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前塵舊事
白霂卿一路上都沒怎麼開口,只是靜悄悄地摁著手機。
言慕之剛一回來,腦子其實有點不清醒,時差逆轉對他的影響特別大,反觀白霂遠就完全沒有這種壓力,他正聚精會神地和人說話,簡訊發得那叫一個快。
言慕之有點無聊,只能努力將目光聚焦在窗外,景色飛馳。
他知道,他們在開往市郊。
不出片刻,白霂卿道:「到了。」
「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希望你能夠稍微收斂一點。」白霂卿說著,一邊大步走了下去。
他的唇邊有明顯的嘲弄意味,讓言慕之不禁怔了怔。
「你有帶禮物么?」言慕之想了想,問白霂遠。
白霂遠蹙眉:「有,我帶了雙份。」
言慕之點點頭:「你之前應該告訴我一下,我好換套衣服。」
白霂遠沒開口,只是輕輕握了握言慕之的手指,似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兩人就這麼手拉著手往前走,中間言慕之想要掙開,卻還是被白霂遠毫不客氣地抓住了。
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
言慕之有點好笑,白霂遠其實有點缺乏安全感,只是他擅長用凌人的氣勢將這一切都掩蓋下去,而現在自己就陪在他身邊,白霂遠的手卻還是冰涼的。
走到門前,白霂卿問道:「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白霂遠眉頭微蹙:「一直待下去。」
白霂卿似乎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之前說過要娶人家的事情,怎麼說?」
娶人家的事情……
言慕之微微皺眉。
他知道白霂卿在說什麼,只是在白霂遠的口中,那不過是媒體的杜撰。
而現在白霂卿的語氣卻彷彿是白霂遠就是這樣做的。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是緩兵之計。」白霂遠鬆開了言慕之的手,向前幾步推開門。
言慕之被撂在後面,忽然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zero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有一天白霂遠終將會把兩人拋在後面。
現在就是那一刻了嗎?
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又恍惚之間覺得那麼遠。
然而白霂遠沒有讓他等待太久,推開門便回過身來,伸手遞給言慕之:「走了。」
他的唇角沒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凝重。
言慕之點點頭跟了上去。
白母就坐在沙發上,見人回來也沒動,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茶。
她的動作很慢,目光也是微散的。
半晌,她方才轉過頭來:「霂遠。你回來了。」
看到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白母微微笑了笑:「看來你就是慕之。」
她的語氣依舊是溫和的,像是那天在電話裡面一樣。
言慕之微微頷首:「伯母好,」他猶豫片刻又輕聲道:「生日快樂。」
白母似乎是有點意外,秀氣的眉毛擰起來,半晌方才笑著應了:「坐吧。」
沒有任何風聲鶴唳的模樣,言慕之有點擔憂地看了白霂遠一眼,白霂遠只是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我想過了,有些時候強扭的瓜不甜,今天既然你們回來了,我也要和你們說點事情。」白母淡淡道,接過了白霂遠遞過去的茶盞,又將一疊文件丟過來:「這些東西,既然你們不需要,白氏也就要撤出了。」
白霂遠蹙起眉頭。
言慕之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白母的意思。
那是一份注資合同,時間是五年前。
五年前,劍嘯江湖剛剛起步,這份注資合同來源是一家白氏的關聯企業,也不知道當時的白霂遠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然而看到白霂遠的表情,言慕之知道,他應當是不知道的。
否則以白霂遠的驕傲,怎麼可能接受來自於白氏的注資?
本來如果沒有皇翼,現在這筆錢對於劍嘯江湖而言已經無關緊要。
然而因為皇翼的虎視眈眈,一旦這筆資金撤出,很可能皇翼便要掌握劍嘯江湖的控制權。
白霂遠盯著那份文件看了片刻,唇角微微彎起來:「這些年多謝您了,媽。」
他的語氣那麼平靜,目光也是溫和的。
白母似乎是微微怔了怔,忍不住道:「如果你放棄小言,哪怕只是這一段日子,媽也不想做到這一步,媽……」
「對不起。」白霂遠篤定地打斷了白母的話,他的笑容依舊溫溫,手卻不容置疑地握住了言慕之的手:「我是不會放棄慕之的。」
白母蹙起眉頭,片刻方才笑笑:「是么?慕之,不介意的話,我們來聊聊?」
言慕之看了一眼白霂遠,到底還是應了。
他隨著白母到了書房,門關上,白霂遠在客廳淡然自若地喝茶。
這一聊就是一個小時,言慕之再出來的時候,神情依然是平靜萬分的,然而他看向白霂遠的目光卻是複雜得很。
「小言,如果你有了什麼想法,再和我聯繫。」白母淡淡道:「就不留你們吃飯了,晚上我還要出去一趟。」
言慕之微微頷首,又看了白霂遠一眼。
他的目光和進去的時候有了明顯的變化,如果真的要說的話,那麼便是更加淡漠,又有一點莫名的茫然。
白霂遠有點心慌,他伸手遞過去,言慕之遲疑了一秒,方才握住。
十指相扣,卻是各有心思。
「怎麼了?」回去的路那麼熟悉,言慕之卻覺得一切恍如一場大夢。
他恨不能夢醒一切如舊。
白霂遠的問話在耳畔掠過,又化作淡淡的風聲。
言慕之沉默片刻,看向身旁的白霂遠,忽然笑了笑:「霂遠,你是什麼時候想要追我的?」
「你來公司一陣以後。」雖然這問題有點莫名,白霂遠還是老老實實地應了。
言慕之聞言便微微彎起唇角:「是么?」
「或者我換個問題吧,在我爸爸還在世的時候,你就認識我了不是嗎?你和我在一起,真的不是為了報復或者說……彌補什麼么?」言慕之的語氣那麼冷靜,冷靜地幾乎讓人如墜冰窟。
白霂遠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他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在路邊穩穩停住。
而自始至終,言慕之都是微笑著的。
平靜,卻又讓人心底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