成衣鋪、藥鋪、茶樓酒肆、書鋪,乃至些許豬肉鋪皆是那太平觀產業,城外數個農莊,還有名曰『會稽養豬場』、『會稽養雞場』,嗚……天下奇事何其多也!這般名頭琰兒皆聞所未聞。」
小丫頭扳著玉蔥般的手指,念叨道:「道士乃方外之人,為何置辦如此多的產業,莫不是…莫不是…那些道士既學那黃老之言,又會陶朱公經營之道?昔年陶朱公范蠡助越滅吳,想必有遺寶留於此間,為那太平觀道士所得。」
有甚遺寶!
那些古里古怪的名頭,何止你不曾知曉,爹爹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那會稽大酒店,受邀去過一回,裡邊的菜肴酒水、物件擺設亦與別處大不相同,一思此,蔡邕連連搖頭苦笑道:「你那師兄乃是神仙弟子,胸中韜略非常,又豈是你我可知?」
蔡邕的敷衍之語,顯然難以令蔡琰滿意,後者笑道:
「嘻嘻……師兄既是神仙中人,那為何學琴已逾半年,卻連那最為簡便的宮商角徵羽也時常混淆?」蔡琰側著腦袋,嘴角含著笑意。
「咯咯……此番說來卻還比琰兒笨上許多。」小嘴一翹,蔡琰咯咯嬌笑了起來。
「許是你那師兄學習神仙之道,兼受墨家非樂熏陶之故。」蔡邕眉頭大皺,心下苦惱,暗忖:你那師兄何止比你笨上許多,為父何曾見過如此愚笨之人,榆木腦袋,一竅不通,一首極為簡易的琴曲,學了三百遍有餘,仍是毫無曲調可言。半年來簡直是對牛彈琴,苦不堪言。
父女二人正談話間,家中下人來報,郡守王景興車架以至門前。
蔡邕揮手屏退下人,起身對蔡琰道:「你那師兄雖不曉音律,然於數術一道,實乃當時無匹,為父是獲益良多,今已能解一元二次方程矣,王太守此番前來,正好與之討教一二,琰兒且在此處看書,爹爹前去會客。」
「爹爹自去。」
待蔡邕走遠,正待取過另一隻靠枕墊於腦後,剛一轉過身來,卻見面前圍牆如水波一般盪開,從中鑽出一個大活人來,小丫頭頓時兩眼圓睜,木在那裡。
於睿本打算偷雞摸狗一番,方一出來,卻當面裝上一個七八歲的可愛丫頭,眼睛睜得跟荔枝那般大小,著實嚇了他一跳,,反應過來,慌忙一步上前,捂住小丫頭嘴巴。結結巴巴,神色慌張的解釋道:
「你不要叫,哥哥…哥哥…只是鑽錯了門,卻不是歹人,不是歹人!」
羅里羅嗦的解釋了一番。
見這小妞緩和下來,於睿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現在不比以前,如今大半個會稽城百姓都認得他這各太平觀的小神仙,這妞要是一喊,穿牆偷窺這事傳出去,準是八卦頭條,樂子就大了!一世英名付之東水。
「我送開手,你不要叫,你的,明白?」
等了半響,於睿見這丫頭獃獃的望著自己,暗忖:「這小妞長的到清秀,可這智商……不會是傻子吧?」
「明白就眨眨眼,哥哥給你糕餅吃,剛出蒸籠的。」
看來還不傻,於睿見小妞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噗噗扇個不停,當即鬆開手,取過一旁的黑木匣子。
得意的笑道:「保准你沒嘗過。」極為麻利的掀開蓋子,取出一塊切割好的豆沙糕塞進小妞嘴裡,看著一臉陶醉的小丫頭。
略帶哄騙的語氣道:「只要你不與人說見過我,這裡半匣子的綠豆糕歸你如何?」
「全大漢只此一匣子,別無分號的!」某人不太放心,加油添醋的補上一句。
這糕點喚做綠豆糕?倒確實不曾吃過。看著眼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神仙師兄,蔡琰不露痕迹的翻了個白眼,你要真是歹人,我豈會不高聲呼喚大人?剛和爹爹談論你呢,將綠豆糕咽了下去,小丫頭輕聲說道:
「我自不與人說便是。」
小模樣長的這般可人,聲音也如此糯軟動聽,這老蔡家怎麼竟出美人胚子?以後最好隨琰兒一起嫁過來,讓道爺也享享齊人之福。
於睿又塞了一塊綠豆糕到小妞嘴裡,四處打量了一番,心中暗忖:蔡老頭的院落,雖說不大,卻也有十數間房舍,也不曉得蔡琰住在哪間?萬一撞到別的下人,可沒眼前這笨丫頭容易打發,告到蔡老頭那裡,豈不平白令道爺丟了麵皮,還不如在傻丫頭這兒套出點話,來的穩妥,反正以後也是一家人了,先聯絡聯絡感情再說。
蔡琰渾然不知某人內心深處齷齪的念頭,瞧著於睿插在後腰的羽扇,抿嘴一笑。
師兄還是這麼一副古里古怪的裝扮!
死了,死了。
那雙彎成新月的眸子,險些要了於睿老命,差點道心失守,趕緊念上幾句經文,壓下心中邪火。
無量天尊!差點使得道爺化身淪為萬惡的蘿莉控,這妞殺傷力委實驚人。
接連念了三個「無量天尊。」
方才靜下心來,於睿趕緊辦起正事,抓著小妞的胳膊,哄道:「小妹妹,你可知那蔡老頭的你女兒蔡琰住哪間屋子?」
嗚……師兄他背地裡竟喚爹爹為「蔡老頭」!
這小妞怎麼又犯起傻來?於睿鬱悶不已……等了半天還沒反應,情不自禁的捏了捏這丫頭滑不溜秋的小臉。
但見小丫頭回過神來,弱弱的指著後邊一間房舍道:「琰兒住那間。」
那間啊!探明方位,某人心中大喜,匆匆奔了過去……跑了幾步,心中一突,回過頭來,但見小丫頭俏笑道:
「不知師兄還有何事需琰兒作答?」
「無事,無事。」強笑幾聲,於睿頓覺頭皮陣陣發炸,怨不得這丫頭長的這般誘人,只怪剛進來時吃了一驚,智商淪落至史前人猿水準,擺了這麼個大烏龍,丟臉丟到家了。
轉身訕笑道:「家師臨去吳郡之時囑我勤習道術,適才途徑此處,一時技癢……思及來蔡師居所數十趟,竟不見師母尊顏,冒昧拜訪,確實有失計較……」
講了半天,卻見蔡琰在那直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黑木匣子,於睿心中暗罵一聲:腦子秀逗了!我跟這屁大的丫頭扯這些幹嘛?
急急上前兩步,將整匣子綠豆糕塞進蔡琰懷裡。一屁股坐在蔡邕的那把藤椅上,灌了口茶,說道:「閑著無事,拎這匣子綠豆糕給師妹嘗嘗而已。」
「嗚嗚……」蔡琰坐在一邊含糊不清的應著。
順手拾起蔡邕留下的《論語》翻了翻,無甚看頭!
「師妹每日便是在這院中看書?」
費勁將嘴裡的吃食咽將下去,蔡琰脆生生的答道:「往日里無此些物件,須跪坐於屋中看書,嗚……久了,腿腳甚為酸痛。」
某人眼睛一亮,笑道:「可曾出去遊覽一番?」
「爹爹出門會友,偶爾會帶上琰兒。然已有三月未曾出去玩賞。」蔡琰小嘴一撇,略帶不滿的嘟囔道。
「今日不學那勞什子破琴,」於睿起身行至蔡琰身前,引誘道:「我等師兄妹二人出去遊玩豈不大妙。」
「可還有這綠豆糕吃?」蔡琰杏仁大眼吧嗒吧嗒扇了兩扇,略帶希冀仰著腦袋望著於睿。
於睿看著空空如也的黑木匣子,狠狠的咽了口口水,蔡老頭難不成整日餓著這丫頭?端的可惡,拔出腰間短劍,龍飛鳳舞般於泥地里留下一行字,一手攬住蔡琰小腰,一蹬地面,拔起丈余,於院牆上輕輕一點,飄然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