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弔橋激斗
「琰兒心中偶像竟是那班昭,班大家?!」於睿略有詫異的驚嘆道。
暗忖:蔡琰,字昭姬,想來多半出於此。
小丫頭俏嫩的小臉閃現出動人的光澤,天籟般的童音一時間滿是堅定。「嗯!爹爹時常有意效仿班固,班孟堅編纂《漢書》,琰兒也不可落於班大家之後,自當協助爹爹完成此書,以流傳後世。」
於睿心中一嘆,在歷史上蔡邕未成《漢書》便死於王允之手,班昭、蔡琰兩女幾不分伯仲,可那班昭命運卻好過你太多,如今…呵呵…那原本赫赫有名的《胡笳十八拍》、《悲憤詩》。沒有更好!……緊了緊懷中年幼身材尚未長開,還是水桶一般肉呼呼的小丫頭,催動屁股下的毛驢,一溜煙朝城中行去……
待於睿歸來之時竟發現有近千名士卒守衛在城牆之上,磨刀霍霍,彎弓搭箭,裝填機弩,不時有伍長、什長、隊率、屯長裝束的軍士來往奔波,指揮數百名民夫,將數百捆箭矢,無數礌石、滾木,連帶著數十桶火油依次搬將上來,各就各位,次序井然。
敵樓下方弔橋處,業已安置了數十個鹿角、還在從城內往外抬出,一一設置完成。另有百餘身披皮甲的持戈士卒站立成數排,由一名身披魚鱗甲,手持一支步槊的軍侯領頭,檢查出入行人。
尚在半裡外,於睿便聞聽那長著一臉絡腮鬍的軍侯在城門下不時大吼道:
「進城若有攜帶兵刃甲胄者,出城攜帶文書,繪有地圖,與賊私通者,皆下獄!行人、車馬、貨物一律檢驗完畢,方可放行!」
於睿前去蔡邕居所至今不過一個時辰,從軍營調配軍士把守城門,駐防城牆,徵發農夫,箭矢、礌石、滾木、火油、鹿角、路障,已然是一副要打仗的場面,於睿甚至還望見城頭架起兩架床弩,冰冷的巨型箭頭,在陽光下閃耀著令人生畏的光澤。床弩兩側各有近百大黃弩架在垛口上。
「王朗這廝竟有如此豐厚的身家!」秦人便以弓弩擊敗曾今不可一世的匈奴騎兵,十石的大黃弩,百弩齊發,即便是十個呂布,也必飲恨收場!實乃戰場第一殺器!
於睿此刻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何事?
「離黃巾之亂還有四年光景,會稽之地,何來的兵禍?莫不是山越犯郡?」
「會稽郡深山中也有山越族落,屢屢襲擊漢人居住的村落,可何時膽大到攻擊郡城的境地?」
於睿低頭暗思。
也不知道賊人現在何地,於睿雖身有奇術,有蔡琰在身側,不敢冒險,城外多呆一刻怕是多一分危險,會稽城城高牆厚,更有數百機弩,定比城外來的安全,速速入城,方為上策!
平日里進出城門的百姓頗多,只是這般場景,有信息靈通者,早將三縣叛亂消息傳播開去,百姓各居家中,城門險地,一時反而無人出入,只是於睿出城過早,未曾聽聞。
鄞、鄮、句章三縣皆在會稽郡城東面,東面城牆自然是重中之重,虞翻全副披掛,立於城門之下,蔚然嘆道:
「蔡伯喈雖為當時名士,如此非常之時,派一小吏將之接進城便可,太守又何必親往。」
一旁典型士子打扮的俊秀男子倚在牆上,若於睿在此,定能識得此人正是與其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公子哥。
「蔡伯喈當世大家,雖落難江湖,府君親往亦不為過。且彼有三百甲士在側,兄長何必擔憂?」
虞翻再嘆一聲。
「那許昌五日前便已舉事,句章離此不過區區百里地面,我等卻在今日方知,此人必定謀划多時,一旦發動,必定是雷霆之勢,周大明此番前去,勝敗殊為難料,為兄甚為擔憂。」
「呵呵……兄長身在其位,關心則亂。」公子哥笑道:「量那許昌手下皆是百姓,不通軍陣,豈可與虎賁之士相較?那周大明領一千精兵前去平亂,無需親自上陣,想必那賊眾便會各自奔散,望風而靡,平添許多功勞。」
公子哥往上一指,搖頭苦笑道:「兄長此番布置,未免太過?」
「凡事須留有一線,若那周大明不慎為敵所破,那句章離此不過百十里地,賊人頃刻可至,待到那時,我等若無準備,豈不一郡盡皆糜爛,落於敵手,為一郡百姓計,為兄謹慎一些,總無大錯。」
「兄長做事當真是一絲不漏,小弟拜服,如今諸事已畢,我等只需靜候斥候消息即可。」
鹿角全部抬出城外,公子哥隨著最後一批民夫往城外望去,正逢於睿駕驢過來。
「兄長且看,此騎驢之人不是數月前你我於城外所遇那手持羽扇孩童?」公子哥轉頭回望虞翻,面露古怪之色。
「不是那小豎子,更是何人?前番被其詭計脫身,今日撞見,定當教訓一番。」虞翻一時喜怒交加,謂公子哥道:「賢弟與我同去,將之攔下。」
公子哥看著心中大悔:我管這等閑事作甚?兄長也是,何必與一小豎子計較許多?
虞翻哪裡曉得公子哥心中所想,左手緊握劍柄,右手一把拉著公子哥,大步朝於睿而來。
且行過數步,虞翻心中更怒,守衛軍侯一未搜身,二未查看小豎子隨身攜帶匣子,竟和顏悅色放過了此人。
急急放下公子哥,趕上前去,大手一揮,攔在中央,喝道:
「豎子!還識得虞翻,虞仲翔否?」
「虞仲翔?你怎作如此裝扮?」披盔戴甲的新虞翻形象與先前士子裝委實差異懸殊,且時過半年,於睿盯了那張國字臉半天,方才略有所思的喃喃道。
虞翻好歹沒讓這小豎子氣出病來,我尚未論及你的裝束,你竟說起我來?
「豎子!王府君將令:進城若有攜帶兵刃甲胄者,出城攜帶文書,繪有地圖,與賊私通者,皆下獄!你腰間寶劍可是兵刃?來不速速下驢受縛更待何時!」
虞翻一口一個豎子,某人在太平觀作威作福了半年,哪受過這氣!
冷冷笑道:「嘿嘿……你欲縛我見官?」
小豎子當真無法無天!竟用這般眼神直視與我!虞翻怒極,喝道:「你等閑站著作甚?還不速速將其擒將下來!待到府君一回,立刻審之。哼!無須府君回城,我親自審你!」
持戈士卒心中大忿:你欲我等皆死亦無寧身之日耶?於小神仙哪個敢縛?我若縛之,吳會之間,無立身之地矣!
百餘士卒,或仰望天際,或左右相顧,竟無一人出列。
「你等皆懼小豎子,我卻不懼!」虞翻面如硃色,大喝,「小豎子!此女又是何人?!與你一道,相擁而騎,必非良家女子,快快下來一道受縛,莫要本功曹動手!」
日了!
於睿眼見懷中蔡琰眼紅欲泣,勃然大怒!翻身下來,一拍驢首,毛驢阿獃忙馱著蔡琰避在一旁。
公子哥腳程不及虞翻,落在後邊,見士卒無一動手,便道不妙,怎奈虞翻怒火中燒,平日之智,十不存一。
待到於睿一聲大吼:「虞匹夫!你欲死耶!」
但見兩道青光同時而起,瞬間,兩劍相擊一處。
虞翻身長力大,所持寶劍長三尺三寸,系名匠所出,尋常將佐尚非其敵手,會稽一郡,也只有那校尉周昕堪堪與其匹敵,乃是文武全才,即便是那王越、史阿兒時,也絕非其敵手,豈懼於睿這一小小孩童。
然某人師從於吉,非常理可度,雖人小力虧,劍術之精,遠甚於虞翻。
強於虞翻亦吃大虧,頃刻間,身中數劍,若無甲胄護身,早已身死多時。
「匹夫!我殺你易如反掌,還敢口出狂言否?」一劍削斷半邊裙甲,望著身形暴退的虞翻,於睿並未追擊,仗劍立於弔橋上喝道。
「豎子……」
虞翻退後幾步,一把搶過絡腮鬍軍侯手中步槊,大聲怒道:「劍術非我所長,且看我用槊來敗你!」
槊者,長矛也!
於睿心中冷笑:若在兩軍之中,或是馬戰,劍遠不如槊;此般二人相搏,待我近身,你必死無地矣!
「豎子!且吃我一槊!」虞翻一聲暴喝,雙目圓睜,手中長槊頓時化作點點星光,直奔於睿身前而來。
於睿面無懼色,手腕一抖,上前一步迎上前去,手中短劍,一生二,二生三……
「叮叮叮……」
一時之間,兵刃交擊不下百餘次。生生被逼退三丈,已至弔橋邊上,退無可退。
虞翻持槊而立,大笑:「豎子!我殺你亦易如反掌!」
「力道本不及此獠,吃虧太大!」於睿心中一嘆,默念口訣。
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煙朝虞翻飄去……
虞翻橫槊一掃,槊身木柄竟在青煙之中穿將過去。
「這?這是何術?」虞翻再次暴退,卻已不及,青煙散去,於睿短劍已止在其肚臍處。
「妖法?此必是妖法!!!」手一松,步槊落於地上,虞翻猶自目瞪口呆。
兩旁士卒看的如痴如醉,見虞翻敗局已定,紛紛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看的虞翻幾欲吐血。
「此必是太平觀於神仙也!」公子哥偷偷擦了把汗,急急上前恭恭敬敬朝於睿施了一禮,諂笑道:「我兄長一時激憤,已失理智,不知仙長身份,還望饒過一回,我兄弟必當登門拜謝。」
「哼!」
冷哼一聲,朝那公子哥道:「如今我可進此門否?」
「仙長自便,我等安敢再攔。」
還劍於鞘,上了驢背,抱著犯傻多時的蔡琰消失在門洞深處……
公子哥一屁股坐於地上,望著木然而立的虞翻笑道:「兄長差點白死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