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悠然自得,如魚得水(三)
歩悠然徑自上了馬車,一掀車簾看到楚瑾瑜正如以往一般地慵懶坐在車內,聽到動靜,他低垂的眼瞼漸漸抬起,右手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輕搭在左腕上,狹長的眼眸半彎,嘴角隱現的笑意,讓歩悠然莫名地心虛。
「哦。」憐惜再次瞅了一眼馬車的方向,看起來有些破舊不堪,心中猜測定是哪個落魄的公子纏著步悠然。
歩悠然安撫地對著憐惜說道,「放心,你先去找個地方喝會兒茶。」
憐惜撅嘴,「步姑娘?」
賈大力點頭,看歩悠然走了過去,身後的憐惜欲跟上,伸手攔住,「你在這裡等。」
歩悠然淡然一笑,「大人在車內?」
「步姑娘……」賈大力似有不情願地叫了一聲。
歩悠然無奈地搖頭,走出院門口,剛要乘馬車,這時候一瞥眼,看到不遠處停著的另外一輛馬車,還有已經正沖著他們走過來的車夫賈大力。
憐惜摸著後腦勺傻傻地笑著,「我就想著如若能跟姑娘在宮外生活,肯定會更富裕,搞不好沒兩年就能成當地的首富……」看了一眼歩悠然,又改口道,「不不不,首富是你,我是二富就好。」
歩悠然忍不住取笑她,「我看你是鑽進錢洞子里去了,每日給我拍馬屁賺的銀子還不夠?」
憐惜等在門外,看到歩悠然後便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步姑娘,這是你想的主意嗎?竟然將這裡打造成了旅店,哇,看這麼多住客,算下來得賺多少銀子啊?」
歩悠然想拒絕,畢竟楚瑾瑜那邊一直給供著她,根本沒有這些錢財短缺的可能性,但礙於如若現在不接受,可能還要解釋半天,索性就收下,想著或許將來也可作『跑路』之用。
劉萬娘有些不舍,突然想到了什麼,打開門吩咐採菊幾句,不一會兒拿過來幾張銀票,「說起來,咱們能熬過苦日子多虧了你,這些銀子你收下,在宮內亦好辦事。」
歩悠然將茶杯放於桌面上,捋了捋袖口,「既然是出來採買,自然是不能逗留太久。」
劉萬娘接過看了一眼,兩人這一年多來的默契已經達成,不該問的不問,她點了點頭,「馬上就去。」看歩悠然站起身,「這麼快就走?」
歩悠然喝了口茶水,笑道,「不完全。」她伸手從袖口處摸出一個信箋,「還得麻煩媽媽找一個可靠的人兒給送去這個地址。」又遞出一個紙條。
劉萬娘點了點頭,「所以,你現在算是太后的人?」
劉萬娘扯著歩悠然手到房間里拉長里短,詢問她的生活狀況,歩悠然將大致說了說,當然該省的也省了,就比如在攝政王府的那一段。
歩悠然頭被壓在劉萬娘的肩膀上,看到眾位姐妹們皆是在隱隱哭泣,情不自禁地亦是哽咽不已。
「我就知道,就知道,步丫頭聰明得很,一定過得好好的!」劉萬娘激動得走上前,一把擁住了歩悠然,使勁地拍打著她的脊背,「你可真行,怎麼現在才知道回來看看我們?」
東漓正好出門,看到發怔的歩悠然,驚詫得張著嘴巴,半天叫不出聲音,待反應過來時,快速跑進了院內,接著在劉萬娘的帶領下出來一幫姐妹們。
歩悠然此次出去只帶了憐惜一人,二人搭乘著馬車先行去了,看到原本熟悉的如今卻成為了進京趕考學子們的旅館,不知為何,歩悠然竟是忍不住啼笑。
作為各個宮的主管,除了大小繁雜事務以外,還有採買的任務,原本歩悠然可以指使小宮女出去,但因為都是趙彥華親自指要的,便決定親自出宮。
……
歩悠然有時候覺得這個莫姑姑其實一點都不聰明,倘若不是趙彥華一直以來受到太后的喜愛,莫姑姑這個人定早已若得一身麻煩。她努嘴,低頭捏起一塊點心,「你們有宋公子的住址吧?」
莫姑姑站在歩悠然的身前,默然不語。
歩悠然瞅了一眼那點心盤,不算上好,至少比起在楚瑾瑜那邊的,她笑道,「我並沒有答應郡主。」
「可是,能幫彥華郡主的,也只有你了。」莫姑姑將點心盤放在桌面上。
「看得出來。」
莫姑姑走了進來,「我並不喜歡你。」
歩悠然輕笑,「姑姑有事?」
莫姑姑手上端著一個點心盤,面色在夕陽的照射下竟是隱隱泛著紅暈。
歩悠然感到無趣,亦是走回,沒想才一會兒,敞開的屋門門口卻出現了一抹人影。
待人離開,歩悠然走出屋子,正好看到剛回來的莫姑姑,她主動打招呼,而她卻漠然地瞅了一眼歩悠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歩悠然看著黃兒打開了包袱,登時雙眼被那黃澄澄的光澤給耀了眼,不由失笑,「你家大人……真是細心周到。」
黃兒恭敬回道,「大人擔心您的銀子不夠,遂派奴婢給您再添一些。」
「這是?」歩悠然看向那包袱,問道。
這日傍晚,夕陽西下,黃兒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一個小包袱遞給了歩悠然。
歩悠然喜歡打賞,大家都知道她是個有錢的主管,無論她走到哪裡,那些小宮女們都不免要拍一拍她的馬屁,而歩悠然樂享其讚美的同時,也會慷慨地賞賜個幾錢。
那些小宮女們知道歩悠然喜歡在木頭樁上躺著,便為她親自織了一條墊子,還有專人為她負責打掃房間,每當她坐在墊子上時,亦是有專人為她扇風、沏茶倒水,甚至不知從哪裡來的水果和甜點。
歩悠然的生活改變了,除了身份上變得高人一等以外,周圍人對她的目光,還有她的愜意程度絕對不再亞於在攝政王府內。
……
歩悠然深吸了口氣,「我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趙彥華手攥著衣角,眼底露出一絲惴惴不安,「所以,你……」
歩悠然淡淡地一笑,低下頭,在這個不大的廳內走動了兩步,「其實這是一筆很容易的賬,我無論是攝政王還是太后的人,反正目的是一樣的,只要我用心看好了郡主,我將來都可以功成身退,得以安保,然後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若是選擇了郡主,這就相當於我要面對著比郡主還要嚴峻的形勢,除了要掩護你和宋公子以外,還要自謀活路。」
趙彥華努嘴,剛剛的淡定已然不復,跺了跺腳,「步姑娘,你會幫我的,是嗎?」
「可是郡主……您就那麼信得過我?」歩悠然饒有興味地看著趙彥華。
趙彥華眉頭聚攏,眼神暗淡,「我當真已經沒有辦法。」
歩悠然目光轉向她的臉頰,「郡主與民女說這些,莫非是要我幫忙?」
趙彥華驚訝抬頭,她沒想到歩悠然會猜出來,不過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現在四面楚歌的她也別無選擇,她站起身,走至歩悠然的身邊,「步姑娘,這些日子對你故意冷淡,你千萬不要怪我,現在的形勢讓我不得不如此,你也看到了,楚……」她抿唇,改口,「攝政王如此,就連太后都對我冷淡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可我又不想認命。」
歩悠然看向她,挪動了兩步,「郡主那日派我去司衣司,莫非是故意遣退我,和宋公子約好了?」
趙彥華頓時氣餒了下來。
歩悠然仔細回想,似乎……笑了吧?但她的回答是,「只說了兩句問候話語,平淡稀鬆,並無言及其他。」
「那日,你看見他笑了嗎?」
歩悠然挑眉,看來趙彥華是知道那日她在宮內遇見他們的事情,而她問的這句話更是一種試探,看歩悠然的態度,「怎麼算好呢?如若郡主指的是他的身體,那麼完好無損,如若郡主是指他的內心,那麼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趙彥華似偽裝得很累,長長地吁了口氣,挺直的身子慢慢倚靠在一側,「亦凡他還好嗎?」
「民女以為郡主會知道。」歩悠然一派輕鬆地笑了笑。
趙彥華望著歩悠然,沉默著,嘴唇蠕動了兩下,又抿緊,半晌,「你呢?你的選擇呢?」
歩悠然嘆了口氣,「民女該如何說起呢?其實來之前是攝政王吩咐的,讓民女好好『照料』郡主,可到了這裡之後,卻又是太后懿旨。但是……」她抬眸,與趙彥華四目相交,「民女以為,無論是誰,這二人的目的皆是一樣的。」
趙彥華定睛瞧著她,似探究真偽,「你如何不知?」
「郡主疑惑,民女更是疑惑。」歩悠然說道。
趙彥華摒退了下人,就連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莫姑姑亦是撤走,她居高臨下地打量向歩悠然,收斂了平日的虛偽笑意,臉上更多的是一種與她年紀不相符合的成熟,「你到底是誰派過來的?」
歩悠然進入主廳,沒有下跪,只是站在距離她三尺之地。
她一如第一日見到她那般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妃椅上,華麗的衣袍、精緻的面容,讓她看起來高不可攀。
而趙彥華亦是在太后懿旨下了以後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就立即召了歩悠然見面,這是她自來到翰雨軒以後第二次見到她。
所有人都被歩悠然的大方感到咋舌,畢竟還沒有哪個宮內有這麼有錢的主管,雖說這個主管職位在各個宮統管所有的宮女,但月俸也不過才將將十兩,現在一下子拿出了三十兩分給大家,聽說以後表現不錯,還會有各種獎賞,登時羨煞了所有別的宮的宮女。
一時間,翰雨軒沸騰了。
歩悠然看著眾人,淡笑不語。
之前的小宮女走上前,「哇,姑娘好爽氣,這少說也得三十兩。」
歩悠然左右掃視,走至床邊,拿起了一袋銀子,「諸位姐妹,我剛來宮裡也不知道規矩,但是既然我被封了個官,雖說職位不高,但好歹也算喜事一樁,這是小小心意,就給大傢伙兒都分了,沾沾喜氣。」
眾人點頭。
憐惜偷笑,「莫姑姑和步姑娘怎麼能比?」
「打住!」歩悠然揚手,「我可不想大傢伙兒稱呼我為姑姑、姑姑的,還是叫我步姑娘吧。」
一旁的小宮女拍了拍憐惜,提醒道,「你怎麼還叫步姑娘步姑娘的?以後應當叫……」
歩悠然回神,笑了笑。
「步姑娘。」憐惜喊道。
「這樣……」歩悠然思索,那就難怪楚瑾瑜會讓她到這裡來了,看來是真的怕他的未來王妃要逃婚啊!
小宮女將手從下巴上挪開,挨靠到歩悠然的身邊,「姑娘怕是不知道,郡主因為和攝政王的大婚一事與太後娘娘鬧得不合,太后亦是快有一個月未曾來過翰雨軒。」
歩悠然瞅了一眼幾人,並沒有黃兒那丫頭身影,抿唇,「太後娘娘一直視彥華郡主為心頭肉,按理說此事應當提前告知。」
另一個小宮女附和說道,「只是莫姑姑剛剛知道這個消息后就那臉拉得就更長了,原本就不待見姑娘,可是那也沒有辦法。」
「姑娘還不開心?」憐惜繞至歩悠然的身前,「要是我的話,不知道怎麼偷著樂呢,不過話說回來,步姑娘一過來,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宮女,之前這般被太後娘娘看重又讚賞不已,如何被調來只是如我們一般呢?」
歩悠然搖頭,想不通。
可,他亦能代替太後下懿旨?
驀地腦海中又想到楚瑾瑜臨走時與她的那個複雜笑意……
歩悠然凝眉,背轉過身,喃喃低語:太后?怎麼會?
小宮女重重點頭,笑道,「太後娘娘鮮少管咱們,這次的懿旨可是專門給您設的,可見您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她諂媚道,「姑娘,以後我就跟著您了。」
歩悠然驚詫,「還有這樣的?你剛剛說……太後下的懿旨?」
「所有啊,」另外一個小宮女插嘴道,「姑娘剛來不知道也不怪,凡是翰雨軒的一切您都管,就相當於是郡主之下,我們所有人之上,就連莫姑姑都要聽您的。」
「主管?」歩悠然重複,「主管什麼?」
「剛太后懿旨,封您是咱們翰雨軒的主管。」憐惜眨眼說道。
歩悠然揚眉,「知道什麼?」
憐惜連忙搖頭,「不怕,姑娘您還不知道呢吧?」
歩悠然擦拭著頭髮,扭頭看她們幾人,又問向憐惜,「你不怕你們的姑姑啦?回來叫她看到你們在我這裡,她定會訓斥你們一番!」
歩悠然反倒淡然,只是那幾個丫頭前呼後擁的把她一頓折騰,完事後還依舊窩在她的屋子裡,托著下巴傻樂地瞅著她。
又有幾個小丫頭走了出來,她們有些人對歩悠然的印象還是非常不錯的,再加上又知道她幫助了憐惜,更是熱情了幾分,「趕緊回屋,我給姑娘燒水去。」
歩悠然擰乾了袖子,「沒事,就是被雨淋了。」
回到翰雨軒的後院時候,天空已經放晴,有些小宮女回到了院子里,看到歩悠然濕漉漉地走了回來,不由驚詫,「步姑娘,這是?」
偌大的皇宮內,原本之前詭異的安靜現在因為下雨而多了『噼里啪啦』的奏響,像是彈奏的鋼琴一般美妙,她仔細地看著這高高的暗紅宮牆,看著地上的青磚,再看向那從宮牆內露出的飛檐上翹房頂,還有枝繁葉茂的樹木,夾帶著雨水沖洗過的味道,甚為美哉!
歩悠然一面夾著剩下的空紙包,一面以手遮雨低頭快速跑著,雨越下越大,如同雨簾,她一看跑與不跑也沒甚區別,索性便減慢了步子,閑散漫步地走了起來。
折身而返之時,已下起了瓢潑大雨。
……
歩悠然瞅了一眼他,便轉身走了進去。
宋亦凡尷尬地站在原地,白皙的面容有些微赧。
歩悠然恍然,原來繞來繞去,宋亦凡是對她有所懷疑,不由搖頭譏笑,這古人的心思果然縝密,她再抬起頭來已然恢復正經,斂笑道,「正如宋公子所言,『半道出家』有些令人心疑,但並不是沒有不是嗎?奴婢剛剛因為王大人之事從牢里逃出火海,現又被扯入宮內這個大牢籠,一切均不是奴婢所願,在這天下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倘若如此,奴婢在,坐在屋子裡閑談品茗豈不是更愜意?可這些,不是奴婢說想便想的。」歩悠然看了一眼院門口的『司衣司』的牌匾,「宋公子,奴婢已經到地方了,剛剛走過的路也都記在了腦海,剩下的就不勞煩您了。」
宋亦凡聽到歩悠然這席話,頓時被逗樂,但依舊淡雅地一笑,「宋某的意思是,宮女並不是好當的,更何況像是步姑娘這種『半道出家』的。」
「怎麼不會?」歩悠然挑眉,故意逗趣,「人難免有困難的時候,哪裡賺錢哪裡去,雖說這宮女的身份聽來有幾分彆扭,但好歹亦是官家的。」
宋亦凡蹙眉,「怎會?」
「都說了,」歩悠然苦笑,「我現在身份就是宮女。」
「想來,步姑娘也是有很多無奈,就比如現在……」他瞥了一眼歩悠然手上拿著的衣裳,「按理說這當是宮女的事,步姑娘怎會為郡主送衣裳?」
歩悠然點頭,回想起來其實不過才不到一年,可人事已非,不由幽幽地嘆了口氣。
宋亦凡揚唇,並未反駁,想必是正如歩悠然所料,的確如此,但他又怕歩悠然心愧,連忙解釋道,「舍妹以前心高氣傲,脾氣難免被嬌慣得沒個樣,之後和李萬金……」提到此人時,又不免看了一眼歩悠然,「萬金和歩姑娘是認識的。」
歩悠然輕笑,「那肯定說我不好了吧?」
「姑娘,宋某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宋亦凡一面與歩悠然並排行進一面低頭致歉,「其實,宋某隻是聽舍妹提起過你。」
歩悠然扭頭看他,要拒絕,「其實沒必要,我自己去就好,你還是跟他們……」
「步姑娘,請。」宋亦凡恭敬道。
不容歩悠然回答,孟遠喬應道,「亦好,那我等人就先到宮外老地方等你。」看到宋亦凡點頭,幾人默契離開。
「司衣司,我知道這個地方,」宋亦凡走上前,「我帶你過去。」
歩悠然連忙擺手,撇開道,「我可沒有幫你們的意思,我是因為這衣裳要是再不送過去,回去肯定得被郡主挨罵。」她用手舉了下這紙包的衣裳,說道。
孟遠喬看宋亦凡不吱聲,上前解圍道,「算了,亦凡他不是有意,他是沒轍才出此下策,索性那人是准了。」不由瞅了一眼車子的方向,不期然看到歩悠然亦是爬了起來,正在拍打著腿面,想必是跪得太久,有些麻了,他笑了笑,「姑娘有勇,孟某多謝姑娘的解圍。」
「你剛剛急什麼,若是搞不好,宋大人甭說回來很有可能就直接死在郊外!」站在他們身後一身穿白衣裳的年輕男子對宋亦凡說道。
車子駛離向甬道的盡頭,直到沒了影跡,幾人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
楚瑾瑜掀起車簾,他看向歩悠然的方向,眸光精斂,與歩悠然四目相視后,忽地狡黠一笑,再放下車簾,淡聲說了一句,「回去吧。」
歩悠然可憐巴巴地仰著臉看了一眼天空,完蛋了,烏雲密布,恐怕是大雨將至,她被淋個落湯雞也就算了,可這衣裳怎麼辦?她又去哪裡躲雨?這是皇宮,哪裡都不是她能隨便站上一站的地方,就好比剛剛,只是隨便一坐,結果就被這幾個人抓個正著,還要遭此盤問一番。
這時候,悶雷從天空滾滾而過,像是獅子悶吼一般,在這個狹長朱紅甬道內更是驚悚駭人。
所有人都呼了一口氣,心中猜測,看來攝政王今日心情不錯,否則怎會做出一件『善事』?
宋亦凡喜出望外,仿若忘記了面前之人即是導致他現在家無可歸局面之人,連忙叩首謝恩。
「宋大人的身子的確需要好好修養,想來本官在宋府待了好幾年,沒少受到宋大人的照顧,本官會去向皇上求情,派人將宋大人親自接回來。」難得的恩赦。
須臾。
車內突然傳來低沉笑聲,沒有說准,亦沒有說不準。
歩悠然抿唇,「大人,奴婢受彥華郡主吩咐將這件衣裳送去司衣司,看天色不好,奴婢想……」她故意拖延語音。
一直趴伏在地的歩悠然微抬頭,掃視了一眼眾人,或許是天氣太熱,亦或許是太過於緊張擔憂,豆大的汗珠皆隨著每個人的額頭滾落至青磚地面上,這詭異的氣氛,仿若可以聽得清晰傳來「啪嗒啪嗒」之音。
而周圍的其他人亦是如此認為,只是但願不會再連累他們。
孟遠喬亦是意外,他沒想到宋亦凡會這麼衝動,竟然向毀他家的當事人來求情,這明擺著就是自尋死路。
狹長的甬道安靜得令人心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前兩日,草民接到家僕急信,家父年事已高,身子每況愈下,近一月來,行動遲緩,恐再不回京城,將無可期。望大人念及曾經過往,網開一面,准家父回京修養。」宋亦凡這番話本是欲說給太后的,但既是在這裡碰到了楚瑾瑜,想必見太后已經遙不可能,遂,他只得冒險抓住這最後的機會,縱使會有滅頂之災。
「准!」
在孟遠喬身側的宋亦凡一直一聲不吭,他抬頭偷覷了一眼車輦,說道,「大人……草民有事請奏。」
孟遠喬面色蒼白,想他堂堂孟家,一個醫藥世家,無論更迭多少朝代,均受朝廷倚重,怎地他楚瑾瑜剛一上位,便削了他孟家幾代人的根基,甚至還土匪一般地佔為己有,可惡至極。偏他孟遠喬曾經還那麼看重他……想來,是被他曾經那張魅惑的面孔給騙了!
「本官聽說今日太后召見你等人,遂,剛從關外回來便即刻趕往宮內,幸好……來得及時。」車內的楚瑾瑜不疾不徐地說著,但話語著實令當場幾人氣得吐血。
孟遠喬等人極不情願地再次叩首,「大人!」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聲問得有多麼的虛偽,好久不見,怎麼聽來都應當是朋友之間的問候,可他們呢?彼此相殺,甚至可以說是敵人!如若是歩悠然,理當選擇直接走過,不予理會,亦或者是故意找茬,定個罪名再抓起來。可偏偏她歩悠然不是楚瑾瑜,亦是無法去揣摩透楚瑾瑜的複雜心思,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陰謀。
車子『如所料』停在了幾人的身側,楚瑾瑜沒有下來,亦沒有露面,只是聲音平淡地問候道,「好久不見。」
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他的車攆,隨著輪子的靠近,各自心思不一地跪伏在地上。
如此大張旗鼓,可見其在宮中的權勢已經隻手遮天,無所畏懼。