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推心置腹
直到後來過了很久,言慕之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醫院。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語氣卻是鎮定無比的,對照著夏幾何說的病房號一個個對過去,最終在一個單人間面前停下:「就是這裡……」
「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你是他的家屬還是朋友?」護士走出來問道。
「……」言慕之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地位是如此尷尬,門開著,裡面傳來白霂遠平靜的聲音:「是家屬。」
「請你在這邊簽字。」護士不疑有他,徑自遞過來一張表格。
言慕之怔了怔,還是簽了名字,護士收走了表格,他就在門口躊躇了良久。
他身上還有未散盡的酒氣,一旦走進去,白霂遠一定會發覺。
而不知道為什麼,言慕之不想讓白霂遠知道自己現在剛剛喝了酒。
白霂遠卻只是對他溫和地笑笑:「我沒什麼事,抱歉讓你擔心了。」
言慕之咬了咬下唇:「嗯,沒事。」
「只是緊急聯絡人填的你的名字,他們就自作主張給你打了電話。」白霂遠又道。
言慕之蹙起眉頭:「什麼緊急聯絡人?」
一般人哪裡用得到這種東西。
白霂遠笑了笑:「保險單上面填的,只是個名義上的東西,不會給你帶來什麼打擾的。」
言慕之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走到了他的床尾,抓起了他的病歷單看起來。
「你上次住院是什麼時候?」言慕之蹙眉。
白霂遠沒做聲。
言慕之眼神多好,看了兩眼確認道:「我在美國和你分手那陣子?」
胃出血,短短時間內連續兩次。
難怪他要去買保險,言慕之唯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他為什麼會在保險單上面的緊急聯絡人填下自己的名字,明明那陣子自己鬧分手,他的電話說什麼都不肯接。
也難怪,那時候和他的聯絡變得尤為艱難。
白霂遠從來都是自顧自地做事,他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痛楚讓別人同情,他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
明明孤獨,卻又佯作毫不介意的樣子。
言慕之覺得心底有點堵得慌。
他將病歷單摔了下去,盯著白霂遠看。
酒勁好像上來了,讓他整個腦子都不太清醒。
然而言慕之卻說什麼都沒有放棄盯著白霂遠:「你還有多少瞞著我的事情?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這次住院也不打算告訴我?」
白霂遠蹙起眉頭:「你是不是喝酒了?」
「說正事。」言慕之怒道。
「你的胃怎麼能喝酒呢?我找人給你煮點東西……」白霂遠話音未落,就見言慕之臉上有兩團不正常的潮紅。
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自己卻是渾然未覺。
白霂遠有點慌了,他忙道:「沒事吧?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言慕之只覺得整個胃都像是被燒著了一樣,一時之間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霂遠匆忙摁下急救鈴,護士進來的時候,言慕之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
許是急火攻心,也許是那酒勁真的讓他扛不住,反正當護士給言慕之測血壓的時候,言慕之整個腦子都是混沌的。
白霂遠恨不得將點滴拔了去陪他,最後好說歹說才是在屋裡又加了一張床。
言慕之躺在上面,難得地安靜下來。
這人,明明平時是那麼毒舌的樣子,沒想到安靜下來卻是討喜的很。
他整個人窩在被子里,有點可憐兮兮的模樣。
白霂遠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很想撫開言慕之眉心的鬱結。
他想要守著他,讓他不會經歷半點風雨。
可是很顯然,白霂遠做不到。
他甚至差點沒辦法守好兩人之間的感情。
第一次,白霂遠開始反省,自己的作法是不是並不對。
言慕之是在一陣香氣中醒來的。
白霂遠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正站在他的床邊。
宿醉的結果是言慕之用了一陣子方才反應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他抬頭看了一眼白霂遠,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我怎麼和你一起進來了?」
「你昨晚喝了太多酒。」白霂遠嘆了口氣,將粥碗捧過去:「我喂你。」
言慕之怔了怔,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白霂遠卻不知道在賭什麼氣,往後微微閃出一點。
言慕之只好從了:「好。」
白霂遠一口一口地喂,時不時摻一點小菜。
不出片刻,言慕之就舒舒服服地吃飽了,他看了一眼白霂遠,蹙眉道:「你吃了嗎?」
「剛剛吃完了。」白霂遠讓開一點身子,讓他看那邊空了的一個粥碗。
「我昨晚想過了,」白霂遠遞過去一張紙巾,又將東西撤走方才慢慢道:「以前我對你的態度有些是不對的,以後我一定會改。」
「什麼?」言慕之對昨晚的記憶其實有點模糊不清。
「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和你一起解決。」白霂遠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溫和也很乾凈,讓言慕之有那麼一瞬的晃神。
「怎麼反省了?」言慕之懶洋洋道。
「如果這樣下去,也許不出多久你就跑了。」白霂遠半開玩笑似的說著。
言慕之點頭:「我也覺得。」
「昨晚,真的抱歉讓你擔心了。」白霂遠溫溫道。
「那就從這件事開始吧,你的胃怎麼了?」言慕之皺眉。
他倒是有胃病,但是之前和白霂遠在一起的時候沒見他發作過,自己的胃病雖然嚴重,但是也沒到了像是白霂遠這樣這麼短時間胃出血兩次的程度。
「我跟你說,這不是開玩笑的,你這胃病如果不趕快治,以後肯定要出大事。」言慕之正色道。
「嗯,都聽你的,以後和你一起就沒事了。」白霂遠說著,一邊撒嬌似的拿起言慕之的手在自己臉上蹭了蹭。
這動作像是小貓鬧騰似的,言慕之被他鬧得沒脾氣:「至於我爸公司的事情,等你出院我們再慢慢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後知後覺自己也是個病號,現在在醫院裡頭住著呢。
「好,這幾天都沒回公司,全靠郵件撐著,最近要處理一下資金問題,你父親公司的股份,我也會抽成出來給你……」白霂遠說著,就見言慕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適時地停了下來,開口解釋道:「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利用你。」
「我沒這麼想。」言慕之蹙眉。
白霂遠搖搖頭:「我的意思是,如果繼續用你父親公司的錢,我……」
「我父親當時決定給你注資,儘管法人寫的不是他的名字,至少也是他下的決定,他能夠認可你的遊戲,我自然也能全力支持。」言慕之淡淡道:「如果我們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麼以後我們還有什麼能在一起的?」
「而且說起這個,」言慕之忽然想起:「如果白氏撤資了,劍嘯江湖現在很危險吧。」
白霂遠想了想:「如果按照之前的數據看,劍嘯江湖只要有一個股東倒戈,就會很危險,而且現在皇翼在虎視眈眈,我們卻不知道皇翼內部的想法。」
言慕之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後來和zero有沒有聯繫?」
白霂遠老老實實搖頭:「沒了。」
「這組照片,」言慕之掏了掏,從包里摸出來一組照片遞過去:「你看一眼,是你么?」
「誰給你的?」白霂遠皺眉。
「別激動啊,伯母給的。」言慕之道。
白霂遠眼底掠過一絲厭惡:「是白霂卿,應該是最近拍的。」
「嗯,好。」言慕之絲毫沒有懷疑,將照片往旁邊一丟就將這事翻過去了。
「你……不懷疑我?」白霂遠有點受寵若驚。
言慕之笑笑:「你一般不騙我,我知道。以後善意的謊言也免了啊。」
「好。」白霂遠篤定地點頭。
「那麼我告訴你,皇翼內部的想法,我應該可以搞定。」言慕之擺擺手笑道。
白霂遠忍不住看他:「你要找zero?」
「當然不是,如果找zero的話,他討厭我們還來不及。」言慕之自覺將兩人劃歸到一起,他揮揮手示意白霂遠靠近,待到兩人的距離徹徹底底縮短到幾厘米時,言慕之笑道:「我找我以前的老闆。」
白霂遠驀然拉開距離,蹙眉:「他賣了我們的情報。」
「對。」言慕之頷首。
「你確定他不會給你虛假的消息?」白霂遠的語氣很冷靜,他顯然在思索,儘管這個答案並不一定盡如人意。
言慕之點頭:「我打算問他,然後再去問zero,幾個答案比對一下,一定會得出一個很有趣的結論。」
這個計劃很快得到了施行,言慕之先給錢老闆打了個電話,錢老闆倒是沒怎麼猶豫就告訴他劍嘯江湖決定翹人,而這要翹的人卻是讓白霂遠和言慕之都有點驚訝——
梁岩。
「為什麼會選定梁岩?」言慕之皺眉,一邊敲著桌子:「老梁還有多久回國?」
「三天。」白霂遠道。
言慕之猶自皺著眉頭想不通,白霂遠卻微微笑了:「他們選定的人選很不錯,因為你的存在。」
「什麼?」言慕之疑惑。
「因為你在技術組,他們斷定梁岩會接受不了這樣的調度。」白霂遠老神在在地看著電腦。
與此同時,梁岩收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您好,請問是梁岩嗎?」
「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