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了百了

文綠竹剛洗完菜心，拿起蒜苗準備洗，就聽到裡頭傳來文奶奶洪亮的聲音，她手一抖，那蒜苗就掉了下來。

「我這做了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個兒子。明知道老子娘信的是基教，還要跟老子娘對著干，這是要存心逼死老子娘啊——」

砰砰——

凳子倒下來的聲音也響起來。

文爸爸氣憤的聲音也響起來，「媽，難道你那基教，比你孫女將來的幸福還重要嗎？她小時候你不願意疼愛，大了你還要毀她幸福？」

「你——你——」文奶奶也許是真的生氣了，聲音也顫抖起來。

文綠竹心跳加速，連忙往客廳行去。

這時卻聽見文媽媽大喝一聲，「好了，別吵了。」接著聲音低沉下來，「這事聽媽的，讓綠竹將孩子生下來。」

「你說什麼？」文爸爸難以置信的聲音響起。

文綠竹這時正好走到門口，聽到文媽媽的話，她一下子就站住了。

文媽媽這是同意了她的要求，願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心裡一瞬間升上來的竟然不是目的達成的歡快，而是酸楚。

文媽媽一定很愛綠竹的。

「媽一把年紀了，你要逼死她嗎？況且綠竹打掉孩子也傷身，不如生下來我們養著。我也快退休了，以後可以幫綠竹帶孩子。」文媽媽沉聲解釋。

文爸爸一陣沉默。

文奶奶聲音也不顫抖了，甚至帶著歡快，「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如果錢不夠了，我們基教里也會出一些的。實在不行，我這裡還有呢。」

「媽你說的什麼話，我們哪裡敢要你的錢？」文媽媽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我看十三還氣在頭上，我先勸勸他，媽你們坐著歇一會吧，等會在家裡吃晚飯。」

「不用不用，我們這就回去。這事就這麼定了啊，我們回去也商量商量，給綠竹買些補品。你去跟十三好好說一說，我們先回去了。」文奶奶說著，很快呼啦啦帶著一大幫老太太走出來了。

出了門口看到站在門邊的文綠竹，文奶奶慈祥著臉上來安慰了文綠竹一番，讓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奶奶撐著。

其他幾個老太太也表態，「你什麼都不要擔心，有誰說你你跟我們說，我們幫你出氣。」

文綠竹此刻還是滿心混亂，聽了文奶奶和幾個老太太的話，只胡亂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孩子可真聽話，以後讓她入了我們基教，我看誰還敢對她怎麼樣……」其中一個老太太滿意地說。

文奶奶搖搖頭，「這你就不要想啦，這次的事十三得跟我生好久的氣，我可不敢再拉綠竹入教了。這人啊，凡事不可以太貪啊。」

幾個老太太各抒己見，一邊爭吵著一邊走了。

文綠竹凝神聽了聽，沒聽到客廳里的聲音，猶豫片刻，就決定繼續去洗菜煮飯了。

撿起蒜苗，將多餘的蒜衣剝掉，又洗了洗，洗乾淨之後拿到廚房裡，用刀將根部切去，然後切斷，很快就切好了。

今晚吃的還是豬肉，今日不是趕集的日子，由屠夫專門將豬肉車到各個村子里賣的。

因為桃花寮是最偏的村子，所以到了這裡，豬肉都快賣光了。文爸爸原先還打算買根筒骨熬湯給文綠竹喝的，可是筒骨早就賣光了。

切好豬肉，又拍了些蒜米，將準備工作都做好之後，文綠竹將鍋洗乾淨，蓋上鍋蓋，坐在灶口前的小凳子前開始生火。

她先放了乾草進灶肚裡，然後划火柴將乾草點燃。

火很快燃燒起來，文綠竹連忙繼續加乾草，待火燒著的時候，又快速地裹了幾個草團備用。在灶里燒草團，可以延長燃燒的時間。

扔了一個草團進去，火慢慢燃起來，文綠竹連忙站起來揭開鍋蓋，見鍋里已經冒起青煙來了。

文綠竹連忙將花生油倒進鍋里，頓時就起了一陣濃香，她手忙腳亂地又塞了一個草團進去，見油滋滋滋直響，就馬上將蒜米扔進鍋里，接著將豬肉也倒進去。

來不及翻炒，文綠竹馬上又彎下身將草團扔進灶肚裡，動作猛了，腦袋有些發暈。

她扶著灶台站穩，又甩了甩腦袋，這才拿著鍋鏟去翻炒鍋里的豬肉。

這時外頭傳來文媽媽的聲音，「還生什麼氣，綠竹一個人在做飯呢，她身體差，可別出了什麼事……」

很快文爸爸和文媽媽就進了廚房，文爸爸順手拉著了廚房裡的燈，看見文綠竹在炒菜，拄著拐杖就過來，坐在灶口前的板凳上幫忙燒火。

文媽媽走到文綠竹身邊，接過文綠竹手裡的鍋鏟，開始趕文綠竹出去，「去去——」

文綠竹笑笑，卻沒有出去，站在文爸爸身後，雙手放在文爸爸肩膀上，幫文爸爸捏肩膀。

文爸爸拿了一把乾草塞進灶肚裡，問，「綠竹，你真想明白了，要生下孩子？」

「嗯，爸爸，我真的想過了。我之前出了那麼多事，孩子都沒事，可見我和孩子有緣分……」文綠竹斟酌了一下，這麼跟文爸爸說。

文爸爸聽了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沉默著燒火。

文媽媽一邊炒菜一邊看文綠竹，「綠竹你臉色有些發白，快進去坐著吧。媽媽再炒一個菜心，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文綠竹還沒反應過來，文爸爸就說起來了，「快去，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不舒服還硬撐什麼？」

「綠竹才大病一場，肚子里又有小的，怎麼也得補一補……我看明天宰個老鴨燉湯怎麼樣？」文媽媽又問文爸爸。

「你別忙，我明天一早就會殺鴨……」文爸爸說了半句，又開始催文綠竹回客廳坐著。

文綠竹看向文媽媽，見她挑了挑眉毛，給了自己一個威脅的眼神，不禁笑起來，「那爸爸媽媽看一下飯，這會兒應該快熟了的。」

回到客廳坐著，文綠竹望著門外暮色將至的春天。

很陌生的景色，她上輩子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坐在這麼一個貧窮偏遠的小村子里看春景。

嘎嘎嘎——

唧唧唧——

白色的田鴨搖晃著笨重的身體走進院門口，又驀地急促竄進來，它們身後，是一群耀武揚威大小不一的雞。

文綠竹笑起來。

也許，這樣才是真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